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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酣然 ...

  •   离得最近的陈雯怡见徐姿懿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整个头皮都在发麻,情不自禁抱住了姜逾的手臂。

      姜逾愣了一下,下意识松开了舒纾的手。

      舒纾眉头微蹙,睨了眼恨不得快钻进姜逾怀里的陈雯怡,随手捞起一个抱枕,砸向徐姿懿的后脑勺,冷飕飕地甩过去一句。

      “抽什么风呢。”

      “哎呦。”徐姿懿身子一歪,躺倒在地毯上。

      抱枕很软,打在身上倒是不痛,但突然被打这么一下,她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我就笑一下怎么了?”

      “这房间里还有没有人权了?”

      舒纾忍住再给她一抱枕的冲动,似笑非笑道:“看鬼片的时候抽风,你还觉得挺有氛围感的是吗?”

      徐姿懿后知后觉看了眼旁边,姜逾和陈雯怡的脸,一个红得像番茄,一个白得像蜡纸,虽然表现形式有所不同,但俨然都是一副被徐姿懿的反应给吓到了的样子。

      她自知理亏,赶忙赔笑解释:“我就是看电影里校长被女主角气得‘面目全非’的样子,突然想起高中老廖拖堂,被舒纾当众怼得哑口无言的光荣事迹嘛。”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人类的脸上看见沙皮狗的影子。”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超好笑哈哈哈哈……”

      说完,不管电影里闪过的画面有多恐怖,她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三人:……

      沉默中不断析出尴尬的因子。

      徐姿懿笑着笑着停了下来,干咳几声:“你们不觉得吗?”

      三个人一言不发,脸上一致写着“你开心就好”。

      徐姿懿讪讪地给自己找补了几句,“哦,你们不记得了啊,那算了,继续看电影吧。”

      陈雯怡松开了姜逾的手,抿了口酒缓神。

      等其他人都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屏幕上后,姜逾转头看了眼舒纾。

      她的五官尤其立体,在屏幕反射过来的昏暗光线下,半张脸被构成清晰的明暗分界,褐色的眉眼显得有些沉郁,而另半张脸隐藏在昏暗里,看不清情绪。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

      姜逾就是那次光荣事迹里的其中一个受益者。

      老廖是出了名的爱拖堂,还不允许学生在他课上请假上厕所,经常有同学抱怨一上数学课就要丧失厕所权,尤其是女生。

      平时还好,大不了提前一节课解决。

      但万一不幸赶上生理期,简直是灾难级的噩耗。

      那天下午,姜逾就不幸赶上了噩耗。

      下课铃声响起,老廖依旧不动如山地站在讲台上,俨然一副要在这最后十分钟里把知识点都塞进学生脑子里的气势。

      姜逾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面色惨白。

      就在她做好挨骂写检查的准备,打算冒老廖之大不韪冲去厕所时,教室最后一排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老廖的滔滔不绝。

      午后的教室原本阴霾密布,却在舒纾站起来的一瞬间,光芒万丈。

      舒纾对老廖的拖堂表现出极大的不满,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堪称精彩,一向言辞犀利师威强势的老廖都被她那三两句话怼得哑口无言,皱巴着脸,双眼却瞪得溜圆。

      最后只能在同学们的欢呼呐喊中,铁青着脸请舒纾大驾光临教务处办公室。

      毫无意外的,舒纾被班主任要求让家长来学校一趟,家长一天不来学校,舒纾就一天不能回教室上课。

      后来,舒纾的家长自然没来学校,但舒纾还是来上课了。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自那以后,老廖上课再也没有拖过堂。

      因此,舒纾的名字也在校内论坛上“名留千史”。

      每天放学后,甚至还有其他老廖带的班里的女生,特意买一堆零食在校门口对舒纾进行热情似火的围追堵截。

      以至于舒纾每次不得不等学校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才能迈着闲散的步子从教室里走出去。

