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小叉

184、见面

　　德拉克睁开眼睛。
　　他看着床空荡荡的另外半边发呆，随后他坐起来，习惯性地皱眉让厌烦和不耐成为他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
　　他养成这种让出半边床的习惯，其实开始于五年之前的一个早晨。
　　那天早晨，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她。长长的睫毛，轻浅的呼吸，还有陷进枕头里的半张脸。一切似乎都那么理所当然，虽然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然后他凑过去吻了她一下。再然后那个人睡意朦胧地笑着，含混不清地说着“德拉克，早”之后，竟然翻身继续睡。
　　他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却在五年间始终都无法改掉这种习惯，即使自那天之后他从来没有等到过她。
　　德拉克起身下床，开始洗漱。他三年前就已经毕业，而去魔法部开始每天都一成不变的工作之前，他必须把自己收拾干净。
　　德拉克伸手将水泼到自己脸上，然后抬头在镜子里看见一个满眼阴鹜的自己。
　　半夜被吵醒之后，跑进大厅的他只看见一个几乎让他心脏停跳的场面，而她竟然还可以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用她似乎随时都会断气的声音对他说再见。
　　那个画面自那天以后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让他几乎要依赖教父的魔药才能入睡。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他？
　　德拉克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感受。那团融合了愤怒、悲伤和后悔的情绪几乎让他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他知道他的父母担心他，他的教父担心他，也知道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在担心他。
　　最终让他再恢复过来的，是他身为一个马尔福的骄傲。
　　洗漱完换上衣服，德拉克顺手把床头柜的抽屉拉开然后伸手进去，想要拿一枚戒指。
　　随后，一呆。
　　指尖毫无困难地在他预想的位置碰到了戒指，但触手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五年间死气沉沉得就像一块普通石头，戒指突然复活了一样流转起一丝淡淡的魔力。
　　他猛地拉开抽屉，像瞪着什么怪物一样瞪着那枚戒指，迟疑着犹豫着，最后才伸手将戒指握进手里。然后像他在学校里做过的无数次那样，用自己的魔力包裹住戒指。
　　瞬间，凉滑的戒指将一股清晰的存在感传回他手心里。
　　她……回来了？
　　难道昨天在咖啡店里根本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是她回来了？
　　德拉克皱起眉，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出卧室，几分钟后出现在对角巷的玫瑰叶魔法用品商店门口。
　　没有商店会这么早开始营业，所以整条大街上空无一人，也所以玫瑰叶里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店外竟然会有人在。
　　甚至不用一秒钟的时间，德拉克就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侧着身体站在货架前的人。
　　五年的时间似乎对她毫无意义，至少德拉克完全看不见任何改变。一样的黑色长发，一样的麻瓜短裙，一样纤细稚嫩得彷佛才十五岁的外形。
　　看着她平静的侧脸，不知为什么德拉克觉得心里似乎窝了一团火。
　　消失五年后的现在，为什么她可以那么轻松？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回来？
　　为什么她回来了却没有马上来见他？
　　难道这五年……
　　甚至这十年对她来说都不具备任何意义，又或者，这里的任何人也都没有意义……吗？
　　他推门而入。店里唯一的那个人转过来，眨了眨眼。
　　她在……
　　紧张。
　　德拉克停下来。
　　即使眼角眉梢，适度弯起的唇，她脸上每一个细节都在诠释“微笑”这个表情，但是德拉克就是知道她在紧张。
　　阔别五年之后，看见他竟然令她紧张？
　　“德拉克，”然后他听到她说，“我回来了。”
　　连她的声音都在紧张，但这完全无法阻止他心情更加恶劣。
　　什么叫“我回来了”？
　　二年级她消失整整一年后她说“我回来了”，而在五年级之后消失五年依旧只是一声“我回来了”。好像她离开的只是五天而不是五年，好像她只是出门旅行之后又回来一样。如果这五年只是用一句轻松简单的“我回来了”就能揭过，为什么……
　　他就非得这么度日如年？
　　“原来真是叶小姐。”德拉克虽然笑不出来，却不妨碍他压低声音然后拉长他的语调，“五年不见几乎要认不出来了。不过您这一声‘回来’是说给我听的吗？”
　　叶荼蘼又眨了下眼，“德拉克，我……”
　　她又想掩饰什么？
　　她的紧张，厌烦，还是不耐？
　　“或许叶小姐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于是你消失五年之后，只要轻松地说一句‘我回来了’就可以轻松愉快地抹去所有的一切？”
　　她没再说话。
　　“那么我只能说我很抱歉。我有我的生活，我的家庭……”德拉克弯起唇，带着一股快意，“还有妻子和婚姻什么的。”
　　于是，血色以看得见的速度从她脸上褪去。“也是……”她转眼移向货架，低低地应了句，“毕竟都五年了。”
　　于是刹那间快意变成了烦躁。
　　“我不会在英国留太长时间的。”于是她拉起一抹标准，却毫无笑意的表情，“做完该做的事情，再看看几个朋友就走了。”
　　于是烦躁迅速膨胀并硬化起来塞在他的喉咙口，让他连呼吸都觉得不顺了，但他又不想主动解释什么。于是他能做的，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后，突然反身大步走出商店门口。

