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雌君是反派》胭脂戏鱼

5、第 5 章

　　光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面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即便这款光脑宣传时号称使用了和“茵斯塞特之盾”相同的材质，在埃里亚的手里依旧十分脆弱。

　　毕竟他真的曾撞碎过茵斯塞特之盾——安德里要塞的大门。

　　但那都是曾经。

　　破碎的屏幕将埃里亚的脸分裂成无数块，他看不清倒影里的自己究竟是何种表情。

　　阴沉的？愤怒的？
　　狰狞的？丑陋的？

　　无论如何，和两年前那位意气风发的军团长相比，一定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告诉自己冷静，暴虐的情绪却像洪水一般奔涌而来，名为“理智”的堤坝根本拦不住。

　　——他一定是知道了吧？废物英雄！一定是觉得你没用才拒绝和你通话！

　　——不不不，伊森天真又柔软，他不会鄙夷你，他只会同情你！同情！哈哈哈！你居然被同情了！

　　混乱的声音在脑海里不停彰显存在感，用浮夸又充满嘲讽的语气说着刺痛虫心的话。

　　埃里亚深呼吸，对脑海里的声音说：“伊森挂断通讯有无数种可能，但绝对不会是你说的原因。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不要总把两年前受伤的事情当成所有不顺的理由。”

　　语气平稳，态度平和，却丝毫没起到劝说的效果。

　　脑海里的声音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用癫狂的调子尖啸：

　　【强大的埃里亚，帝国战神，无所不能的军团长——陨落的英雄啊！哈哈哈！】

　　埃里亚的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巨大的压力。他克制着心底的破坏欲，试图给手里的光脑留下一线生机。

　　“咔。”

　　“咔。”

　　细小的碎裂声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接二连三响起，好似在告诉他——克制的貌似不太成功。

　　“滴——”

　　像是自救一般，光脑响起连绵不绝的叫喊声，紧接着，一道破碎的机械音响起：

　　【用户做手工の小森请求与您通话，是否同意？】

　　“埃里亚，对不起！”
　　通话连接成功的第一秒，伊森迫不及待地喊出这句话。

　　“就是，就是刚才我和AI管家说话，我在，我在制止它，然后，然后光脑就‘砰’的一下，然后就‘啪’的一下，通讯一下子就断了！然后，然后就…”

　　慌乱让本就差劲的语言组织能力彻底报废，描述了半天似乎也没把事情说清楚。

　　事情似乎陷入恶性循环，越是努力就越是无法达成目标。

　　伊森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和埃里亚解释，最后只能用无助的语气重复道：“对不起，埃里亚，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生气，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冷静，伊森。先暂停一下，可以么？”

　　光脑里传出的声音像是定海神针，让伊森找到了方向，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身体坐正，双手放平。深呼吸，吸气，呼气。”

　　他忍不住跟随对方的节奏动作，几个呼吸后情绪逐渐稳定。脱离慌乱状态后，尴尬和害羞后知后觉爬上心头。

　　伊森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声道：“谢谢你，埃里亚，我的情绪有点过于激动了。”

　　“没关系。”埃里亚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几丝电流，听上去有些失真，“伊森情绪激动的时候也很可爱。”

　　“是，是吗？哈，哈哈，谢谢。”

　　明明只是普通的，朋友间的日常对话，伊森却感到紧张。脸上的热意蔓延至全身，刺激的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

　　他尝试思考接下来该怎样引导话题，思绪却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路飞奔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AI管家。

　　虽然没有出声，但对方一定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并且将一切记录了下来。或许等他挂断通讯，对方就会用活泼的语气说：

　　【你和埃里亚果然在恋爱，他夸你可爱呢！】

　　轰——

　　伊森感觉自己的耳边有一座火山正在喷发，巨大的声响将世界消音，变成一片空白。

　　似乎是空白的时间太长，埃里亚的语气带上一丝疑惑：“伊森？”

　　“我在！”
　　他赶紧应了一声。

　　“怎么发呆了，在想什么？”

　　语调有些奇怪，但想到今天对方的声音一直有些失真，伊森将其归结为设备网络问题，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对自己的胡思乱想羞于启齿，又确实不太会撒谎，只能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就是…”

　　灵光一闪，他忽然想起直播间粉丝说过的八卦。

　　“就是想起直播间里提到过的小旋星五区那个高层和参与巡游的雄虫阁下结婚的事情。”

　　提到这个话题，又想起雄保会发来的信件，伊森压下的担忧又忍不住冒出来：“参加花车巡游真的会被强制结婚么？”

　　“理论上不会。”

　　他心一跳，忽然觉得嗓子干涩：“那实际上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伊森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下意识咬住指甲。

　　他像是即将被送上刑场的囚犯，不断祈祷有奇迹发生。

　　“我不知道。”

　　“哎？”伊森有些意外：“埃里亚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么？”

　　“感谢你的信任，但我并非无所不知。不过——”话音一转，埃里亚继续说：“若你想问小旋星五区花车巡游那件事的一些细节，我是知道的。”

　　伊森没有出声，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尽管光脑另一边的虫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奇迹般理解了他的意思，开始认真讲述。

　　“结婚的事情是真，但在巡游活动中动手脚的并非那位高层。他的政敌想利用这件事拉他下马，证据准备的非常充分，但最终并没有成功。知道是为什么吗？”