      想到这,姜逾眼底就止不住流露出笑意。

      这一幕,恰好被舒纾捕捉到。

      舒纾脑海中瞬时浮现出当年从教务处办公室走出来,看见姜逾一个人站在走廊上,似是在等她。

      明媚的阳光斜洒在她身上,少女白腻的皮肤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薄茫,连蓝白色的短袖校服,都变得耀眼许多。

      可她依稀记得,那天她心情很糟糕。

      在姜逾张唇说话前的一瞬间,她跨着步子路过了她。

      现在回想起来,舒纾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停下来,听她说几句话,哪怕是一句谢谢呢,都足以让姜逾在她青春里多留下一道痕迹。

      电影过半,酒杯的红酒却不知不觉见了底。

      舒纾心不在焉地望着屏幕,过了许久,才划开手机,给姜逾发了条微信。

      Shu:「高中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手机特定的震动频率传来,姜逾下意识地先看了眼舒纾,而后见陈雯怡和徐姿懿都还在认真地看着屏幕,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看见消息的时候,姜逾神色很明显顿了一下,而后认真地回复她。

      姜饼人:「说过的。」

      Shu:「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也算?」

      发完消息,舒纾继续端详姜逾的表情,生怕错过什么。

      姜逾这次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缓缓打字。

      姜饼人:「我看见了。」

      Shu:「什么?」

      姜饼人:「你丢掉了我买给你的奶茶,在水池旁洗手。」

      这件事是发生在老廖事件之后,姜逾差点在楼梯上摔倒,舒纾碰巧扶了她一把。

      两次都是舒纾或间接或直接地帮了她,她才鼓起勇气买了奶茶和蛋糕给舒纾表达谢意,却没想到会让她发现,原来舒纾那么讨厌她。

      也因此,两人整个高中几乎都没再说过话。

      姜逾买给她的奶茶,她怎么可能会丢掉?

      舒纾眉心微蹙,仔细搜寻起脑海里记忆。

      片刻之后,似是想起什么,浅蜜色的指尖在屏幕上几乎要划出残影。

      Shu:「奶茶是被姿懿撞到了地上,杯底漏了,我喝不了,只能丢掉。」

      Shu:「洗手是因为清理地板,手上沾了奶茶,黏腻得不舒服。」

      Shu:「蛋糕是我带回家吃的,所以你没看见。」

      解释完,舒纾忍不住又补问了一句。

      Shu:「姜逾,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高中两年都不跟我说话的吗?」

      姜逾看完信息,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掏空。

      所以,其实是误会?

      舒纾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讨厌过她?

      所以她在酒吧提出当舒纾的乐子,舒纾即便认出了她,也没有拒绝,甚至跟她建立了这样的关系?

      不等姜逾回复,舒纾就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

      一时之间,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如果没有这个误会的话,她们高中时的关系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但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似乎为零。

      毕竟,姜逾身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

      而在姜逾的记忆里,奶茶的事过后没多久,舒纾就跟唐娉在一起了,她也不可能若无其事地跟她们做朋友。

      明灭不休的幕布上,被校长害死的女同学变成了厉鬼,站在教学楼顶楼俯视着嬉笑打闹的同学,她拼命朝着朝夕相处的同学招手呼喊,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最爱的人忘记了她的存在,跟新女友交换着漂亮的发卡,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

      女主从害怕到崩溃,只过了短短一刻钟,却像是过了十年一般,她露出尖牙撕心裂肺地嘶吼。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一行血泪顺着右眼眼尾流下,刻出一道蜿蜒的红色丝线。

      苍白,又无力。

      直至电影落幕,姜逾和舒纾都没再拿起过手机。

      房间里的智能灯光亮起,影片末尾的悲凉曲调在空气里流转,四个人坐在原位始终沉默,有的人是为电影中所表现出的人性幽微,有的人是纯粹被吓得缓不过神。

      还有的人,是因没来得及在肆无忌惮的青春里,将暗藏的喜欢宣之于口,而感到遗憾。

      沉寂片刻后,徐姿懿率先反应过来,摸了几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关掉了定格的画面。

      “我有点害怕,要不咱再看部喜剧,对冲一下?”

