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联邦：下沉之地（下）》拂忧界

10、010.几个联邦普通人的选择和人生

　　晚上九点，纳西小店斜对面的初中整座学校都已经完全陷入黑暗，连门口保安室里的大爷都已经下班回家了（这座初中虽然是新校区，但学校穷，学校面积也不大，整栋学校除了那一片主要的教学楼就剩老师们的办公楼了，不要说学生跟老师们的寝室，它甚至连个食堂都没有），学校所在的这条街上其他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但纳西——他的店铺依旧还亮着。

　　而上次那六个一起来他店里的小孩中的，那个戴着眼镜、一副学习很好的样子的小孩——也是那个钢笔被妹妹摔坏、要在纳西的店里看钢笔的小孩——贺遒，此时他正坐在纳西的店里，坐在纳西的正对面，在那张纳西用来吃饭和办公的小桌子上，而他的手正放在纳西的占卜水晶球上，纳西则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水晶球，并在心中默念着相关的水晶球使用咒语。

　　很难想象，虽然那个叫铁洋的小孩一看就很容易被诱惑，但事实上这6个小孩中最先并且也是最主动、最积极与纳西他俩做交易的，其实是这个看着很聪明、很明事理的叫贺遒的小孩。

　　而这个叫贺遒的小孩也确实挺精明的，他跟纳西做的交易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买卖，比如这两个月里，他因为月考从纳西那里买过两支能提升成绩的钢笔（每支都只能使用一次的那种）；贺遒看着像是那种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但事实上他在班里的成绩只处于中上等，不过他确实很喜欢学习，就是可能他不够聪明（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还从纳西那里买过几个可以让自己在使用时变得聪明的笔记本；以及，为了让自己在学习时不被弟弟妹妹们打扰到，他还从纳西这里买过一个静心符（也是有时效的）。

　　总之，贺遒跟纳西所有交易的出发点都是围绕着自己的学习跟成绩，他在学习上真的很努力，但可惜，他只有在使用了从纳西那里买的“辅助工具”后，他的成绩才会有显著的提升——平时的大多数时候，他的成绩总是只会平平淡淡地挂在中上游那儿。

　　所以，也是在感受过那些“学习辅助工具”如同开了挂一般的效果后，贺遒无法控制地焦虑并且浮躁了起来，然后他这一浮躁，他的成绩就又下滑了一点——并且这次月考后，他的班主任还因为他最近的学习状态不够努力认真而在公布月考成绩时严厉地批评了他好几句。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上课时打瞌睡、在早读时跟同学传纸条聊天，我就要让你请家长了。”班主任最后警告他道。

　　于是，贺遒的羞耻和焦虑感一下子就窜到了一个他够不到也消不掉的阈值——不过，重点主要是焦虑，因为贺遒虽然很爱面子，但其实在班上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被老师严厉地批评几句对他来说并不算太严重，也不算最糟糕，他真正在意的还是自己的成绩跟自己的学习。

　　贺遒来自于一个大家庭，他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其中姊妹有六个，兄弟有两个，一个是大他一二十岁的哥哥（但不被父母重视，他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贺遒的父母对外都说这个大儿子已经废了，他们已经不认他了），另一个则是小他好几岁的弟弟（贺遒的父母重男轻女又望子成龙，贺遒虽然是个男孩，但他们觉得贺遒不够聪明，他们都认为贺遒未来最好的出路就是考上一所比较近的师范，念个几年书，拿个毕业证，然后回来当个中学老师；所以为了能实现他们光宗耀祖的梦想，他们在又拼了两个女孩后，又给贺遒生了个弟弟）。

　　贺遒家里人多，他母亲还是家庭主妇，他们全家就他父亲一个人挣钱，按理说在T区，并且在当今这个社会，他父亲一个人是无论如何累死累活地挣钱，要养活他们这一大家子应该也是非常费劲的，但好在他爸妈精明势利又丧良心，他家成年的女儿有两个，都长得很漂亮。

　　大女儿因为家里重男轻女老早就离家出来打工，她遇到了一个对她很不错的老板，老板是男的，家里是开小厂的，他家里人也比较多，他父亲老早就把家里的生意分好了，他分到的是家里的门店生意；

