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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一百一十年,天大晴,占卜捉妖,大吉。
谢舟和王妍赶往南风馆的途中,听闻一件趣事。
“南风馆那个新来的花魁,是江家的二少爷。”
那边酒馆里坐着三个长衫酒鬼,点了一盘花生米,饶有趣味说起这事来。
“江家的庶子么?年前不是还威风吗?”
“得罪了谢家,被赶出门了,听说是调戏了谢家的三小姐,被打了一顿扔出来了。”
谢舟:……
她是当事人,人在外被称作谢三小姐。
这件事确有其事,但当时江遇调戏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婢女。
那庶子胆小如鼠,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又受谢寒衣谢寒征授意,只好把咸猪手伸向了她的婢女。
如果仅仅是调戏了谢三小姐,他是不会被江家扫地出门的,归因于谢舟。
昔日江谢联姻,谢舟大闹婚宴,江绍出手与她对决以平息她与母亲王祈月怒气,却不想成为谢舟的手下败将。她将板子打在了江绍身上,江家出丑,需要一个出气筒,而江遇这个导火索很不幸成为牺牲品。
至于后来成为花魁的事,她再也没有听说。
王妍见她出神,拉着她往南风馆快步走去。
南风馆里专出男色,这里近日妖怪频出,死了十几个女子,馆主向祭司殿递交拜帖,希望祭司大人王祈月能出手解决此事。
王祈月勘探这个妖怪,是个低标,危险系数很小,随手扔给了祭司殿名下的学堂作为试炼。这样的题目在学堂里还有十几个,为了完成考核指标,谢舟和王妍选择了这个只有女子遇害的惨案。
他们乔装打扮一番,门口的馆主见有客人来,忙把人请进屋内,如今楼里出了这样的惨案,生意凋敝,能有人来就不错了。
谢舟见他从眼角眉梢挤出笑意,有几分苦,他恭敬把人引进屋内,要是在以前,南风馆的馆主何曾如此卑微。
她偶有听闻,上一届的花魁拍出了二十万两黄金的高价,自那以后南风馆的入门得靠“约”,没有一个月时间请帖是下不来。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馆主从业几十年,也未见过南风馆里进过如此端方雅正的姑娘,一时诧异,而后王妍走出嚣张跋扈的气势,仿佛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又给自己的诧异找出了解释来。
交友不慎。
谢舟和王妍装作初到京城,早闻南风馆大名,今日幸而得以参观,问了这楼里怎么这么冷清。馆主怕把人吓跑,却讲了假话。
谢舟知道这话不好引,就没再说,跟王妍上楼,打算观察楼里的情况之后再做决定。
馆主叫了几个模样好看的清倌过来弹琴奏曲,两个弹琴的将琴摆在身前,从容优雅的拨弦,走出魏晋南北的清流风范,还有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眉眼之间有壮气,将琵琶拨出千斤的架势。
谢舟神色未动,其实有几分不舒服。一股甜腻,妖娆的气息包裹她的鼻腔,而后她重重打了个喷嚏。
弹琴的一人手一停,歉疚一笑,朝后略微摆手,那小厮得了令熄灭熏香。
谢舟道了一声谢。
而后与王妍传音:“这香不是从熏炉里来,先闭气吧。”
王妍点头,随即两人闭上气,这楼对二人影响小了许多,反而能让他们观察起四周情况来。
先前摆手让小厮熄灭熏香的清倌说:“可是有何不妥?”
谢舟不好直接说此楼怪异,便找了借口:“太冷清了。”
那清倌很快理解了谢舟的意思,让小厮请馆主来。
馆主笑眯眯询问谢舟意见,他道:“如果是太冷清的话,可以加个人,我们这的花魁会舞剑,保管二位满意。”
王妍来了兴趣,她饶有兴致询问:“是江遇?”
在场的人面色各有各的精彩,可见江遇世家子弟的身份对他的名声有多大加成。
馆主说道:“什么江遇,如今该叫他清风。”
谢舟没什么兴致,但王妍兴致勃勃:“把清风公子请上来。”
她话刚说完,门口已经有了响动。
腰间玉佩的环响如同山泉乍泄,泠泠清音中响起浑厚一声,却又百转千回的温柔遣倦:“在下来迟了。”
谢舟不禁抬头望去。
一双骨节分明的白净玉手挑开白玉珠帘,露出一张高鼻梁,鹅蛋脸,一双杏眼含情目,一阵清风霎时起,吹动他一根月白发带。
他拖着一柄冰棺剑,从容自若的来到谢舟跟前,作揖行礼。
以前的江遇是什么样呢?