      “同意。”陈雯怡没有反对。

      时间还早,这个点回去肯定睡不着,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肯定不如一群人待在一起有安全感。

      舒纾和姜逾各怀心事,却也没有反对。

      这回,徐姿懿掌握了遥控器的控制权,跟陈雯怡选了一部标榜着爆笑的喜剧片。

      轻松诙谐的片头曲响起,大家的心情也跟着开始放松下来。

      片子的确很搞笑,引人入胜,第一时间抓住了观众的眼球,连姜逾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了。

      没过几分钟,舒纾手机传来震动声。

      她扫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默不作声起身出去接电话。

      厚重的木门悄无声息地关上,姜逾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幕布上,只是电影里的情节却怎么也进入不了她的大脑了,只余手心里残留的热意还在散发着微弱的能量。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舒纾还没有回来。

      姜逾掀开薄毯,站起身来,陈雯怡低声问她:“你去哪儿?”

      姜逾温声笑道:“嘴巴有点干,我去房间拿一下唇膏。”

      北方冬天在暖气房里待久了的确有点干燥,陈雯怡不疑有他,让她回来记得锁好门,姜逾应了声便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酒店走廊上没有舒纾的身影。

      姜逾看了眼尽头处的露台,迟疑一瞬后走了过去。

      北方室外温度低至零下二十度,寒气透过门缝钻进来,越靠近,越感觉到一种冷针扎在皮肤上的刺痛感。

      露台的玻璃门上结着层毛茸茸的白霜,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站着一道高挑的人影。

      姜逾推开门,凛冽的空气瞬间裹挟着烟草味和熟悉的香水尾调扑面而来。

      舒纾轻依在露台栏杆前,望着远处,宛若蜜蜡的指根间,夹着一点猩红,在浓重的夜色里忽明忽灭,白色的烟雾被风拉扯得纤细破碎,很快消散无踪。

      远处夜场滑雪道的照明灯像一条发光的丝带缠绕在山脊上,将她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边,凝固出一种近乎沉甸甸的孤独。

      听见动静,舒纾偏过头来。

      视线相接处的瞬间,她的脊背明显僵了一下,随后将烟蒂按灭在覆雪的栏杆上,留下一道疮痍的黑痕。

      “电影结束了?”她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哑一点,被风吹得有些散。

      她连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都不知道。

      姜逾没回答,只是安静看着她,目光带着一丝平静的询问。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舒纾微微别开眼,视线落在雪山虚无的某处,又很快转回来,像是放弃了某种可笑的自尊。她抬起眼看姜逾,唇边试图弯起一个惯常的、略带调侃的弧度,却不太成功。

      “可以抱一下吗?”

      声音很轻,好似只是呵出了一道无关紧要的白气。

      姜逾不知道舒纾接的电话,来自于哪里,对方是谁,跟她说了什么,但她的心却像是受到某种山呼海啸的侵袭,骤然发紧。

      舒纾见她没有动作,眼睫略微一颤,那点勉强勾起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和……或许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不做什么,单纯抱……”

      话音未落,带着体温的羊毛衫已经贴了过来。

      姜逾刚从室内出来,怀抱温暖得如同添了炭火的暖炉,抱过来的瞬间便融化了舒纾肩上那点薄薄的积雪。

      舒纾抬起冻僵的手指,揽住姜逾的蝴蝶骨,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颅顶。

      雪花偶然斜斜飘进来,落在两人肩头,逐渐积起一层白。

      因姜逾呼吸间喷洒在心口的白雾,舒纾渐渐觉得身体开始隐隐发烫,心底滋生出一股强烈难填的欲念。

      片刻过后,低哑的音质随风钻入姜逾的耳膜,伴随着足以致命的蛊意。

      “姜逾。”

      “我反悔了。”

      “我不想只是单纯地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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