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远来衔星客 ...
-
远来衔星客
★是合志解禁文
★大概是在坑里写过最长的单篇了叭，微星际设定，无脑小甜文，希望大家食用愉快呀
卡艾比|远来衔星客
01
“我不同意——”
少女啪的一声将面前的会议桌拍响。作为一名星际公会颁发过特殊贡献奖章的好公民，艾比拍案而起的举动震惊了这场圆桌会议上的其他窥伺者。当然，艾比自己也在为自己略显冒失的举动而懊悔。四周政客们的眼神仿若儿时在荒原上不幸见过几面的豺狼虎豹，细细瞧瞧去又能看出几分冰冷监视器械的冷漠。
［想点办法，在被审判前为自己开脱。］
艾比这样想着，深吸了一口气，收起平时不多见的疾声厉色，面上浮起几分义正言词的凛然。
“我不同意全面收缴孤鸦的私产。”艾比补充道，竭尽全力让自己不发出带着颤抖的声音。财政司的代表人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一开口便是一顶沉重的黑帽子。
“看来艾比小姐是不认可指挥中心对孤鸦的罪行判定，想要为之翻案开脱呢。”
“不，”艾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沓文件，将其按推至长桌中央。“我只是想提醒各位，清点财产的时候要先弄清楚财产的归属人。”艾比抬起头，盯着屏幕上标记得密密麻麻的房产地标，意有所指。“例如某些房产。”
打算趁机再套出些意外收获的居心叵测者一愣，似是没有料到艾比的回答。半晌，坐在首位的调查官才开口应承。“那是自然，您现在所居的住所只会归您所有，不会一并罚没调查。”艾比闻言轻哼了一声，恨恨地接话：“你也没办法罚没，还有几十万的星际币贷款没还完呢，银行可不答应。”
“咳——”首席调查官倒是看起来和善许多，颇有几分尴尬地试探。“关于孤鸦，或者说关于以雷狮为首的A301小队，现在的雷狮海盗团，艾比小姐还知道什么别的情报吗？”
“没有，我对你们之前认定的罪行表示赞成支持。除了发现自己被骗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了。”艾比毫不遮掩地控诉调查团对她这个“受害者”的审问。尽管现在人们很难相信她是受害者。自从卡米尔一行人以叛变之名脱离总指挥中心后，作为卡米尔曾经的挂名共鸣搭档，艾比没有一天不是活在猜疑下的。若非指挥中心近几年确实缺乏后生动力，而艾比和弟弟埃米又逐渐展现出几分他人无替代的才能，只怕此时就不是以一名公会战士的身份坐在这里参与调查而是作为阶下囚被拷打审问了。
［真麻烦］艾比暗暗地骂了卡米尔好几句，怒火从心头一直烧到眼睛，再直逼大脑神经，使得现如今艾比只有手刃卡米尔这一个想法。
只是艾比的怨气注定得不到理想的发泄口,因为这场调查开始的原因便是巡逻搜查军队在两个多月前发现了卡米尔的尸骨。公会通缉了整整三年的要犯在一个偏远星系的飞船港口横死，不由得让人唏嘘。
鉴于这是雷狮一行人叛逃后首次被人抓到确切的、不会立马改变的“行踪”，有关卡米尔的一切都被翻了出来。这位A308组的军师一向沉默寡言，有着比A308其他三位成员更难以捉摸的心性，指挥中心甚至一度没有其除了军籍登记外的任何资料。
与卡米尔还在喘气的仇家以及不会喘气的仇家亲眷相比，艾比这个由卡米尔亲自带回中心城邦的共鸣搭档实在过于打眼。不过多年来的调查与监视已经让大部分人打消了怀疑，这个来着边远星球的17岁少女似乎真的只是卡米尔用来混淆视听的可怜虫。一名崭露头角的得力战士和一粒无甚作用的废棋，指挥中心显然现在更愿意艾比是前者。
“好吧艾比小姐，辛苦你今日到场协助调查。”首席调查官一锤定音“麻烦您去交接一下过去的装甲，0314号需要回收销毁。”闻言，艾比浑身紧绷的肌肉一松，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部会为你分配新的装甲……”
“不是分配，是定制。”艾比敲了敲肩上银色的肩章“这是我二等功应得的奖励。”首席调查官此时只想息事宁人进行下一步计划，赔着笑应允祝福了几句，便下了让艾比离开会场的命令。
艾比转身，又回头从那一沓文件里抽出一张红色金属制房产证书，施施然远去。
“老姐——”等候着的埃米一眼就看见了艾比，朝艾比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示意姐姐自己的位置。艾比听见埃米的呼唤声，瞥见弟弟笑得不见眼睛的脸，心中这才有了石头落地的踏实感。她快步跑了过去，半瘫在埃米身边的座椅上。埃米拿起桌上用来装饰的仿田园风蒲扇在艾比身侧扇着，示意店员端来早已点好的餐点。
