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的雪》季潮

41、第四十一章

　　舒心畅快的日子要过，忧心愁苦的日子也要过，伊西利恩还在休假期内，所以每天在家纠结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雷几乎天天往拉裘斯那边跑，在他看来即使物质上没办法帮助朋友，也要尽可能多地给他安慰。

　　这两天辗转难眠，伊西利恩索性今天晚一点睡觉，免得影响雷的休息。看完书已是十二点，洗了澡出来发现雷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抱着大大的抱枕像一只乖巧的银毛兔子。

　　“还不睡觉？”

　　雷打了个呵欠：“看完彩票开奖。”

　　伊西利恩站在楼梯上探头去看电视：“嗯？”

　　雷扬了扬手上的纸片：“在不触犯法律底线的情况下，天上掉钱的事情我只能想到彩票中奖，或者我是某个大银行家金融巨头的私生子。”

　　伊西利恩摸着下巴：“让我想想，卢森堡啊，说不定你还真是卢森堡首富大银行家莫尔的私生子，你看你们都是银色头发啊。”

　　“呵，不跟你闹，开始摇奖了。”雷没有把伊西利恩的打趣放在心上，直勾勾地盯着电视上面跳动的小球，眼神从骤然放亮到蓦然失望，最后叹了一口气地关上了电视，回到房间，脱了睡袍往床上钻。

　　伊西利恩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问了一句：“没中？”

　　“中了……”雷鼓着腮帮子，慢吞吞地说道：“五欧元。”

　　伊西利恩掀开被子，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安慰道：“聊胜于无。”

　　最后一盏灯关上，黑夜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伊西利恩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听见雷翻身的动静知道他还没有入睡：“雷，那么想帮拉裘斯？”

　　“嗯。”雷带着重重的鼻音。

　　“说说原因。”

　　雷翻过身把头钻出被子，倚靠在伊西利恩的肩头：“他不是同性恋，那个也不是他爱的人，就算不限制拉裘斯的自由，那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禁锢，别说三年，三个月就会毁了他。”

　　伊西利恩没有回应，侧过身把雷搂在怀里，听他继续讲下去。

　　“小时候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朋友，所以看着伊森被黑心的院长修女卖给黑市，现在我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了，却依然没有能力帮助朋友。今天我坐公车回来，想了一路办法，才发现在法律之内能想到的办法少之又少，但是在法律之外，如果我和你还是乔伊斯家族的杀手，是不是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我明明那么讨厌鲜血那么害怕别人死在我面前，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往那些地方想。要买拉裘斯的人，因为有权有势，凭他一个人的喜好就可以干涉别人的感情和生活，又有谁能阻止他？我以前还不能理解乔伊斯家族存在的价值，现在却有点明白了。伊西利恩，我……”

　　嘴唇倏地被枕边人堵上，伊西利恩冰凉的嘴唇舔舐着，碾压着，让雷的语言变成喑哑的呻吟从双唇中逸出，缓缓抬起头，黑暗中看不清眼睛，所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伊西利恩灼热的气息游移在上方：“不要想那么多，不要去想什么黑暗世界，什么杀人流血，那些都和你没关系，你只要做我的雷就好。”

　　雷仰起头轻轻吻上伊西利恩的下巴：“是，我只是雷，不管怎样，都站在你身边的雷，但是伊西利恩，虽然记忆只剩下九岁之前，我现在也是个男人，会保护自己，也会为你排忧解难。”

　　“睡吧。”嘴唇顺着鼻尖，留恋在额头，然后在眉心落下珍而重之的一吻。

　　看着爱人沉睡在自己臂弯，伊西利恩伸手去抚平他皱着的眉宇，即使他重新堕入黑暗，也希望雷保持普通人的生活，衣食无忧，有家庭有朋友有事业。也许明天应该去找埃莉莎，完成了任务，拿了赏金，拉裘斯的事情可以缓一缓，雷也就可以安心去学校。

　　想到这里，伊西利恩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事情却超出了伊西利恩的预期——

　　以他和埃莉莎之间的默契，能想到的联系方式都试过了，埃莉莎却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伊西利恩开着保时捷直接杀去她家里，果然如那天所见，人去楼空，伊西利恩不放心地翻进她家院墙走进屋子仔细查看，也没有找到埃莉莎留下蛛丝马迹来表明自己的行踪。

　　埃莉莎之前求着他帮忙，就算自己已经拒绝过，以她的个性也不会真的断了联系。要么此刻埃莉莎躲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安全地避过风头；要么就是已经身处险境。

　　伊西利恩皱着眉头开车回家，他当然希望是前者，但是以埃莉莎之前的紧张程度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无论如何，要救人或者杀人，他都需要一些趁手的工具，比如躺在他家底下储藏室的那只大箱子里面的家伙。

　　回来的时候发现车库里面的斯柯达开走了，看来雷是憋不住，自己去看兰奇那小鬼了。伊西利恩径自走到地下室，掀开蒙尘的防水布，抬起沉甸甸的箱盖，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各种型号的枪支器械。

　　而在他最习惯用的手枪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伊西利恩心下一沉，能摸进他家找到地下室的军火箱子的人只有埃莉莎一个，连忙打开字条，果然是她熟悉的字体：若找不到我，去巴拉顿湖区希欧福克市的枫叶小屋救我，知名不具。

