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纨绔》自来水后

75、暗夜魅影美人如魅2

　　楚府，隐院。

　　夜幕无星，只有一轮缺了半角的圆月孤独地挂在半空，凄凄的月色宛如一只只苍白诡魅的幽魂，它们贴在地上，门上，窗台上，潜伏而动，只要有人稍加不慎留心，便立马张开深渊大口，将他嚼碎吞肚。

　　而在这诡谲四溢的庭院之中，只见房内一名红衣女子正对镜上妆。

　　镜中倩影绰绰,一只纤手拿起胭脂轻扑双颊，顿时面泛红光；手指滑至双唇，轻轻一点，如滴水樱桃；最后一点朱砂，一朵鲜艳至极的梅花映在额前，原先扶风弱柳的病色刹那间尽然褪去，只留下丝丝魅人，夺人心魄。

　　她满意地看着镜中伊人，微微一笑。这一笑，娇媚至极，万物皆然失色。

　　可下一刻，那双魅惑迷人的眸色猛地一冷，万般柔情瞬间化为阴狠毒辣，她一手抓起台上胭脂，正要一甩而下！

　　岂知，吱呀一声，房门随声被推开，冷风如诡蛇一下滑入房中，扬起她的红衣飘飘。

　　来人被眼前的嫣红迷了双眼，呆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开口试探问道：“娘子？？？”

　　身披艳红薄纱的连蕴身子一僵，随之将胭脂轻轻放回台上，转过身来，含笑看着来人，她的丈夫——楚烁。

　　楚烁带着些许迷惑将房门合上，快步走到连蕴身边，拉起她的双手，轻声问道：“娘子，这……”他本想说为何今晚妆扮的这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敢说出来，识相的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方向，“娘子，你今日身体好些了么？”

　　连蕴抽出被他包裹的双手，将身子微微往他身上倚靠，伸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手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他，仰起头，抬起双眼与他对视，柔声道：“相公，我身体已无碍。”

　　楚烁瞳孔中倒映着一张浅笑含羞的魅人脸庞，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窝一股热潮悄悄涌了上来，“……娘子，你…你先站好。”

　　连蕴吃吃一笑，伸手环上他的脖颈，语带魅惑道：“相公，今天我不小心崴到脚了。”

　　楚烁担忧问道：“没事吧？”

　　连蕴羞羞笑了一笑，抬起眼深情与他对望。

　　夜灯朦纱，情潮暧昧。

　　她眼中带着勾人的色意，红唇一张一合，一声娇吟从她唇缝轻喘而出：“相公，你抱我到榻上可好~”

　　楚烁眼中泛起一层涟漪，闻言将她环腰抱起，朝床榻快步走去。

　　连蕴由始至终保持着诱人浅笑，只是这笑意之下，藏着令人悚然的冷毒。

　　她搭在楚烁脖子上的双手微微曲起，暖灯之下，隐约见她月牙般的指甲有渐长之势，只要稍加一用力，便可穿透衣衫，直穿肩肉。

　　然而，这一切变化，楚烁全然不知。他将连蕴轻轻放在榻上，正要起身，连蕴却一手拽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扯，二人肌肤相贴，连蕴身上馥郁的诱香一下窜进他的大脑，他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佳人倩影影影绰绰。

　　连蕴格格笑了一声，伏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一句：“去，把楚燿带过来。”

　　楚烁宛如一个牵线傀儡般僵硬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迈步，就见他腰间悬挂的白玉龙纹玉佩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晕。楚烁脚下一顿，蒙在他眼中的那层涟漪慢慢散去。他侧着头，定定看着眼前之人。

　　见他止步不前，连蕴眉头一皱，声音添上了一分不耐烦，“还不快去？”

　　她的样貌依然俊丽迷人，只是眉眼间多了些让人心寒的阴厉，楚烁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绝非连蕴！

　　可，她举手投足之间，又全是连蕴的影子，她若不是连蕴，她又是谁？

　　而此时的“连蕴”，眉梢已染上怒意，她大袖一挥，厉声道：“快去！”