“别扇了你这衰仔，店里空调凉快着呢。”艾比抢过扇子放在一边，把端来的餐点摆布好。分好餐点后，艾比啜了一口苦瓜奶茶回神。“吓死姐了”艾比把房产证书塞到埃米手上，冰冷的金属证书上凸起的文字给人一种极不舒适的手感。埃米熟练地将其收入纳米空间，望着姐姐写满劫后余生几个大字的脸。针对训练进行了两个月，埃米一回来便敏锐地发现姐姐清瘦了不少。他在训练基地倒是没有听到太多消息，只是在茶余饭后的闲谈时光里得知了“孤鸦”尸骸被发现的骇世之闻。
埃米是见过卡米尔的，彼时正是他一生中最孱弱的一段日子。卡米尔不知是碍于情面还是有做戏做全套的自觉，在闲暇之余也会陪着艾比去看看病得神志不清的他。对于这个大不了他多少的前辈，埃米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每每问起从玳瑁星到中心城邦的往事，姐姐总是充满自信地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说：“当然是因为姐是天才，那面瘫矮子离了姐不行，必须带姐回来帮忙！”
这话埃米深信不疑过一段日子，但对整个星际公会有了一定了解后，埃米开始怀疑艾比的说辞。卡米尔这样的人并不会为了所谓的“最佳共鸣搭档”而给整个团队加上他们姐弟俩这个极其不确定的因素。藏在“最佳共鸣搭档”背后的，必定是他所不知的巨大代价。代价——埃米是这样定义的，卡米尔的谜团虽多，姐姐艾比的一切却很好猜。埃米可以肯定，艾比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救濒死的他。
埃米不自觉地将此事因卡米尔而起的一系列麻烦归类在“代价”里，为姐姐担忧起来。
“不过还好姐冰雪聪明！”艾比又变得像往日一般神采熠熠起来“一时间整个调查团都被姐镇住了，姐据理力争，把他们都说得哑口无言。”艾比又想起埃米升职一事，故作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这贷款以后就靠你还了”埃米顿时大呼出声：“老姐！几十万的贷款你不如把我卖了比较快！”
“怎么？难道你不应该为含辛茹苦拉扯你长大的姐姐我做出点贡献吗？”艾比作势捏起拳头，埃米缩远，想起艾比平时怎么也不干家务的种种“含辛茹苦”。到底是谁在含辛茹苦啊——
“做贡献做贡献！老姐，我一定做贡献！”埃米忙不迭补救，又不经意把话题绕了回来“只是指挥中心就这样放过我们了？”想来想去埃米还是难以置信“万一……”
“少乌鸦嘴！”艾比给了埃米一个爆栗“就没有你英明神武的姐姐搞不定的事情！”
“是是是！”埃米捂着头应和，也不敢再提自己心中的不安。
[不放过又怎样呢？]艾比把目光放在比四年前成长了不少的弟弟身上[大不了再带你跑一次]
02
逃跑和远离是艾比在13岁时的作战攻略，那个时候埃米因为一些至今都无从得知的原因而病得奄奄一息。未知的疾病在家乡会被冠上“无妄之灾源头”的罪名，不幸罹患重病的埃米仅仅在一周内就被视为不祥的灾星。自己病死和被乡人以驱魔之名杀死，年幼的埃米夹在难解的死亡命题之间，令艾比找不出一丝生的希望。
逃到更远的地方是艾比为姐弟俩找出的唯一生路，通往这条生路的过程却并不简单。玳瑁星不大，平日里与世隔绝，依靠着农耕生活自给自足。在艾比五六岁左右的时候星际公会派人到玳瑁星上勘探资源，玳瑁星人这才知道星球外还有更广袤的世界。
可悲的是，小小的玳瑁星并没有什么珍贵的资源，所生长的人也大多热爱和平、满足于现状，不是什么顶尖的战争人才。于是玳瑁星并没有星际港口，艾比想要带着埃米逃去别的星球是件难事。
事情的转机在一个凉爽的秋夜到来。彼时玳瑁星秋收刚刚结束，因为收成还不错，人们沉浸在喜悦里，冲淡了对于未知疫病的恐惧。艾比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喘息时间，只是埃米越来越严重的病情其实比乡人的排挤驱逐更加令艾比彻夜难眠。
弟弟卧病在床命悬一线，艾比心如乱麻，又不知道向何人说起，愁得天天晚上坐在房顶上看星星看月亮，就是难以入睡。那日艾比照例去向先知打探外界的消息，和这位长辈打交道令艾比心力交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察觉出想要逃亡的意图。
天上的星星艾比都有些熟悉了，因此当那驾指挥中心专用的侦察舰出现在玳瑁星大气层时，艾比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只是第一眼的时候，艾比只把它当做一颗小小的流星。
