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纨绔》自来水后

184、归尘归尘身归尘埃2

　　楚燿看着他的背影道：“乌管家真的老了，连根黑发都看不见了。”

　　雷沧余：“你放心吧，就他那身子骨，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

　　楚燿笑笑道：”你也别老气他了，让他安享一下晚年吧。喂，跟你说话呢，你看哪里去？”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走来两人，原来是连氏兄弟。

　　雷沧余激动地疯狂招手：“子言子言！我在这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楚燿好像看见了连凤戚的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要不是他身旁的连凤逑拉着他，恐怕他已经掉头跑了。

　　二人走来，一人笑意满面，一人冰冷如霜。

　　连凤逑一派儒雅之态道：“雷三叔，这几日叨扰了。”

　　雷沧余脸上的笑意从见到连凤戚后就听不下来了，“什么话，是天雷门招待不周才是。”

　　连凤逑：“哈哈，客套话就不多说了。雷三叔，我和子言是来辞行的。出来这么些天，我们也该回去了。”

　　雷沧余眼底掠过一抹失落，“啊？你们也要走了啊？”

　　连凤逑道：“嗯，下人已经收拾好行礼，我们这就要去了。”

　　雷沧余张嘴，有话想说。可一看见连凤戚的脸色，他再多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楚燿见状，绕到连凤逑身后，道：“跟我去那边，我有话跟你说。”

　　连凤逑莫名：“什么话啊？在这里说不行么非得去那边？”

　　楚燿拽着他就走：“叫你来就来，那么多废话做甚么！”

　　连凤逑哎呀哎呀怪叫：“别别别！你别扯我呀～我自己会走。哎呀，我这身衣服新做的呢，皱了都～”

　　楚燿冷声一喝：“我赔！”

　　连凤逑笑眼眯眯任由他拉着，半个“不”字也不再提了。

　　颜尘随在二人身后，识趣离开。

　　聪明如连凤戚怎会不知楚燿的用意，微微翻了翻眼，言简意赅道：“有话快说。”

　　“？啊…”这下雷沧余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了。

　　连凤戚耐心有限，不想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陪他耗下去，“算了。走了。”

　　“啊！？别啊，子言！”雷沧余一紧张就忘了分寸，手一伸，便拉住了他的手腕。

　　连凤戚一脸受惊，眼中全是“你别过来啊”的惊悚之意，看样子应该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雷沧余自知失礼，松开了手，支吾半天：“子言，我想说……”

　　连凤戚好脸色彻底没了，“大丈夫一个说话能不能爽快些？”

　　雷沧余看他面色越来越不好，深怕他转身就走，立即又道：“我想说的是，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连凤戚没有答话，可脸上明晃晃的“拒绝”神情却是一览无遗。

　　雷沧余扯了扯笑，强迫自己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道：“那个，不见也没有关系的…要不，我们写信吧？”

　　连凤戚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雷沧余嘴角一抽：“额，子言，你不要学思遥这样翻白眼吧，不好看的……”

　　连凤戚冷哼一声：“要你管？总之，我是不会和你写信的，死了这条心吧。”

　　“……好吧。”雷沧余挠头苦思片响，再想不出其他方法，垂下头，无比失落。

　　连凤戚真想狠下心拍拍屁股走人，可看他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莫名一动，难得露出柔和神色，“婺原和扶风距离不过百来里路，想要见面，何不容易？”说着不等他反应，转身离去了。

　　雷沧余愣了许久，风在他脸上拂过，他一个机灵，终于是露出一脸惊喜，大声对着离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子言，等我处理好天雷门的事，我就去婺原找你！你要等我啊！！”

　　连凤戚头也不回。

　　这厢，楚府的马车也已备好。

　　众人相互拥抱，挥手辞别。

　　马声嘶鸣，蹄声踏踏，一行人慢慢走进人潮，化为川流，各走各路。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分别，只为下一次更好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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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府一行人出了扶风城，走到大道分岔路处。

　　无梦驾马来到马车旁，抬手轻叩车厢，道：“楚公子，少镜主，我和无心就在此别过了。”

　　一只细白的手挑起帷幔，接着露出了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冲着二人一笑，道：“你们这就要回涅天境了？”

　　无梦抬手一礼，回道：“是的，楚公子。”

　　楚燿即刻吩咐了下人准备两包干粮递给他们，道：“此去乌郡路途遥远，还是多备上一些干粮吧。”

　　无梦谢道：“多谢楚公子～”

　　楚燿道：“无需客气。”

　　客套的话刚说完，颜尘也下了马车与无梦行到一旁交谈事情，剩下无心坐在马上，与马车上的楚燿大眼瞪小眼。

　　肖骐在楚燿身后小声嘀咕：“二郎，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楚黎梦凑了过来，道：“哪里怪了？我看看。”

　　一个四方小小的窗口挤了三颗脑袋，这场景，又滑稽又诡异。

　　无心皱着眉看着他们，脸上多了几条无语的黑线。

　　楚黎梦有心想逗他玩，甜甜一笑，道：“无心，你怎么老板着脸啊？是不是不开心那？”

