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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长阁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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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将杜书音关进殿中的那群宫女还没有离开。她们走在石板路上听到一名内侍高呼,瞬间乱成一锅蚂蚁。
几个靠近领头宫女的人看向她,等待她指令,眼见陛下的轿辇越来越近,急切道:“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啊?”她又看向身后其他宫人。
身后宫人眼见陛下过来,大多慌乱成一团。要知道这里可是陛下明令禁止靠近,若是让陛下逮个正着,恐怕难免一死。
想着保命,她们纷纷朝周围望去,寻找哪个地方能藏人。
只见其中一名宫女不管不顾地往灌木丛里面钻,其他人也不想就此丢了性命,纷纷相仿。
领头宫女知道自己难躲此劫,面如菜色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身后的两人不断催促她,“喂!你说话啊……”见她闭口不言,一副等死的模样,其他两人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往灌木丛里面躲。
陛下移驾已经走到跟前,只听“轰隆”一声,轿辇被放下来。队伍前后,内侍分为两队站定在轿辇前后,他们前面的侍卫们手里举着火把,腰上别着弯刀,气势凌人。
李内侍走到轿辇一侧,等候陛下出来。一只手伸在空中,准备迎接陛下。启元帝大胯步从轿上下来,抬手将内侍迎接自己的手挥向一旁,几步走到那群宫女面前。
空旷寂寥的石板路上站着几名四散分开的宫女。最面前的宫女神色冷静,放在腰前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两下,被她硬生生用力握住。她身后的站着三四名神色慌张的宫女,她们见到自己,额角上的汗珠好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领头宫女立即跪地迎接陛下,她身后几人立刻跪下相仿。
启元帝望向四周,见周围灌木丛顶端绿叶像是一只害怕的小兽在颤抖。他收敛眉目,沉声对身后的侍卫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方才在路上看不到?非要吾现在吩咐?”
他一声令下,身后队伍里的侍卫尽数而出,搜寻周围环境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没一会,所有躲起来的宫女全都被找到,抓了出来。
启元帝看了看七零八落跪在自己面前的宫女,沉声质问:“吾听说,有人进了长阁殿,你们可知道是谁啊?”
杜书音在殿内听到有人提起自己,整个人靠在门上,耳朵贴着门缝,好像要把耳朵塞进去一样,她凝神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陛下!”一个夸张的惊呼声在杜书音的门外骤然响起,吓得她浑身一抖,连忙离方才靠得十分近的门远远的。
她警惕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门,好像知道她门外站着陛下身边的李内侍。
“陛下,她们毁坏了长阁殿门上的锁!”李内侍用同样夸张的语气向陛下禀报道,他此时的腰还没有站直,手上拿着断裂成几瓣的铁锁。
他不顾脚下铁锁碎裂的残渣,抬脚踏过,朝启元帝那边跑去。他将手里碎铁块举到陛下面前,郑重道:“陛下,你看。”
侍卫手里举着的火把往内侍这边挪了挪,昏黄明亮的火光照得内侍手里铁块一清二楚,锈迹斑斑的铁块上还有硬物砸过的痕迹。
李内侍见陛下点头,收起手里的东西,转向在陛下面前跪成一片的宫女,斥责道:“陛下问话,你们竟敢不答!”
“陛下,从她们身边找到了这个!”一名侍卫站在那群宫女后面,手里举着什么东西,朝启元帝这边跑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清晰。一把锃亮的斧头在火把下闪着银色的冷光。
“果然就是她们!”李内侍尖锐的声音刺人心脏。
杜书音在殿内冷汗淋淋,只是毁了一把锁,这怎么看起来特别严重的样子!
领头宫女膝盖下是冰凉的石板路,她眼神四处漂移,心思活络。
长阁殿自我朝以来就是禁地,从来不让人靠近。以往还有重兵把守,陛下登基后就撤走了这里所有人,只在门上上了一把锁。
如今自己带人私自砸坏了锁,还把人关进去,只怕罪责难逃。若是认了,只怕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若不认,或许还有一丝机会,主子或许会看在自己有用的份上来救自己一把。
她没几秒钟就想清楚这里的情况,担心其他人被吓住,口不择言地承认,坏了自己计划。连忙抬头坚定道:“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只是路过,我们也不知道那锁为什么会被人砸坏。那斧头说不定就是砸坏铁锁的人扔在那里的!”