　　这位老板比较年轻但有家室，大女儿刚上班的时候穷得身上的钱都不够她吃一个月的，老板就让她在店里待久一点，然后在饭点自己老婆来店里给自己送饭时给她也捎一份，大女儿没有住的地方，老板的老婆就把他们家要租出去的带院老房子中的一间收拾出来借给她住；

　　起初大女儿是很感激老板夫妇的，而且因为老板经常帮她，所以在她心里，她对老板是有一些好感的；但坏就坏在她过节回家时跟自己的妹妹（二妹）说了这件事，而她妹妹又把这件事给她们妈说了，于是她妈就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她跟她老板的事情，然后没底线的就来了，经过一番细致的询问跟总结，她妈觉得自己女儿的外形条件不错，这个年轻老板对自己女儿应该也是有一些好感的，于是她就撺掇自个闺女去撬她老板娘的墙角——并且令人意想不到同时又感觉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是，贺遒的大姐最后还真的就把她原先的老板娘给挤走自己上位了——靠的全是她妈给她出的骚招儿和损招儿，她为了上位，搞出个私生子，然后跟她爸妈一起把老板家搅得鸡犬不宁，给老板娘的心口上狠狠地捅上一刀，让她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农夫与蛇”。

　　而这事完了之后，就轮到了贺遒那个什么话都能给捅到他们妈那里的二姐。

　　这个二姐的故事就简单得多了，但也不是一个什么好的故事；
　　从前面事情中的细节，可以察觉得出来贺遒的二姐其实已经被养歪了，而且对自己的父母，她大概是父母说一她从不说二的；
　　贺遒的二姐是相当听父母话的，所以没过几年，她就被自己爹妈许给一个单亲家庭并且家里还算有钱的傻子——然后就给她爸妈换了五十万彩礼，婚后也没少往家里拿东西——全是她婆家的东西，因为婆家从不让她管钱，所以人家要的不要的，她看到了就都拿走，拿到她娘家去，她的那副吃相简直比她嫁的弱智丈夫还令人不忍直视；
　　但这大概也是没办法的，她的命在她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被她父母给错误地定了下来，在还算正确的时候，她没想着反抗，反而还去顺从错误的人跟事，所以后面的一切不得体与不如意，大概也是她的因果与报应。

　　所以，贺遒跟他的父母和弟弟都是吸着这个家里年轻女孩的血液来维持家庭的光荣与体面的，而那些被吸血的女儿们则大概这辈子都无可能再体面起来了。

　　但贺遒不在意，他的弟弟跟父母更不在意。
　　贺遒很自私，而他的弟弟跟父母则更自私。

　　贺遒现在并且今后唯一在意的大概可能只有学习和他的成绩；因为年底过节时，亲戚来家里，在饭桌上他父母总是跟亲戚说自己的大儿子是个混账玩意儿，已经废了，自己的二儿子则很笨很平庸，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学习，他那点成绩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所以他们现在全指望老小（小儿子）了。
　　贺遒的爸爸说，这个家，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生了那么多孩子，总得有一个有出息——或者比较有出息的儿子吧，不然他这命也太歹了。
　　每当贺遒听他父亲这么说，他的心情就会糟糕到极点，他恨父母，因为父母不看重他，他瞧不起自己的姐姐，因为她们过得窝窝囊囊的，而且还一点都不体面，他讨厌自己的妹妹，因为她们也都窝囊，还整天叽叽喳喳的，像一群没脑子的蠢货，他憎恶自己的弟弟，因为他夺走了父母对自己的全心全意的关爱，而更多的还是因为父母总是说弟弟比他聪明、未来绝对比他有出息。
　　这是一个自私有毒的家庭，而贺遒也是一个同样自私有毒的孩子。

　　自私的孩子天赋平平，却野心勃勃渴望不凡，所以在另一种程度上，他就跟他的姐姐一样，他的未来也是因果，也是命中早已注定的——无论他接下来是否会向纳西许愿做交易，也无论他会向纳西许愿做怎样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