《搭子》杨息

2、第 2 章

　　12.其实她与我之前大大咧咧的朋友都不一样，她小心敏感，多愁善叹，有一点像……之前的我。

　　对于别人的一点都不经意的举动，我都会过度解读，胡思乱想。

　　他怎么不回我话，他怎么一看我就变了脸色……

　　这种情续被他人牵绊的心理曾一度像一层阴霾，笼罩了我几乎整个童年。

　　直到现在，也难从阴影中彻底走出来。

　　胡思乱想多了就容易导致忧郁，想到小时无意间一句“我好想死啊”致使我爸抄起棍子就是一顿打。人生中第一次关于生与死的思考终结于此，当年5岁左右。

　　长大一点后，我发现使自己忙起来是摆脱这种状态的好方式。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人生好像被上了一个计时器，我只能奔跑，片刻的停歇都会使我烦躁——我要落后了。

　　食堂里过长的队伍使我烦躁，所以我一定要拿出什么东西背背，尤清清欲言又止的神情使我烦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听她诉苦水。

　　那天，尤清清眼眶含泪，见我刚吃完饭回来，便跑过来，声音颤抖地问：“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我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但原谅我，我当时因为作业没做完还挣扎了一下。

　　不过我立刻表现出跟她走的动作，生怕犹豫一下她就要多想。

　　我们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穿过教学楼的连廊，我们慢步到银杏大道。

　　这时候，我才猛然发觉，校园里的银杏已经全变金黄了。秋风扫过，金叶纷纷而下，好像飞舞的阳光。

　　马上银杏一落就又要开始臭气熏天了。
　　“段玉生，我感觉我的人生没有意义，我的前途一片黑暗。”她终于开口了，以一种令人窒息的开场白。

　　她说这话，在人意料之外，却又于情理之中。

　　我对尤清清第一印象是恬静，接触后才发现这根本是忧郁，她总说自己喜欢阴天，喜欢那种乌云密不透风地笼罩天空，暴风雨却又即将来临的倾颓之感；她却又讨厌下雨、讨厌雨后青苔勃发的青涩的味道和风雨终至，天会转晴的释然。

　　我绞尽脑汁，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和，“是最近学习上遇到困难了吗？我们都会有低落的时候…”

　　“今早语文老师提问，我大脑真的是一片空白！”

　　“对啊，这都是暂时的，你今天只是不在状态——”

　　“不光这些…反正我的人生就是灰暗…”

　　“我有时也这样觉得，现在压力普遍大嘛！你看我们拼死拼活，到头来还不是给别人当牛做马，我们读那么多书…”

　　她没说话，我也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又是这副样子，我看她时她永远注视着前方，仿佛思虑万千，胸中有丘壑，不给身旁小人一只青眼。

　　那一刻，面对传染似的消极情绪，我感到有些崩溃，更悲凉的是，我发现自己就是一个悲观底色的人，根本无法给人带来积极的情绪。

　　“但过了一段时间，心态又不一样了嘛！人生不就是这么磕磕绊绊地过嘛！”

　　我偏头看了她一眼，感到她似乎不太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因为她又开始皱眉了，我怕多说多错，遂闭了嘴。

　　之后，我们又绕回了教学楼，途中我还请了她一杯饮料。

　　快到班里了，尤清清才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