　　纳西莎•马尔福从风雅巫师服装店里走出来，环顾了一下因为暑假而热闹起来的对角巷，最终还是决定在咖啡店里坐一会再回去。
　　今天早晨，德拉克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纳西莎理所当然地知道原因。那件事过去后的五年里，她的儿子心情从来就没好过。虽然马尔福家藉此摆脱了黑魔王的阴影是好事，但她总是觉得代价太大了。
　　她其实也相当喜欢那个女孩。只是谁又能从一道阿瓦达索命咒之下幸存？即使德拉克坚持说，她有一件魔法道具也一样。
　　她的儿子，是不是只有时间才能抚平他……
　　纳西莎眨了眨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桌边的孩子。这男孩鼻子贴着桌沿，于是只露出一双银色的眼睛虎视眈眈着她的冰激凌。
　　这孩子的发色，竟然和她的丈夫和儿子一样呢。
　　于是纳西莎不由得对着那孩子温和地笑起来，“亲爱的，你一个人吗？”
　　男孩这才抬起眼，看着她。
　　水水润润的大眼睛，虽然颜色有点特别，却相当地漂亮。于是纳西莎笑得更加温和了，“要吃吗？”她把冰激凌的杯子朝自己这里拉了拉，然后示意性地向他伸出手。天知道她并不算是爱心泛滥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纳西莎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很可爱。
　　那孩子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然后朝她走过来。肉乎乎的小短腿一步一摇晃，只两三步的距离竟然被他走出了惊险的味道。最后他似乎不耐烦了，索性朝纳西莎腿上一扑。
　　纳西莎一把接住他，然后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男孩抬起脸，对着她笑了笑。
　　终于看清楚他整张脸的纳西莎顿时一呆，他简直长得跟德拉克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
　　“亲爱的，”纳西莎尽量温柔了声音，然后将冰激凌送到他面前，“你的爸爸妈妈呢？”
　　“妈妈在那里。”男孩伸出又胖又短的手指，指着对角巷另一头。似乎是因为提到妈妈，男孩本来兴致勃勃的眼神陡然一变。他压低眉毛，恋恋不舍地对冰激凌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扁着嘴说：“小胖要回去了。”
　　然后“啪”的一声展开一对铂金色羽毛的翅膀，腾空而起后又想起了什么。他落下来一点在纳西莎的脸上亲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夫人”后拍着翅膀飞走了。
　　留下一个素来优雅高贵行止得体的马尔福夫人呆坐当场，好一会回不过神来。
　　酷似德拉克的脸，加上翅膀。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