　　伊西利恩眉头紧皱，不及多想，在皮带上配上枪套，塞进枪支，取了一把匕首塞在腰后，带上弹夹数个。仔细关好地下室的门，又去楼上取了化妆包和□□、信用卡，换了一身劲装，坐进保时捷卡宴，朝着巴拉顿湖区的方向疾驰。

　　车子刚开出布达佩斯市区就接到了雷的电话，原来他想要带兰奇回来过周末，伊西利恩敷衍地应了几句，推说公司有急事他回去帮忙，没有和雷多说便挂了电话。

　　车行到希欧福克市已经是大晚上，伊西利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枫叶小屋究竟是什么地方，车载导航只会带着自己兜圈子，无奈问了当地人才知道竟是郊区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

　　远远地停了车子，周末时段不营业的酒吧让伊西利恩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看着前前后后有几个人去酒吧门口流连，在望到那块“装修停业中”的门牌无一不露出奇怪又无奈的神情，最后失望地走开。

　　伊西利恩不敢轻举妄动，绕着房子外围走了几圈寻找机会进去。说是装修，屋内却是一片漆黑，伊西利恩满腹犹疑，栖身在院后的一株大树上面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砰！”“砰砰！”连续几声枪响之后是大片玻璃破碎的声音，伊西利恩暗道不好，顺着树干滑到院内，悄无声息地从一处气窗钻进房内。沿着木结构的房梁匍匐前进，静谧如同一只猫，和黑色融为一体。

　　月光从两侧的窗户泻下，屋内倒是能看到模糊的影像，伊西利恩心里一紧：埃莉莎真的落在他们手中，双手被缚躺在地上，身边死了两个男人，应该是她的佣兵，死亡近在眼前的认知让埃莉莎恐惧地颤抖着。

　　一圈黑衣人成合围之势，伊西利恩大略数了一下，有七八个。为首的男人气势嚣张地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用匈牙利语说着话，伊西利恩的匈牙利语学得一般，只能听懂那个男人用嘲笑的语气说胆敢刺杀他的后果。

　　埃莉莎此刻早已放下自尊，苦苦哀求着男人放过她。但是那个男人还是缓缓起身，缓缓用枪指向埃莉莎的额头。就是这个时候了！擒贼擒王，伊西利恩摸出装了消声器的手枪，瞄准男人的后脑，一击即中！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有人上前查看他们老板的伤势，有人朝着子弹的射击来源开枪，伊西利恩灵活地从木梁上滚过，躲过飞袭而来的一串子弹，扯过绳子一跃而下，把埃莉莎从地上拉起推进后面的吧台，拔出匕首割断她腕上的绳索。

　　伊西利恩翻身越过满是玻璃渣的吧台，踹翻一张桌子挡在前面，抬枪解决掉两个人。把落在地上的手枪踢给埃莉莎给她自卫，专心致志地收拾起那些黑衣人。直到耗尽所有的子弹还有两个人在和自己缠斗。

　　许久没有打斗的身体面对高强度的搏击生涩了不少，尤其是近身格斗的时候，伊西利恩双拳难敌四手，竟然也落得腹背受敌的境况。好在埃莉莎早早反应过来，打开电源总阀，刹那间的光明让几个人都恍亮了眼。

　　伊西利恩趁机脱身，抬腿踢到前面那人，又把身后之人摔在地上，埃莉莎毫不手软地一人补了一枪，又走到为首男子尸体前面，狠狠踹了几脚。

　　看着埃莉莎失控的样子，伊西利恩只能感叹女人生起气来实在太可怕了，好在他家那位是只温顺的银毛兔子。抬手捂住肩膀上的伤口，刚才还没有感觉，现在疼痛袭来，整条手臂有种和身体分离的错觉，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冷气。

　　埃莉莎回过头，拉开他捂在他肩膀上满是鲜血的手，看清被匕首割开的伤口竟有二十几厘米长，连忙扶住他焦急地询问：“要不要紧，我们去医院。”

　　“去医院？会惹麻烦吧。”或许是重新捡回杀手的身份，伊西利恩又恢复成以前小心谨慎的性格。埃莉莎白了他一眼，把人推进副驾驶座，蛮横地从伊西利恩裤兜掏出车钥匙，前往当地医院。

　　医院里面医生在给伊西利恩做伤口缝合，从诊疗室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

　　布帘外，白衣天使和蔼地问同样狼狈的埃莉莎：“女士，请问你丈夫的伤口是怎么造成的？如果你们是遭遇劫匪，我们院方这边需要报警。”

　　埃莉莎故意扬高的声音还带着深深的不满：“哼，他居然背着我跟别的女人上床，被我抓到……”埃莉莎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想着要不是伊西利恩不肯帮忙，她也不会白受这几天的罪，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这么落魄过。

　　医生了然地点着头，尴尬地笑了笑，寻了个理由抱着病历卡匆匆离开，发怒的女人惹不起。

　　“喂……”布帘内传来伊西利恩试图抗议的声音，然后很快就因为疼痛变成了哀嚎。

　　然后是另个医生安慰的话语：“被老婆捉奸在床可怪不了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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