直到那颗“星”越来越近，径直落到艾比家空旷的、连麦秸都没有的天地上。秋末时，玳瑁星的一切都渐渐萧条起来，那个秋夜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打着旋滚过身边的秋风，没有任何声音。就连侦察机落地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甚至到了卡米尔本人来到艾比面前时，艾比也只能听见自己因惊讶而骤然吵闹不少的心跳声。
少年人的身量比玳瑁星的人要高上不少，站在平坦空旷的原野上更是显眼。他的脚步极轻，走过来时只惊扰到了地面上顽抗秋霜的枯草。
艾比注意到卡米尔手腕上的表类器械在来到她身边时发出了闪烁的红光，只是卡米尔很快就将它暗灭了。艾比感受到卡米尔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一遍，许是在确认这个半夜在屋顶上看星星的少女的身份。在那样静谧得有些令人心发慌的暗夜里，艾比鼓起勇气抢先开口，询问着来人的目的。
实际上，来的人不一定有什么目的，但先搭话的人一定别有用心。卡米尔这才说了第一句话，话语简短，听不出什么情绪，声音甚至有些刚学会说话一样的沙哑干涩。
“找你。”
许是艾比面上一瞬间空白的表情让卡米尔感受到了她的无语，这位当时就爬到了小指挥层的不速之客续上了一些他捏造了大部分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什么人体实验，也不是什么突然觉醒超高天赋拯救世界的怪谈，只是卡米尔本人在偏远的星系晃了大半个月，在玳瑁星找到了自己的最佳共鸣搭档。
卡米尔的声音沉稳，听不出说谎者该有的慌乱，甚至还带着几分恳切。但艾比那时就敏锐的感知到，这个人说的所有事里有大半是鬼话。艾比的心中划过许多可能性，虽有疑虑，但能够为弟弟搏出一条生路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艾比没有犹豫多久便以极快的速度打包了自己的家当和弟弟，上了贼船。
来到中心城邦后卡米尔倒是谨守承诺，第一时间就把埃米送往了指挥中心军用的秘密医院。艾比现在想来，卡米尔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不动声响地来到玳瑁星，恐怕是她不想走也得走。而埃米躺在军用医院里确实能获得更加优越的治疗资源，却也让她自发的限制了自己的活动范围，远离了人群。
卡米尔的条件倒是很好达成。艾比只需要活着，然后跟在卡米尔身侧在指挥中心总部、训练基地、测试中心晃一圈，在众人面前亮个相，用这样的行动去黏上卡米尔搭档的标签。现在想想，或许在晃来晃去的过程中，更想被众人黏上有搭档标签的是卡米尔。
艾比认为自己是卡米尔找来打掩护的镶边配饰。合战装甲在艾比未到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同卡米尔的个人装甲不说一模一样，起码也有八九分相似。看来最佳共鸣搭档能大幅增加战力的说法在卡米尔这里是个伪科学命题，艾比只需要“存在”即可。
03
对于这副装甲，艾比的评价是极其丑陋、没有审美、舒适性基本可以忽略，除了高防御值外没有别的优点。都说装甲设计和使用者本人的特质息息相关，艾比到现在都坚定地认为，卡米尔其实是一只绿壳乌龟。
她现在要告别这副绿壳乌龟套餐了。艾比坐在已经十分熟悉的指挥室里，望着显示屏上熟悉的数值，心中蔓延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送埃米回小队报到后，她就一直待在这儿。
很快就会有漂亮的、设计巧妙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装甲，装甲指挥室里只会有一个座位，全由她来掌控。艾比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腿一脚把身边的座位踹得沿指挥室滑行了半个圈。
一切都结束了。
艾比抱着收拾出来的物品离开0314，而后远远地望了一眼。整个停收场里全是形态各异的装甲，0314静静地躺在边缘处，灰色的外躯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像细雨中颓圮的上世纪建筑。