　　无心摇头。

　　楚黎梦捂着嘴笑了笑，又问：“无心，你最近见着雪匿么？你要是见到他了，帮我跟他说一声我很想他哟~”

　　听她这样直白大胆地将心中想法宣出了口，无心一时陷入了尴尬，不知该如何答她，唯有愣在马上浑身透着僵硬。

　　楚燿看不过眼，将她一推，道：“你别瞎逗，小心人家打你。”

　　无心眉毛拧成了一团，道：“我不打女人的。”

　　楚黎梦哈哈笑了笑道：“你看，人家多怜香惜玉呀～就你这么粗鲁，老欺负我！”

　　“滚一边去！”楚燿斥了一句，转过脸对上无心视线。虽然对他这张冷冰冰的脸没有什么好感，加上之前与他又有一些口舌之争，不过想到心底的那一点小小心思，还是缓了缓神色，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道：“无心呐，从这里回去乌郡要多久呢？”

　　他这样温柔的语气，让无心不觉一阵恶寒，抖了抖双臂的鸡皮疙瘩，道来：“大概要四日路程。”

　　楚燿讶然：“呀～这也太远了吧！刚才给的干粮够不够？要不然还是再拿一包吧？”

　　无心托了托手上沉甸甸的干粮，道：“别。够了。”

　　楚燿道：“那好吧～”

　　二人刚结束了这段“愉快”的谈话，那边无梦也骑马过来了，“楚公子，我们先行走了，告辞。”

　　楚燿挥手道：“有空到金陵玩啊～”

　　二人策马而去，只留下两道虚白的身影，越来越远。

　　回程队伍继续前行。过了村庄，便是一望无际的连绵山峰，山路两旁景色怡人，一边赶路，一边赏景，倒也惬意。

　　行过了蜿蜒山路，暮色渐浓。

　　一行人在前方茶寮停下歇脚，喝水的喝水，填肚的填肚，也有三两结伴的，沐浴着霞光，感叹山河美好。

　　楚燿喝了些水，便一人走到山崖处，俯瞰而望。山下隐约见有村屋十来余户，炊烟袅袅，平淡而安宁的烟火气息缓缓飘来，深深吸上一口，这就是人人渴望的宁静生活。

　　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新迎面吹来，身上的疲倦得以缓解。心情大好，微微仰头看去，暮光将天空染成了橘红，万物都沉浸在这片柔和之中，不可自拔。

　　天边忽有亮光闪了闪，晚星已经悄悄探出了头。

　　楚燿垂下眼眸，伸手一摸腰间，摸到了一道冰凉的触感。一抬手，那枚晶莹剔透的引魂铃已躺在了他的手心。

　　眼里蒙上一层愁云，心中思绪万千。

　　“思遥，怎么了？”颜尘来到他身旁，轻声问道。

　　楚燿将引魂铃握在手中，低声道：“雷二伯消散的时候，有一缕死魂，从新止体内飘了出来。”

　　颜尘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丝微妙，眉眼一动，上前一步道：“思遥，这也许只是个巧合。”

　　楚燿定了一会，摇摇头，沉声道：“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被我们忽略了，可究竟是什么事……我想不到！”他越说语气越急，浑身都透着不安：“颜尘，你帮忙想想看，其中有没有遗漏掉什么细节？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的？”

　　颜尘抓住他的双臂，温言道：“思遥，你先冷静下来。”

　　楚燿深深吸了一口气，情绪缓缓平和。

　　颜尘对他方才那番话思索片刻，道：“遗漏的细节？这个很难说，事情发生的措手不及，很多细节我们根本无从考究。至于奇怪的事情？这点我也有同感，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头绪，无法深究。思遥，你放心，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生了，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会找到的。”

　　听他说来，楚燿一颗心才定了些许，只是眉梢处的阴霾始终挥散不去。

　　颜尘抬手替他揉了揉眉心，柔声道：“思遥，不要想那么多，上马车歇息一下吧，等下就要启程了。”

　　楚燿：“嗯。”

　　另一边，肖骐“咔擦”咬了一口甘薯，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千面，道：“你说，二郎什么时候和颜公子这样要好了？”

　　千面收回视线，道：“我怎么知道。你天天和你家二郎在一起，你知道的不比我多？”

　　肖骐咽下甘薯渣渣，道：“那你还整天跟着颜公子呢，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千面翻了翻眼，道：“我跟着少镜主是因为公务！”

　　肖骐将信将疑：“哦？是吗？”

　　千面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肖骐笑笑不说话。

　　千面又道：“再说我又不是一天十二时辰都跟着少镜主！其他时候他在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就不一样了，你基本天天都粘在你家二郎屁股后面，你会不知道？”

　　肖骐一想还真是如此，“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他俩走这么近了？”

　　千面在他面前竖起两根手指，道：“有两种可能。”

　　肖骐：“？？”

　　千面道：“第一，要么是他们掩饰的好。第二，要么就是……”他故意停在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肖骐急不可耐催问道：“干嘛停下来啊！第二是什么？”

　　千面一指弹在他的眉心，道：“你蠢。”