　　楚烁可算是听话的动了起来，只是他并不是向门外走去，而是一个跨步上前。一瞬之间，“连蕴”纤细的脖颈便被他握在手中，“你不是云儿！你是谁？！”

　　“连蕴”眼中露出一丝诧异，转而又恢复如冰，慢慢勾起唇角，不紧不慢道：“相公，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云儿啊。”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尾音处还是透着一股魅惑，外人听来，只觉得二人是在闺中爱语。

　　楚烁手下力度微微一松，可转息之间，他又收紧五指，连蕴从来不会自称自己为‘云儿’，他面色如刹，质问声中涌上一股狠戾：“你究竟是谁？你把云儿怎么了？”

　　“连蕴”面上血色渐升，可她仍是不急不恼，话语中甚至还带上了笑意，“相公，我就是云儿啊。怎么，难不成，你要杀了我吗？”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轻声细语，让楚烁再次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虽知眼前之人可能是什么妖物幻化而成，可只要看到这张令他心醉神迷的面容，他的手，却是迟迟无法再有动作。

　　他与连蕴成亲已有五年之余，而他对她的爱，亦是日渐浓厚。

　　还记得那年春日，他与父亲一同前往连桂山同连门主贺寿，他因席间烦闷而偷偷溜出来透气。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在漫山遍野桂花飘飞的桂花树下，遇到了他此生的挚爱。

　　想起楚燿还曾对他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表示唾弃，可世间之事，本就奇妙不可言。而有些人，她就这么一撞，便将一个人的心房撞开。从此，这一颗心，皆是她的身影。

　　过后，他与连蕴的婚期就这样定了下来。不到一月，他们便执手而行，一同走向高堂。

　　回想起过往种种，楚烁心神飘渺，手也慢慢软了下来。

　　可下一瞬，“连蕴”目光一凛，袖中一道冷光乍起，直往楚烁腹部袭去！

　　千钧一刻之际，楚烁一手抓住那只向他袭来的手。只是，那短刃的锋利，已没了一半。烛火晃动下，只见一滴滴的猩红落到地面，开成一朵朵血花。

　　刺裂的疼痛瞬时爬上楚烁的大脑，让他本就白皙的面庞转眼间就染上一层病态，可眼下情况容不得他叫痛，他一掌击在“连蕴”肩上，“连蕴”手一震，短刀随之掉落。

　　“连蕴”娇笑一声，藏在袖中的双手如毒蛇般袭向了他。楚烁退了一步，躲过她的掌风，“连蕴”半跪在榻上，抬起眼，阴狠狠地瞪着他。

　　原来，方才楚烁故意漏出破绽，诱她出掌袭击，他一个旋身，左手已扣上她的肩膀，将她紧紧锁住。

　　“连蕴”嗤笑一声：“雕虫小技。”随即旋风出掌。

　　二人一人一手对了十来余招后，“连蕴”侧身飞来一腿，力量之大，楚烁抽回有些略颤的手，左手用力将她肩膀往上一提，“连蕴”借着力道在半空翻转半圈，嫣红的轻纱如流水般洒落在楚烁脸上，二人双目对视，眼中皆是一片红光。

　　那方，“连蕴”纤秀光滑的脚一落到地面，便以迅雷掩耳之势一脚踢向楚烁伤处，楚烁双手环挡在前，堪堪受住了这一脚。只是这一挡，他腹部的伤口，却因此裂的更开了，血水不断渗出，让他一尘不染的月白长衫红了一大片。这猩红，甚至比“连蕴”身上的那件红纱还要夺目。

　　楚烁捂着伤口，望着眼前依旧笑得温柔的“连蕴”。

　　在外人看来，连蕴从来都是一个温柔贤惠，落落大方的女子。她脸上永远都挂在让人舒心的笑容，无论你有多么的烦躁和不耐，只要看她一眼，与她说上几句话，你的烦恼便会随风散去，一并融入她的笑颜之中…

　　可只有与她深识的人才知道，在她温柔的皮囊之下，有着一颗让所有人都无法撼动的强硬的心，而有些时候，她强硬的表现，不单单只是内心…这也是楚烁在某一次犯错被教训的体无完肤后结论出来的结果。从那以后，楚烁若是再不小心惹怒了她，他宁愿跪祠堂三天三夜，也不会给再她动手的机会…