艾比离开前先下手为强，在指挥中心回收装甲前把0314有用的东西拆了个一干二净打包带走。这样“贼不走空”的行径很快就遭了报应，三个月后执行任务时，艾比不幸身亡。
当然“身亡”只是艾比自己的小推测，小队战舰被击落时她还意识清楚，她不但意识清楚还一路追击追到了敌方战舰上。但按照某种逻辑来说，她是死人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她是活人，那面前的卡米尔就得是活人了。可卡米尔已经被认定为死亡，那么见到卡米尔的她是生是死，或许很难说。
艾比这样想着，在心底冷哼一声。好一招偷天换日瞒天过海，死遁这样的招数虽然屡见不鲜，但却实在是好用。卡米尔是很成功的谋略家，这招金蝉脱壳一出，针对卡米尔踪迹的探查势力都清了不少，半数立马换上别的衣服，成为了调查监视的许多个暗队。
面前许久未见的少女环手抱在胸前，玫红色的眸中是冰冷的打量和探寻。三年过去，她看起来已经完全熟悉了在中心城邦的日子，甚至混得如鱼得水。卡米尔将目光放在熟悉的、指挥中心从未更改过设计的中坚部队作战服上，有些意外艾比的到来。
她似乎不是什么善茬。卡米尔思量了一番，得出结论。无论是不是善茬，只要是见到了他，都得好好处理一下。卡米尔本就充满戒备的眼神越来越深沉，隐隐显示出几分杀意。
气氛从山雨欲来的死寂逐渐变得令人窒息起来，一时间颇有剑拔弩张的架势。
他们都没有装甲，身躯一样已经经历过一场鏖战，隐隐显示出疲态。如果是二人对战，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但……和艾比配合最默契的埃米此时正在遥远的卢格星系执行任务，艾比的小队成员已经全部丧失战斗能力，而卡米尔……艾比不会忘了在做镶边配饰时，整个雷狮团队展现出来的卓越战力。
卡米尔很少落单，有后援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没有后援。况且，艾比知道自己更适合远程攻击，这个距离，这种狭窄又没有遮蔽物的场地于她而言是大大的劣势。她可没忘记，卡米尔的优势区间是近战。艾比虽气愤不已，但也不至于因为愤怒的情绪变成傻瓜蛋。
去战舰外植被茂密的地方，那里更有优势。
艾比死死盯着卡米尔的一举一动，缓缓后撤，而后拔腿狂奔。卡米尔也没有放弃过对艾比行动的观察，见艾比想要转换优势战场，立马紧随其后。艾比拿出名为天使之翼的弓箭武器，边跑边瞄准卡米尔的落脚点。
在战舰的过道上使用弓箭还是太勉强了。如果在荒野，这些箭簇完全可穿行更远的距离，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是在墙壁上造成凹痕后停止。
更要命的是，艾比跑不过卡米尔。卡米尔的腿比艾比长上不少，短程追击又是他出了名的长处。而艾比总是被小队安排在后方，也很久没有落败过，逃跑的本事在卡米尔面前根本不够看。
不多时，艾比便不幸落败。战舰是个好战舰，墙壁都用的是上好的新式钢材，艾比的脸被按在墙上的时候，还能听见清脆的响声。
该死的面瘫矮子。艾比挣扎着，在心里把平日里用来骂卡米尔的话反反复复又来了好几遍。
弟弟还需要人照应，和安莉洁定下的下午茶也需要准时赴约，新配的装甲用了还没三个月，裙子的尾款没付，还有房子贷款……艾比的思绪杂乱，她有太多牵挂的东西，实在做不出视死如归的淡然表情，只能在恨得想直接给卡米尔来上一口的同时不住地祈祷着命运能够从轻发落。
“你现在杀了我，我马上发动共鸣让你变白痴！”艾比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卡米尔可能会顾忌的条件。当然，其实艾比不会什么所谓的共鸣冲击。共鸣冲击是一件指挥中心避之不谈的事，寻常人很难接触到。卡米尔叛逃后，她只和埃米有很强的共鸣，姐弟俩从来就没想过去了解攻击彼此的方式，所以这句威胁的话完全就是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幌子。
闻言，卡米尔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他虽然知晓共鸣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意义，但艾比所表现出来的坚决与少见的狠厉，再配合他本就多思多疑的性格，倒让卡米尔在犹疑中错失了机会。
感受到这一嘴遁话术好像有了些许成效，艾比抓准时机狠狠踹了卡米尔一脚。一击得逞，艾比趁机挣脱了卡米尔的手，跌跌撞撞地换了一个方向逃命。虽然往布局更复杂的内部跑依然危机四伏，但这是唯一的路。