　　肖骐一听这话，哪里还坐的住，立即挥动手中的甘薯作势就要砸去！

　　二人打闹半刻，千面一把夺过他的甘薯，咬了一口，道：“别玩了，我有话想问你。”

　　肖骐哼哼唧唧几声，又掏出一根甘薯咬了起来，口中嚼着甘薯，还不忘嘟囔：“刚才给你又不吃，非得抢别人吃过的，什么毛病～”

　　千面略过他的不满，直接问道：“你对你家二郎的那把手镯剑有多少了解。”

　　肖骐：“手镯剑？你不会说的是乘风吧？”

　　千面道：“原来它叫乘风？”

　　肖骐点头：“是啊，乘风是宗主送给二郎的生辰礼。不过二郎不怎么喜欢它。”

　　千面疑道：“为什么？”

　　肖骐道：“因为二郎更喜欢秦怀啊。”

　　千面：“怎么说？”

　　肖骐放下甘薯，道来：“事情是这样的，二郎和堂小姐的生辰只相差一日。在二郎和堂小姐十五周岁生辰的时候，宗主拿了两把剑回来送给他们。照理来说，乘风不化形的时候是一只银镯，样式更适合堂小姐。可哪知道堂小姐偏偏也看上了秦怀，二人一顿争抢，后来堂小姐想了个法子，就是二人进行三轮比武。谁赢了，秦怀就是谁的。”

　　结果不言而喻。

　　肖骐又道：“当时二郎输了比武后还跟堂小姐闹了好久的别扭呢～说实话我也不懂刀剑，不过我觉得乘风就挺好的啊，又特别又方便携带，谁不爱呢。”

　　千面道：“可惜就你的好二郎不爱。对了，你说乘风和秦怀都是楚宗主拿回来的？他是在哪里拿的？或者这样问，这两把剑，是谁给他的？”

　　肖骐道：“这我怎么知道啊。你认为宗主会和我一个下人说这些吗？”

　　千面：“……好吧。”

　　肖骐嚼完最后一口甘薯，道：“你要是真想知道，下次见到宗主的时候你自己去问他呗～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哈，宗主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他了呢～”

　　千面蹙着眉，暗暗沉思。

　　不多时，暮色越来越沉，队伍再次启程，争取在入夜后到达落脚的城镇──梦城。

　　行出了几十里后，天空突然响起闷雷，转眼狂风呼啸，沙尘满天，前路早已模糊在了风沙之中。

　　简单来到马车前，大声报道：“二少爷，风实在太大了，马都走不了啦！”

　　楚燿扯住胡乱拍打的帘幔，道：“啊？？？你说什么？？”

　　简单：“我说！风太大！马走不了了！！”

　　楚燿抹了抹满脸的风沙，道：“那怎么办？这里没有躲避的地方，我们停在这里也不行啊！”

　　说话间，听见风声中传来马的嘶鸣，有人影从黄沙滚滚中奔了出来，原来风起之后，千面便率先驾马到前方去探了路。

　　千面高声道：“简护卫，前方一里处有一处宅院，我们可以到哪里去避避风！”

　　简单眯着眼看了看天，道：“那我们赶紧出发过去吧～我看这天就要下雨了！”

　　千面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蒙住口鼻，道：“我在前头带路，快跟上！”

　　众人连连驱马紧跟其后，很快便来到了宅院门口。

　　千面下马拍门，拍了十来下也无人应门，正当他想着要不要破门而入时，里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大门缓缓打开，一只苍老如树皮的手扶在门框上。

　　千面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只凹陷且混浊的眼睛，他的心紧紧一提。

　　与此同时，天上劈来一道闪电。

　　滴滴滴滴。

　　豆大的雨滴疾速降下，眨眼便灌满了天地。

　　“诸位公子，小姐，这边请坐。”

　　肖骐道：“老婆婆，您不用麻烦啦，我们自便就行了。”

　　花白头发的老妇笑眯了眼道：“不麻烦不麻烦，你叫我孟婆婆就行了，这乡野之处难得来这么多人，我高兴那～你们坐着，赶紧坐着啊～对了，还没有看茶呢。”

　　众人盛情难却，应声坐下了。

　　孟婆婆老脸一喜，大声道：“老不死！老不死的！快来看茶！”

　　没过多久，一名老丈端着茶盏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来。

　　孟婆婆笑呵呵道：“这是我家老头子，叫孟千侠。来来来，不多说了，各位公子赶紧请喝茶。”

　　楚燿以茶致谢道：“孟婆婆，孟爷爷，感谢你们借贵院给我们避雨。肖骐，取些谢金给两位老人家。”

　　还未待肖骐取出银子，孟婆婆已手快阻止了他的动作，“谢词我们就收下了，谢金嘛就不用啦～我们两个老家伙天天守着这座宅子，也不用花什么银子的。”

　　肖骐左右为难，见楚燿点点头，他这才伸出了手。

　　孟婆婆借着昏黄的烛火打量着眼前的肖骐，慈笑道：“看看这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长得，真俊那～”

　　肖骐被她夸红了脸，搂着她的手臂叫得那叫一个亲热：“孟婆婆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哦呵呵呵呵～”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