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联邦：下沉之地（下）》拂忧界

21、021.几个联邦普通人的选择与人生

　　【死亡倒计时……#5】

　　虽然那次同学聚会后，韩聪就说自己不会再跟那些同学联系了，但三个月后，韩聪还是又去了一趟宜化市——去参加贺遒的葬礼。

　　韩聪也是直到听说贺遒的死讯，才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同学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一直以来，贺遒确实是一个很平庸的人，所以在从纳西那里买来许愿交易系统后，贺遒就开始疯狂地跟系统做交易：
　　他中学时的好成绩是用自己的一部分视力跟自己的一小部分健康和快乐换的；
　　他大学时能被自己如今的妻子看上则是他用自己的几年寿命当来的；
　　他毕业后能被自己的老丈人看上并接受、然后顺利地嫁到自己的妻子家，这也花掉了他二十年寿命；
　　而在他成功入赘后，他为了能够永久地得到自己老丈人的认可，他直接当掉了自己全部的健康和快乐，用它们换来了如今他所拥有的足够多的好运、头脑、才能和手腕……

　　贺遒如此疯狂、如此不顾一切地跟许愿系统做了一个又一个交易，用他的话说就是：
　　他不光想要出人头地，他还想要出类拔萃，他想要变得有钱有势，他还想要变得卓越不凡；
　　贺遒想要的太多了，而他的内心又像一个病态的巨婴——无论自己想要什么，他都一定要让自己得到。

　　而贺遒跟许愿系统做了那么多交易，起初他不节制，确实是因为他的贪心与对事物的认知不足，那时他发现自己其实可以很轻松地就能拿下自己想要但（除了许愿）没有任何途径能得到的一切，他简直开心坏了，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人生最大的机遇，找到了人生中最便捷可靠的那条捷径——

　　但直到他开始感受到自己人生中渐渐显露出来的各种亏损以及自己支付完代价后所要开始承受的其他新的代价，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人生从来都没有捷径，你以为那是捷径，但那其实只是你以为的；

　　一个人被他的母亲生下来，那从他被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这一生将拥有什么、会得到什么大抵都是命运注定好的，他的人生看似是一段有些漫长的道路，但其实这段道路并没有那么漫长，并且事实上他的人生其实是一个圈——

　　而我们也都被困在自己的这个圈子里，被赋予拥有的东西数量跟质量基本都是固定好的，如果我们在开始的时候就肆意疯狂地消耗这些东西，那我们大概最终只会迎来一个很萧瑟匮乏的结局；

　　而如果我们从一开始什么都不舍得用、也什么都不舍得失去，那我们也未必能在未来得到善终，因为关于我们未来的人生与命运的一切，我们对它们全都一无所知；人生有时候像一场田径短跑，有时候则像一场马拉松，而有时，它又像一场始终无法准确算出输赢得失的赌局……

　　贺遒的葬礼结束后，也许是因为彼此心中的感慨颇多，韩聪他们四人（韩聪、裘智明、铁洋和广健安，胡文瑟有事要忙，所以没来参加葬礼）再次小小地聚了一下——这次他们只是晚上在饭店了了地吃了一顿。

　　饭桌上，铁洋先喝了两三杯酒，才终于打开话匣子，开始说道：“贺遒的死，其实他自己要为此付出很大的责任。”

　　“他做愿望交易做得太无节制了，忘记了他其实只是一个非常普通平庸的人——普通平庸到他自己拥有的东西无论是在质量还是在数量上也都是非常普通平庸的。”铁洋说道。

　　“但跟贺遒一样，我也跟那个许愿系统做了很多交易，”铁洋说道，“我的事业、我事业巅峰时期的容貌，还有其他很多东西，全都是我用那个系统交换来的。”

　　“而且其实，我也没多少年好活了，”铁洋说，“因为我也卖掉了我十好几年的寿命——我的许愿系统说我原本可以活到七十多岁。”

　　“你呢，健安？”铁洋说完看向自己身旁的广健安，“你都换了些什么？”

　　“我换了几样超能力，”广健安正在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酒，直到铁洋点到他，他才抬起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另外两个老同学：“用我大部分的情感、爱情、友情，以及亲情。”

　　“但超能力的代价太昂贵了，我支付的这几样代价不足以维持我长期使用它们，所以如今我退役了，”广健安说道，“但好在退役后我得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并且现在无论我去不去工作，等我到退休年龄后，我每月都能领到一份相当不错的退休金，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补贴……”

　　说到这里，广健安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我现在没有感情了，有钱没有钱，对现在的我来说，我都无法再品出二者滋味的具体差别了。”

　　然后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了裘智明身上。

　　“我嘛，”裘智明说道，“我一开始也跟那个系统做了不少交易，就我在部门混得最风光的那几年，就是我跟那个许愿系统交易的结果；”

　　“不过，”裘智明说道，“我在我们那儿混得再风光又有什么用呢？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要一直渴望、一直贪心，那我就永远都无法得到满足；
　　但满足不满足的，我本质上永远都只是一个庸俗的凡人，而且我也永远都要并且也一直都在受到限制的——
　　所以，有什么区别呢？容量就是容量，法则就是法则，一切其实也并没能钻到多少空子，反而我要为此失去更多更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

　　“所以后来我就没再做交易了。”裘智明说道。

　　“你呢，韩聪，你跟那个系统许愿换了什么？”裘智明看向韩聪，问他道。

　　“我换了一份工作。”韩聪说道，他刚刚一直在喝酒，一个没留意就轮到他自己讲述自己的经历了，但可能是刚刚喝酒了的缘故，也可能他本身就是一个二愣子，他说话时言语并不是很流利，甚至还有些简短笨拙；
　　他说道：“我大专毕业的时候，担心找不到工作，就跟那个系统许愿要了一份稳定的铁饭碗工作；”

　　“就是我现在的这份工作。”

　　“那你用什么换的这份工作？”铁洋问道。

　　韩聪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个诅咒。”

　　“什么诅咒？”裘智明问道。

　　“它说，”韩聪回忆着当时系统说的那番话，“未来我能感觉到的快乐会越来越少，我会是一个没有快乐的人，而我的女儿，她未来也将延续我无法感到快乐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