卡米尔本想先抓住艾比再说，抬腿欲追时却注意到身后渐响的脚步声。这样的脚步声卡米尔并不陌生，是佩利。
“嘿！卡米尔！”佩利快步跑到卡米尔身边，注意到卡米尔周身惨烈的战况。“有小老鼠跑了？！”
卡米尔习惯性的去压帽檐，可是手到了额前才想起在和艾比拉扯的过程中，帽子已经被一箭击落在地。
“嗯，是指挥中心那边的人，和马修斯他们没有关系。”佩利想要追击的战役毫不掩饰，卡米尔想了想，开口转移话题。“帕洛斯拿到马修斯他们的行动计划了吗？”
“拿到了，”佩利想起自己来找卡米尔的目的“帕洛斯让我来帮你，顺便问问雷狮老大什么时候到。”
“大哥……”
战舰内传来一阵熟悉的雷声，接着是厚重的玻璃被击碎的声音。卡米尔向窗外望去，看见天上有几根飘落的、带着些许血迹的白色碎羽。目光向更远处延伸，一道小小的、玫红色的身影正在飞速逃离这片将要沦为废墟的战场。
“哈！看来他已经到了！”佩利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别想了卡米尔！我们快点去和帕洛斯他们会合！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卡米尔不语，转身去找自己的帽子。帽子已经被利箭贯穿，把箭簇拔出来后，帽子上出现了一个难以修补的、寓意不祥的破洞。卡米尔拍了拍帽子，戴上后按照坐标赶去。
04
“要我干活又耍我是吧！”艾比一手打着石膏，一手撑着大理石桌面，同好整以暇享受餐后甜点的凯莉对峙。“你这个心狠命歹的魔女！”凯莉似乎早就料到了艾比这一出。
“我是说让你去追击叛逃人员，”杯中的巧克力冰淇淋被凯莉搅弄成配色奇怪的半固体混合物，凯莉盯着艾比受伤的手“没说叛逃人员有谁，雷狮他们难道不是叛逃人员？”
“可你就给了我马修斯他们的资料！”艾比咬牙切齿“你——”忽而，艾比反应过来凯莉的言外之意。
“你怎么知道雷狮在那里！”
“我其实可以回答，因为你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查出的创口来源和雷狮曾经递交的攻防测试报告上的数据十分相似。”凯莉耸耸肩“但我这么好心，自然会提醒你，雷狮他们在干的事情不止叛逃这么简单。”
“下次遇见他们还有命回来的话，别去指挥中心的医院检查，小心调查团明天又到你们家门口。”凯莉递给艾比一份验伤报告，这份报告和艾比在医院拿到的除了名字一样外没什么干系。“我帮了你个大忙，记得请我喝一杯。”
艾比没好气地瞪了凯莉一眼“什么好心，你这话自己听着能信吗？”
“当然能，我要一杯蜂蜜茶，劳驾。”
尽管不甘不愿，艾比还是让凯莉如愿以偿地喝到了那份据说加了二十几种顶尖材料的“蜂蜜茶”，价格也可以抵上二十几杯苦瓜奶茶。艾比把这次钱包大出血一并算到雷狮一行人身上，同时又开始忧虑起凯莉给出的信息。
雷狮的目标似乎是同样叛逃的马修斯。以凯莉为代表的中阶管理层和雷狮似乎还有联系，雷狮或许并没有真正的“叛逃”，只是在某些高层管理里，雷狮一行人的行为已经不符合他们的规矩了。
整个中心城邦的管理层实际上是四股不同的势力轮流坐庄。艾比起当初刚开始接触装甲，对整个体系都一无所知。卡米尔为她讲解中心城邦时，一提起如今的总指挥就有些莫名的、淡淡的敌意。如果不是艾比确实对卡米尔的情绪比较敏感的话，这份敌意是无法被感知的。
确实也到了换人坐庄的时候了。艾比推算了一下，得出自己正不幸地处于多事之秋。请问她能不能抵押掉房产、卖掉装甲带埃米回老家种红薯。一股无名的悲戚涌上艾比心头，显然凯莉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她无意置身于整个中心城邦权势交替变换的漩涡中。
艾比其实现在也没想明白在这场充满阴谋诡计的棋局中，自己到底算是哪里棋子，又有什么作用。卡米尔将她和埃米带离玳瑁星，虽然让他们遭受了整整三年的监视与怀疑，但艾比仔细想了想，自己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东西其实并不对等。而卡米尔，从来不是做亏本生意的人。
万一呢，万一那个可恶的、阴险的、狡猾的、心胸狭窄的、没有人性的面瘫矮子还藏有一张巨额“账单”需要他们姐弟偿还呢。
卡米尔给予的一切都像那栋房产一样，他总是以一种不以为意的语气提起他的筹码，给出的条件往往是艾比姐弟既需要又无法拒绝的东西，即便艾比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在卡米尔失踪后，艾比才被银行告知这栋“送”的房产其实还有巨额贷款。那么现在，卡米尔再次出现，也许就是为了通知她，到付出其他代价的时候了。