听到这话,李内侍顿时大怒,走出来指责道:“大胆!你竟敢信口雌黄。”
启元帝抬手制止,他俊秀的面容在阴影下看着十分阴沉。他星目随意瞥了一眼领头宫女,不耐道:“不必多言。按照规矩处置了。”
李内侍朝身后队伍一挥手,队伍中的内侍顿时齐刷刷走出来,朝跪地宫女走去。两人为一组,将宫女双手反剪在身后,押着她们朝石板路的另一头走去。即使宫女竭力挣扎,仍然不能挣脱两名内侍的压制,只能嚷着嗓子大喊自己冤枉。还有几名宫女供出事实真相,向启元帝求饶,扬言自己只是被逼的。
可皇帝在发红的火把下脸色愣是一点没变。
杜书音在黑漆漆的宫殿里听到门外宫女求饶的声音,身后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她现在有些明白情况了。
只要靠近这里的人都会死,而那群宫女把自己关在这里,让自己在这过夜,是想要借刀杀人。
借皇帝的刀,杀自己。
只是运气太不好,还没来得及离开现场,就已经被皇帝捉住了。
她想起自己现在还在殿里,若是待会皇帝进来,那自己怎么办!
她立刻打起精神,朝黑漆漆的殿内张望,再也顾不上什么黑不黑,害怕不害怕的了。
杜书音摸黑朝里面走,脚步慌乱,心中不断让自己冷静。殿内放着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墙边角落偶尔放着几个木质几案,上面摆放着或玉质或瓷器的摆件。
杜书音站在最后一排书架道路中央,回首望去,一排排书架往外延伸摆放。
这里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面前的窗户被几根木条在里面钉死,想要短时间内把窗户上钉死的木条取下来,从窗户逃生是不可能的。
眼见,殿外长时间没有声音,杜书音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耳边胀响。
为今之计,只能躲在最后一排书架后面,祈祷皇帝不要进来搜查。
若是有人进来,她必被发现。
门口传来一阵敲打的声音,杜书音抬头看去,门口外面站着几人。外缘两侧站着两人,手里举着火把,一人站在中间,手里举着斧头对准门上的铜锁一阵猛劈。他腰间上的弯刀被火把映在门上,整个人影被火光照得十分高大,像是一尊成精的雕像,正在不断劈砍着门前唯一的桎梏。
忽然“咔哒”一声响,铜锁被砍成两半,门外的人纷纷四散开。
“你们在殿外等着,没有吾的命令,不要进来。”只听门外传来皇帝的声音,杜书音悄然松了口气。
她不敢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缩在书架后面,只露出眼睛部分用来观察陛下进来的行动轨迹,避免他撞见自己。
她蹲下来,将垂在地板上的裙摆收拢到脚边,绝对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出错。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
杜书音缩在书架背后,只见书架留出的空道上赫然出现一道人影。陛下身后的火光将他的影子照射进来。他头顶的发冠变成几倍大的影子,照在地上和墙上,在地面和墙面夹角的位置折叠。好像一个纸片的人形,在脖颈处被折叠,贴着地板放到墙上。
启元帝打开殿门,在门口停留一瞬,重新抬起脚步朝殿内走去。他手里举着李内侍不知从哪拿来的蜡烛,烛台上的灯光在硕大的宫殿里就好像一抹微光,只能照亮他胸口一隅的位置。
他缓缓朝殿内走,脚步一顿,站定在一座座书架的最前方,雪亮的眼睛在四处打量、观察。他目光四处飘散,最终在他面前的书架上停留。他举着蜡烛,几步走到书架面前,蜡烛稍稍靠前,书架上的隔间侧面竟然出现了手指印!
抬眸朝四周仔细查看,发现只有这一处是有手印的,别的地方并没有留下痕迹。
果真有人进来了!
他举着蜡烛,脚步有些急,朝书架后面走去,每每路过一座书架,都要举灯查看上面是否留下手指印。
杜书音看着皇帝一步步朝里面靠近,按照他这个排法,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闪到前面书架的地方。一直躲在最后一排书架后面,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她将身下的裙摆攥着,小步挪到书架侧面,视线往下,看看以自己的身形,能否被书架挡住。万幸,皇家书架不但高大,还宽厚,藏两个她都没有问题。
启元帝举着烛台,脚步越走越快,一口气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后面,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他心中隐隐不安,眉间微微拧着,脸色更加阴沉。
如果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
他眉头皱得更加深,额头竟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沉着脸,似是不敢相信,眼中瞳孔似乎在震颤。
只见他六神无主,脚步虚浮,一步一步呆滞地朝前面走。
杜书音眼见自己身侧的光亮越来越大,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愣是屏住呼吸,踮着脚往书架前面挪去。
她生怕发出声音被发现,动作缓慢又谨慎。启元帝心不在焉,往前走的步子虽小却动作快,没一会就走到书架侧面。
杜书音听到动静,看着脚旁明显增亮的烛光,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