　　伊森下意识摇头。

　　对面明明看不见，却等他有所反应后才揭晓答案：“因为事情出现了偏差，事件中心的雄虫阁下站出来说：他们两情相悦。后续就是他们顺利结婚，政敌的阴谋也没有得逞，反而被降职流放到二线星球去了。”

　　“听上去像小说一样。”

　　“如果你现在去星网上查阅相关资料的话，大概能看见许多以他们为原型二创的小说。”

　　“哇哦~听起来是个美好结局呢。”

　　伊森感慨一句，心中隐隐有些羡慕。

　　虽然是个孤僻的社恐，但他并不反感拥有另一半并和对方组建家庭，可惜他这种性格别说对象，连朋友都少得可怜。

　　家里蹲死宅想要恋爱，大概只能网恋了吧？

　　不期然的，他又想到自己和埃里亚。

　　打住！打住！
　　不要产生奇奇怪怪的错觉啊！

　　“伊森，怎么又不说话了？”

　　伊森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埃里亚，我又在发呆了。”

　　“没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在意？”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出于对通话对象的信任，选择了实话实说：“在想恋爱的事情。”

　　“恋爱？”对面停顿一会儿，轻声问：“你是有喜欢的雄虫了么？难道是上次你提到过的那位？”

　　雄虫？
　　上次提到的那位？
　　谁啊？

　　伊森眼中露出些许迷茫，回忆一番才想起，自己曾用“亲戚雄虫”的借口向埃里亚咨询花车巡游的事情。

　　因为隐瞒了真实性别，“雄虫”这个词对他来说有点敏感。

　　“怎么可能，那是亲戚！”他异常激动，语无伦次道：“我不喜欢雄虫。哎，不对，不是，我是说，我对雄虫没兴趣。那个，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喜欢雄虫，就是，那个…”

　　光脑里传出一声轻笑：“别紧张，我开玩笑的。”

　　一句简单的话结束了这个令虫尴尬的话题，转而说起其他。

　　星网上的火爆超话、新上映的电影、附近新开的网红小店…

　　伊森在这些简单的日常话题中渐渐放松，靠在团成一坨的被子上，一边拨弄兔子玩偶的长耳朵，一边说：“谢谢你，埃里亚，我觉得今天很开心。”

　　“伊森之前心情不好么？”

　　“哎，被发现了吗？”金发雄虫搓捻着玩偶的绒毛，低声呢喃：“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

　　他想告诉埃里亚不用担心，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却听见对方说：“我有一个让心情好起来的方法，你想听么？”

　　“让心情好起来的方法？”

　　“是的。”埃里亚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语调中透露出怀念，“在我少年时期，遇到挫折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爬山。说来也巧，我经常爬的山距离你现在住的地方很近。”

　　“那是座叫做雷伊丝的小山丘，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开发到一半被搁置，后来成了座无虫问津的荒山。我当时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一静，意外之下发现，那里的星空很美。”

　　“伊森，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看看星空吧。”

　　“世界的美丽与辽阔会洗净你的烦恼。”

　　…

　　直到挂断通讯，埃里亚的声音依旧在伊森脑海里盘旋。

　　那道声音太过亲切，勾得他向往不已。
　　他忽然很想看看对方所说的那片星空。

　　“小豆子！我要出门！明天就出门！”

　　握紧拳头，伊森心里充满干劲。

　　就算是社恐也要努力！

　　同一时间，在这颗星球的另一边，黑发紫眸的雌虫随手丢下满是裂纹的光脑，毫无形象地靠在轮椅上。

　　双手无力的垂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那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自然也包括星空。

　　“世界的美丽与辽阔，哈。”他勾起唇角，笑容有些讽刺，“世界是黑色的。”

　　埃里亚闭目，在轮椅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房间的光线逐渐变暗，才缓缓睁开了眼。

　　“只有天真的笨蛋才会被这种无聊的心灵鸡汤鼓励。”

　　发觉那只名为伊森的小亚雌过于黏糊的态度后，埃里亚选择了放任，甚至有意无意说些暧昧的词语。

　　所以今天听见对方“不喜欢雄虫”的言论，他并不感到意外。

　　他只是有点好奇，若是对方见到真正的他会是什么反应？

　　是恶心被一只残废雌虫撩拨过，还是崩溃于有过些许暧昧的对象居然是个站起来都困难的废物？

　　那时候伊森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是惊讶？是嫌弃？是害怕？亦或是同情？

　　到那时，他该怎样惩罚那位擅自对他抱有期待又擅自失望的网友呢？

　　埃里亚想象着网友发现真实的他是个身体残废的落魄雌虫后信念崩塌的表情，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他在脑海里罗列着各种真相揭开后的戏剧性画面，目光却被桌上圆滚滚的黑白玩偶吸引。

　　他不禁想——若是伊森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外，他又该如何？

　　埃里亚垂下眼睫，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他从抽屉中拿出备用光脑，朝着光脑对面命令道：“拜因，帮我查一只虫。今天…不，三天后告诉我结果。”

　　网络能隐藏很多东西，它能把心思深沉的雄虫包装成善良的小白花，也能让冷漠无情的雌虫显得像恋爱脑，就像他给伊森讲的强取豪夺故事中的那对主角一样。

　　真正的伊森可能并非网络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懵懂。

　　用三天时间清醒一下，或许三天之后他就不会再对网络背后的存在感兴趣了。

　　不过，在此之前——

　　“拜因，安排明天的外出行程。去…雷伊丝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