虽然还是没有依据，但万一呢？万一那个可恶的、阴险的、狡猾的、心胸狭窄的、没有人性的面瘫矮子还藏有一张巨额“账单”需要他们姐弟偿还呢。
三年过去了，他们姐弟俩都花费了不少心思在中心城邦立足，怎么可以就这样坐以待毙。脑海中浮现出埃米不久前提起自己升职时的笑脸，艾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主动去找卡米尔问清楚那份“尾款”是什么。
要么彻底还清，要么干脆毁掉账单。
05
找卡米尔其实并不难，至少对于艾比来说不难。作为双生子中的姐姐，艾比很多时候都能明确地感知到埃米的方位。顶着“最佳共鸣搭档”的头衔，艾比虽然不难像找埃米一样直接逮到卡米尔，却能隐隐约约地知晓大致位置。
自然不能就这样去，虽然那天雷狮不知因为什么而放了她一码，但仅仅靠揣摩这四个亡命之徒的想法做出应对之策的话，明年埃米就可以来她坟前献出新鲜的小麦花了。
艾比又花费了大量心思进行具体谋划，在埃米的装甲里装了一份紧急求救讯号器，又预留了几份揭发文件，分别给了弟弟、平时关系尚可的安莉洁、所在指挥分队的管理人安迷修、还有同一个战区的金。
一旦她出事，雷狮他们的计划也将面临失败的风险。
准备妥当后，艾比在又一次和埃米分开行动的间隙，踏上了找寻卡米尔的路程。
只是艾比没想到，她去找茬的举动竟然阴差阳错地救了卡米尔一回。
艾比一落地便发现，周围森林的植被都像是遭受了一场意外的天火，焚毁得只剩下一些高处的残枝在苟延残喘。
这样的场景艾比倒是见识过，高管层中有一个人正是以这样的能力著称。看来他们这次是在阴沟里翻船了，艾比一边躲避着森林中还在燃烧的植被，一边凭直觉去缩小卡米尔的范围。
艾比找到卡米尔的时候，他正藏身于一个小小的、隐秘的洞穴。艾比警惕地探身，发现卡米尔总是藏在围巾下的下颌有着很严重擦伤，肩膀上也存在着让人难以忽视的贯穿伤。
按道理，如果是整个团体作战，卡米尔伤成这样的可能性应该为零。很可能其他三个人并不在这里，艾比这样推测着，放心了不少。她来到卡米尔身前，伸出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腿。
卡米尔应该是失去了意识，没有丝毫反应。艾比的防备之心卸下了不少，弯下腰，伸手去探卡米尔的鼻息。只是手指还没伸到卡米尔的鼻翼前，手腕就被卡米尔钳住了。
在面对突发的危机时，卡米尔其实更像是某种鹰隼。艾比被卡米尔猛然睁开的眼睛下了一跳，艾比只从这双蓝眼睛里看到过三种情绪：无所谓的漠然、思考、以及不久前和现在展示出的戒备。
但这次艾比有不靠心理战挣脱钳制的方法，艾比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卡米尔肩膀处的伤口。卡米尔脸色一白，手上的力道泄了大半。艾比得意洋洋地抽回手，清了清嗓子开始质问。
“嘿嘿，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落到姐的手上吧！”艾比揉搓着被捏出红痕的手腕，丝毫不惧地盯着卡米尔字昏暗的洞穴里因为杀意而显得蓝幽幽的眼睛。“劝你别想其他的鬼点子了！姐又不傻。”
艾比拉开弓、搭好羽箭，对准卡米尔的头。
“我是来找你算账的！”艾比又往前挪了一步，踩住卡米尔的腿他突然的动作。“你当初找我到底有什么企图！现在还想利用我们姐弟干什么！”
卡米尔没有回答，艾比静静地等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艾比没有一丝退却的想法。卡米尔看着眼前的人，这次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将艾比看清楚。
卡米尔还记得在玳瑁星屋顶上见到的那个13岁的艾比，他本想着若是交涉不成，就直接把人带到中心城邦。但小小的少女却主动搭话，为了替在乎的人去争一线生机而毫不犹豫地冲入未知和风险中。那时他也是像现在的艾比一样，居高临下地将面前人的情绪尽收眼底。
那双眼睛太明亮了，比天边的所有星辰都还要明亮。即便孱弱无比也要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人，卡米尔自然也有。但他的守护总是藏在精打细算里，不曾这样直白又热烈地示人。
直至今日，他还是没忘掉这双眼睛。因而到了计划的叛逃之时，卡米尔却心生恻隐，将艾比姐弟放出了棋局。沧海横流，人人都命如草芥，没什么好值得怜惜的。只是在要分别的时刻，卡米尔却无端地祝愿这枚小小的弃子能够在新的土壤上安稳地生根发芽。