　　油灯在风中跳了几下，暗昧的火花将二人的身影打的零落。忽然，夜风挤进窗台的缝隙涌了进来，将飘忽不定的火光卷灭了。

　　光亮顿失，迷糊不清的夜色里只闻得楚烁愈加急促的呼吸声。

　　片响，黑暗中响起“连蕴”幽幽的声音：“好了，玩够了。是时候，该结束了。”

　　话一落音，楚烁就觉得前方一阵飓风向他涌来。

　　不多时，一道黑红的身影欺了上来。

　　朦朦月色下，晦暗不明的房中一红一白影子正剧烈交战。

　　红影步步紧逼，白影节节后退。

　　“连蕴”脚下飞踢，看似柔软轻飘的一点，却是力道十足。楚烁慌乱中挡了几下，一个不慎，那脚便直击胸口，楚烁猛地后退了几步，直到撞上身后案桌，才堪堪停下，他收稳脚步，锥心之痛即刻涌满全身，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楚烁咽下冲上喉尖的锈腥，心底暗骂道：“该死！身体越来越慢了，若是……”

　　谁料，还未容他多想，“连蕴”强而有劲的攻势如巨山般向他倾倒而来！

　　他勉强接下“连蕴”的一招劲掌，一个旋身，挥手一掌，眼见就要击中！可现在的“连蕴”非彼时的“连蕴”，只见一抹红影如诡魅，半息之间，她的身影便莫名的消失在他眼前！

　　楚烁心下一震，随即就要转身，可尚未动作，几道冰冷且锋利的利器已抵在他的命门。

　　他僵住身体，身后一道热气喷洒在他脖子上。

　　森森月光倾洒进屋，就见“连蕴”猩红的五指扣在楚烁脖颈上，鲜热的血液顺着利甲缓缓流了下来…

　　“连蕴”刺耳的嬉笑随着她的气息在昏暗的房内幽幽回荡着，“嘻嘻，相公的血，可真好看呢。”

　　楚烁背脊爬上一层寒毛，可即使命在她手，他的铮铮傲骨仍然是不可侵犯！他吐了几口浊气，因剧烈动作而起伏不止的心口稍稍平复下来后，一句嘶哑而紧绷的声音从他口中淡淡飘出，“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连蕴"原以为他会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跪地求饶，可当从他口中听到这几句视死如归的话后她还是微微愣了片刻。然而，下一瞬，她伸出细巧柔软的舌尖轻轻地滑舔过他脖子处的鲜血，血气入口，一股躁动不安的煞气直将她双眼染成一片血红。

　　而她这猥亵又带着侮辱性的动作让故作镇定的楚烁彻底崩裂了。他欲反抗，可身体却动弹不得，他面上已是阴暗如黑墨，声音更是沉的可怕："给我滚开！！！"

　　“连蕴”听到他的怒意后更是放肆一笑，接着，五指如游鱼般顺着脖颈轻佻地慢慢滑至胸前，隔着轻薄的衣袍在他心口左右画圈，语含魅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跟你的表现一样，如此镇定。”

　　羞愤已让楚烁忘记了自己的命危在旦夕，此刻的他只想着如何亲手杀了身后这个妖物，以祭奠自己的清白！

　　那边，“连蕴”的指甲顿然变长，五指微弯，慢慢陷入白袍之中……

　　石火电光间，房门被一道劲风撞开！

　　“连蕴”猛地回头，一道白影伫立在门下阴暗处，看不清是何相貌，只有左肩处的那一抹鲜红在黑暗中泛着让人骇然的圣光。

　　楚烁也察觉到“连蕴”的僵硬，心想来人定非是常人，而目前在楚府里不是常人的，也只有那几位了，“阿尘？阿尘？！是你吗？你小心点，这妖物假扮成云儿的样子，你…”

　　他话说到一半，“连蕴”已反手将他拉到身前，阴冷道：“呵，涅天境的人？”

　　来人跨门而入，一张小巧精美的脸在灰暗中闪耀夺目，“你快放了楚大哥！”

