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宫》水霖铃

1、一

　　空阔的太庙，刘备的神位高奉其上，\"大汉昭烈皇帝之位\"，素雅和平的书法，是孔明亲手写的。从前草拟诏书的时候写过那么多次了，然而再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孔明的心情相当复杂。现如今他就跪在殿里，祭祀的太牢已经撤去，喧哗的人声也远了，他向新登大宝的主上请示过了，要留下来守着先帝。

　　庙堂侧壁挂有关张二人的肖像，神武的二君侯，憨直的三将军。故去了那么多的旧臣，庞士元，法孝直，马季常，黄汉升，马孟起……孔明不愿一一去回忆了，不然心上会痛得太久了。他拈了一柱香，奉在了刘备的灵位前。缭绕的烟霞仿佛眷恋周遭的空气，袅袅、迟迟、久久，不舍得飞离。

　　\"亮还是愿意称您一声\'主公\'\"，孔明跪了下来，含笑望着灵位，\"您是不会责备一个念旧的臣子的，对吗……\"

　　\"两年前，冒死直谏的臣子中没有亮，您知道亮的性情，并不感到意外，留了亮保守成都。\"

　　\"然而我却很意外，我竟然有那些顾虑，为什么我没有像秦宓一样争一争，也许那样我会留住主公。\"

　　\"您临终还是把大事托付给了亮，这让我连最后一点为自己开脱的余地都没有了。您竟然没有对我失望，一个瞻前顾后的\'权臣\'。\"

　　\"我还能怎样呢，西蜀这四面楚歌的局面我会义无返顾的担下来的。要主公安心吧，至少终亮之世，我要力保成都的太平。\"

　　一阵风过，殿中的灯火灭了，一片漆黑。窗格子上透进了一缕有气无力的月光，又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