“咳……”卡米尔张了张嘴，声带刚刚颤动了一下，便牵引得肺腔都开始痛起来。看见卡米尔因为咳嗽而愈加苍白的脸，艾比先慌了神。卡米尔要是真的因为她死了，雷狮还不知道要把她怎么样呢。
好在卡米尔咳了几声后面色恢复如常。“只是借你制造出我会长久待在中心城邦的假象迷惑别人。”虽然艾比就是来找说法的，但卡米尔真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时，她反倒惊奇起来。
“现在你们已经和我没有什么关联了。”
卡米尔这次说的倒不是鬼话，艾比犹疑起来。如果卡米尔真的什么后手都没有，那真正占了个大便宜的就是他们姐弟了。艾比虽然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大善人，却也不齿成为忘恩负义之辈。
一码归一码，虽然面瘫矮子本人阴险狡诈让人不得不防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虽然他确实让姐弟俩苦哈哈地还了好几年的债，但……她确实不该这样对待他。
“哼！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艾比嘴上还是不肯让步，手上的弓箭却早已放下。艾比抬脚假装自己其实没踩过卡米尔，摸了摸鼻子，忍着内心的尴尬组织语言。
“其他三个人什么时候到”艾比放软了语气，开始思考如何帮助卡米尔摆脱此时的困境。“把煽动马修斯叛变的人处理干净的时候。”卡米尔给出一个并不确切的答案“总之，不会是今天。”
面对卡米尔这份坦然，艾比有些无所适从。“别计划还没完成，你们人先没了。”艾比到现在也没明白雷狮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确认了自己再也不会受其牵连。或许是卡米尔现下的光景实在太可怜，又或许是当初卡米尔为了做表面功夫对她确实不错，艾比出声提醒。
艾比开口时只是想着在面子上小小地关心一下卡米尔，说完心底却又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卡米尔又陷入了沉默，这次的寂静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却令艾比浑身难受。
“算了！我才不关心你是死是……”
“不会的，马上就要结束了……”
艾比心一横，决定抢先一步打破僵局，却和卡米尔的声音在同一时刻交叠。
本不该告诉她的。卡米尔心想，但秘密说出口时，语气却不自觉轻快了不少。卡米尔低下头，让自己的目光只放在自己的手上。
“只要马修斯带走的，高管层以剥削边缘星球资源为代价巩固自己势力的证据公之于众”卡米尔又抬起头，去看艾比的眼睛。“整个星际联盟就会重新开始洗牌。”
原来从一开始，雷狮四人就不是为了助力哪一方势力而叛逃。他们的目标，是整个指挥中心。其实各个星球每一年都得为指挥中心提供各种物资，有的是丰富的矿产、有的是天生就具有极强战斗力的人、还有的是像玳瑁星一样上贡生产的粮食。
结成星际联盟能够调节很多争端，并不是什么错误的决定。但如今的指挥中心说着公平公正的承诺，却将边远的、贫瘠的星球剥削殆尽后一脚踹开，再用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饰太平，早就和联盟建立的初衷相去甚远。
“你可以……”卡米尔注意到艾比的失神，想了想，按压下心中莫名的希冀。“在这一切开始前回到玳瑁星，远远地离开。”
艾比回过神，听见卡米尔的劝告。这确实是保全自身的好办法，艾比知道，但她并不想这么做。艾比蹲下身，和卡米尔达成能平视的高度。
“你还是这样，”艾比盯着卡米尔略有闪躲之意的眼睛，缓缓开口。“固步自封又自以为是，把别人的想法当成空气。你总是想着掌控全局，说是要洞察人心，实际上洞察的结论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
“然后，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除掉你认定的障碍。其实不是别人不值得信任，只是你一点都不敢赌，不相信别人会坦诚地对待你。是的，你所处的环境很危险，谨慎无可厚非”卡米尔错开了艾比的目光，艾比侧过头，追着卡米尔的眼睛不放。“但我也要让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需要像大发慈悲一样替我指出一条明路。”