　　“连蕴”哼笑一声，“识相的，就给我滚！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说着五指又猛然收紧。

　　楚烁面孔因窒息涨的通红，他望了望站在前方的男子，开口断断续续地说着：“地，地地付，别管我！快把她，拿下，云，云儿，不，不知道，被她，弄哪里去了，危险！”

　　地付点点头，沉静道：“放了他，你跑不了的。”

　　“连蕴”仰天而笑，嘲讽道：“笑话死人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

　　她蓦然住了声，只因她发觉，在她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她的眼睛左右不断地瞟动着，眼尾处只扫到一个笔立的余影站在窗下，衣袂飘飞。

　　“连蕴”方才不可一世的神情慢慢阴沉下来，虽说她并不害怕涅天境的人，可以她现在的“身体”和处境来看，以一敌二，她未必能占上风，若是如此，她只能…

　　她心计一动，将手从楚烁的脖子上放了下来，转为拽着他的衣襟，淡淡然道：“今日本姑娘心情好，所以…”

　　她顿了顿，下一瞬，转手就把楚烁整个人砸向窗下那人，身形一晃，便越过了站在门口的地付。

　　眨眼间，她就跃上了屋檐，正要准备飞身离开。

　　岂知，她还未来得及动作，就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她看着站在地面上的那人，厉声道：“你这贱人！对我做了什么！”

　　地付呸的一声骂了回去，道：“做妖做的像你这样嘴臭恶俗，真是辱了我的耳。”

　　语毕，他双手相抵，做莲花手诀，嘴里念念有词，“魂中有魄，魄开魂散，魂来！”

　　他喝令一出，一道金光直往“连蕴”身上罩去，在屋檐上的“连蕴”开始浑身抽搐，口中更是嘶吼大叫，“啊啊！！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厢，颜尘扶着重伤的楚烁来到院中。

　　“连蕴”的嘶嚎惨叫点亮了沉寂深夜，一片片火光随之亮了起来，接着响起一声声大小不一的嘈杂声和急步声。

　　楚烁看着顶着“连蕴”五官的妖物痛苦哀嚎，心中不由传来一阵痛楚，他转过头不再去看，向颜尘问道：“阿尘，这，一定要现在就处决她吗？”

　　颜尘歪头品了品他这句话的意思，误以为他是不想让“连蕴”受罪，便动了动唇，道：“楚大哥，你放心吧，只要把妖邪之气逼出来，少夫人就会没事的，你无须太担心。”

　　自从上次凉亭一聚之后，颜尘对他的称呼也随之改口。

　　听了他的话之后，楚烁向他投去一个十分不解的眼神，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说的明明是人话，可为什么我听不懂？”

　　二人就这样僵立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屋檐上传来一声尖利长嚎，拼命挣扎的“连蕴”终于扛不住金光的肆虐，从屋檐上重重滚落下来。

　　离她最近的地付连忙飞身上前准备接住她，可中途却被楚烁出声将其拦截，“地付！别过去！小心有诈！”

　　地付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之一声巨声在他身后响起，他迷茫的神情一抖，才说出心中的那句疑惑，“楚大哥，这可是嫂夫人啊？”说好的鹣鲽情深呢？怎么变成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楚大哥原来是这样的人？

　　楚烁在颜尘的搀扶下向他走去，面上写满了困惑，“地付，你在说什么？”

　　颜尘和地付皆是一愣。这时，颜尘想起先前楚烁所说种种，他才意识到楚烁兴许是误会了些什么，他思绪片刻，道：“楚大哥，少夫人是被妖邪之气所侵，不是附身，也不是假冒。”

　　楚烁呆了片响，指着晕倒在地上的“连蕴”，颤颤巍巍地道：“你是说，躺在地上的，就是云儿！？？”

　　二人不约而同地道：“是。”

　　这声‘是’犹如晴天霹雳将他楚烁击的里焦外嫩，此时的他也顾不上身上伤口，一个箭步冲了上前，扑在地上，将连蕴半搂在怀中，声嘶力竭地唤了一句：“娘子！！！”

　　彼时，院外嘈杂声越来越近，一道道火光从不远处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