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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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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被囚禁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桌椅,白色的花瓶,白色的窗棂。
我想我的心境是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就像是那种发亮的白色,如同一弯澄澈的潭。我承认起初我是必须这么做,必须做出乖巧、听话而无邪的低下的姿态来讨好他们。哦,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可是后来我已渐渐习惯下来,也许这样善良无害的形象才是最原本的我,我不再想着逃出这个白色的房间。
我将关于玦的所有事情一点点告诉我的妈妈。那个善良的的女人每天为我削好苹果,耐心地听着。
我每讲完一段会停下来,拿起桌上的清水慢慢地喝下去。我的妈妈心疼地看着我愈发消瘦的脸和愈发苍白的脸色,她说囡囡吃个苹果吧。
我沉默着接过来,她的脸上才会有欣慰释然的表情。
而我的爸爸,他会给我带来漂亮的礼物和书籍。他是个那么富有的男人,他在商业领域经历了数次大风大浪仍屹然不倒;可他为了他的脆弱偏执的小女儿却老了十岁。
他们不断地溺爱着我,纵容我保护我,为我建造出悬在空中的蔷薇城堡让我成为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他们太爱我了太过善良让我自由地成长为一个满身带刺,偏执孤傲的女孩。
我的爸爸正与那个自称是心理治疗师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是害怕那个男子的,纵使他年轻俊朗,待人亲切。
妈妈立即紧张地站起身,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她马上伸出手抚了抚我的浏海示意我别紧张。我安静地抬起头看她,她在发抖。
男人把妈妈和爸爸叫到角落,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用尽力气钻进了我的耳中。
躁狂忧郁性精神病。男人说出这长长的学名,我不用看也能想像出他看我的眼神是如此悲悯。也可理解为严重的抑郁症或者是躁郁症。躁狂发作的时候常失去社会节制,容易被激怒,思维、语言加快;忧郁发作时则无精打采,常以睡眠麻痹自己。
男人停顿了一下,观察了我的表情。我玩弄着腕上的透明的糖果色Swatch手表,明亮的眼睛与他对视了一眼,又马上扭过头去看窗台上的水仙。那盆小水仙啊,它纤细的枝干像是马上要断裂一样,勉强托住白色的花骨朵,白色的清醇的小花不声不响地吐露出嫩黄的花蕊。
除此之外,还有焦虑症,妄想,幻听。男人迅速说完,我听见妈妈啜泣的声音。她一定是伤心透了她以为我的性情反复只是因为她的小女儿是个敏感脆弱的孩子。
我已经为她注射过镇定剂了。男人宽慰道。
哦,镇定剂。我终于有了些反应,扭过头看他们。我在心里把男人的话细细咀嚼了很久:躁狂忧郁性精神病,焦虑症,妄想,幻听,和镇定剂。
我的鼻子一酸,赶紧扭过头来。
我是他们溺爱的小公主,任性骄傲又敏感脆弱,性情反复无常。我是个病孩子。那玦呢,那个纯粹美好而向上的好孩子,他是谁?
我的眼泪慢慢地落下来。
在这一整个世界里,我遇见你到底是妄想还是奇迹。你是消瘦俊朗的少年,眼睛细长头发漆黑手指修长干净、薄唇,声线低柔冰凉神情温和,一直发着光的温柔少年。我在漫长的喧嚣中终于看见你走近你,像飞蛾扑火一样跟随你直到死去。
我终于有勇气提起灯照亮这片黑暗,企图看清你的容颜。
可你逃走了。
你原来是属于黑夜的少年。
光线照亮了前面的路。我总算是看清了,前方一片刺眼的光亮。
雪色虚空,梦境虚空,诗句虚空,露香虚空。
世界虚空。
一切事物全部荒芜,一切都是捕风捉影。
仅仅是一场捕风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