艾比抓住卡米尔的手肘，将卡米尔搀扶起来。
“姐现在也是有装甲的人了，回玳瑁星种地还不如干票大的，让玳瑁星的人少种点地。”
卡米尔高出艾比许多，即使卡米尔有意减轻了体重，艾比还是显得有些吃力。但艾比没有忘记从地上捞起卡米尔破破烂烂的围巾和被压瘪的帽子。
“我们一起离开！”
06
二人返程的时候偷偷溜进了民用船舰，佯装只是普通的星际游客。中心城邦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前往边缘星球游山玩水的游客们却一无所知，在船舰上依旧愉悦的讨论着游玩计划，赞美着快乐的旅程。
艾比的衣衫还算干净整洁，但卡米尔的狼狈模样实在和整个船舰的人格格不入。艾比打了半天掩护才让卡米尔悄无声息的进入舰内，等到卡米尔自己收拾好一切后，她就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卡米尔的速度不慢，艾比点的晚餐还没到，卡米尔就出现在了她眼前。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旅客丢失卡米尔身上这套衣服，艾比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卡米尔臂弯上搭着叠好的破烂围巾，一手拎着已经不能再使用的帽子。
没有围巾和帽子他就不能活吗？艾比默默地吐槽着卡米尔让人费解的行径。艾比吐槽完，想起三年前某个平凡的日子里，卡米尔曾不经意的提起，围巾是雷狮送的这件事。
那我还是建议你让雷狮再送你一条，要不然只能走乞丐风。艾比在心里小声建议着，目光落到那顶帽子上。她倒是没听卡米尔提起过自己的帽子，实际上，帽子也并不特殊，艾比记得卡米尔又很多顶这样的帽子。
感受到艾比探究的目光，卡米尔有些不自在地将帽子往身后藏了藏。这下大半帽身消失了，但那簇洁白的羽毛变得更加显眼。艾比越看越觉得古怪，这羽毛似乎是自己羽翼上的。
这面瘫矮子为什么要把她的羽毛做成装饰品？艾比觉得，卡米尔的一众罪行可能又要增加一条“变态”。
卡米尔走到艾比身边坐下，却保持着正视前方的姿势，目不斜视。这样遮掩躲避的动作让艾比顿时多想起来。
“事情结束后，你要是把当时坑我们的房贷还了……”艾比摸了摸莫名有些发烫的耳朵，清了清嗓子“姐就大发慈悲再给你几根。”后补的话一出口，艾比就恨不得自己当场失忆。
卡米尔一怔，一时间帽子险些掉落在地。不过很快，卡米尔就回过神来。想要用围巾遮掩嘴角，围巾却躺在臂弯里罢工。想要用帽子盖住眼睛，帽子却此时烫得让他不敢动弹。
倒是从来没见过卡米尔的窘态，艾比觉得卡米尔这幅方寸大乱的样子很新奇。原来你也有今天——艾比不敢再细问细想，解下自己的围巾递给卡米尔。
“谢谢。”卡米尔接过围巾，飞快地缩回手，又迅速围上。围巾上还沾染着艾比的体温，卡米尔做出动作前忘记了这件事。又是一阵莫名的慌乱后，卡米尔终于找到了另一个重点。
“什么贷款？”
“就是那栋房子”
艾比耿耿于怀。
“我记得，”卡米尔有些意外“我是想把房子作为让你置身监视的补偿给你的，没有贷款。”
“我拜托帕洛斯……”经费和一对没作用的弃子，帕洛斯会选经费似乎很正常。帕洛斯不知道他隐秘的、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清的恻隐之心。卡米尔不再言语。
“抱歉，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卡米尔只能做出保证。良久，他又补了一句“不要羽毛。”
话音刚落，卡米尔感知到身侧的少女半捂着脸，肩膀微微抖动起来。而后，卡米尔看见了艾比脸上不加掩饰的笑意。于是他又不自在地扯弄起围巾来，围巾对他来说有些短，淡淡的香气也很陌生。
但他不敢侧头，因为艾比的目光就这样大大方方落在他脸侧，似乎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卡米尔想着干脆再抛出一个问题一起和艾比讨论，来跳过着不受掌控的话题。
他侧过脸，对上艾比的眼睛。一瞬间，他又忘了自己的要起头的话题。他看见，在艾比的眼里还有一个自己。那个自己眼里藏着的，是和艾比别无二致的、明亮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远来衔星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