谢舟从脑中搜刮出来,长着一张好看的遗世独立脸,却酷爱金银财宝,全身上下堆砌金玉,一张刻薄像,永远拿鼻孔看人,好好的九分颜也作到四分。
如今进了南风馆,也不知馆主怎么调教,却把人教好了。
她看向馆主,心想此人是有几把刷子。
王妍欣喜道:“当初你一副刻薄寡恩像,如今换了地方,偏偏出淤泥不染了,看来你是生错地方了,如今回了自己的老窝,勉勉强强有几分样子。”
江遇当初调戏谢舟婢女的事情传遍大江南北,让她承受了三个月的冷眼,王妍向来护短,见到江遇怎肯善了。
谢舟咳嗽一声,提醒她办正事要紧。
王妍冷哼一声:“罢了,好好舞剑,舞好了本小姐重重有赏。”
江遇也冷哼一声,看向谢舟:“不知谢三小姐喜欢什么剑法?”
谢舟有些懵,她本来看好戏的,突然被提到是个什么意思?
她道:“你随便舞吧,舞的好看就行。”
江遇笑的灿烂,“好啊。”
说罢他起剑入势,等剑气调息均匀,原地舞了一段破魔。破魔是江家剑法,极其考验运气,全身运气行将踏错一分,就可能面对走火入魔,因此这套剑法除了江家人自己,旁人无法修炼。
谢舟拿起一杯水,不知道为啥有些燥热。
她还未喝,江遇便从剑梢上给她又端来一杯新的,剑气收敛起霸意,留下温和的缠绵,这茶水放在她的嘴边,颇有喂她喝的架势。
谢舟望向那人的脸,深情款款从眼中溢出,笑的如同春日里舒摆身体的花骨朵,不像是假的。
这是……勾引?
谢舟有一瞬间的错愕,勾引也不应该找仇家,照他花魁的名头随便抓个冤大头赎身,不比跟找有过节的强。
谢舟道:“你还要把这杯子在这里放多久?”
江遇甚是失望,他把剑上的水杯随意丢在桌上,里面的水溅了满桌。
“谢三小姐……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啊。”
谢舟道:“请便。”
王妍侧歪着头看眼前一幕,她笑道:“江二公子真是痴心呐,当初调戏我妹妹的婢女,现在胆子肥了暴露本性了,说吧,你想怎么死?”
江遇不屑道:“哟,王家大小姐眼里只有这些打打杀杀的手段了吗?是觉得江某没伺候你,你心里不舒服。”
王妍眯着眼:“杀了吧。”
馆主额头上沁了满脸的汗,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祖宗,张口闭口的要杀人,区区一个南风馆哪够这些贵人作践呐,他正欲出来打个圆场。只见江遇前面亮起一道黄气,与暗中的青气相抵。
江遇就站在此处,分毫不移。
原来王妍的那句杀了,也不是玩笑话。
谢舟道:“姊姊,人在外还是低调些。”
“就你爱管些闲事,心肠软的跟柿子一样。”
江遇向谢舟鞠上一躬,“多谢谢三小姐的救命之恩,既然谢三小姐救了我,我当以涌泉之恩相报,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有关于你们此行的目的,不知谢三小姐可否赏脸一叙?”
谢舟觉得这话就有些大而空泛了,他们这次乔装连王祈月都不知道,甚至还瞒着表哥王铎,生怕他们坏事,他能知道就有鬼。
谢舟拒绝,“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
在场的人都收拾了自己吃饭的家伙往外撤,只有江遇一人站在原处。
“你不走吗?”
江遇走近谢舟,跟她靠到了不安分的距离。谢舟本能地推他,他却抓住谢舟的手,把头附在她的耳边:“我当然知道你是来捉妖的。”
她推人的那一掌带了些灵力,可江遇宁愿挨下也在她耳边说这话,让她生出了几分信任。
谢舟道:“江二公子,这话你站在原处也能说。”
她敛眉斥责:“你越界了。”
王妍笑话般地道:“你不是要护着他吗?怎么这么快就护到耳根子边上了。有什么悄悄话我听不得,说出来听听。”
谢舟站起身来,指着江遇:“你让他跟你讲。”
随后火速换了个位置,结束了这酣畅淋漓的骚扰。
油的腻人。
江遇道:“这楼里有个妖怪,每月十五出来吸取一波阳气,虽然现在楼里生意不好,但十五那天,楼里都是满的。”
十五,那就是今天。
但死去的女子时间不一,也并不局限于十五,这个说法跟死者时间对不上了。
“为什么?”
江遇摊手:“谢三小姐问我为什么,可我又怎么知道,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
谢舟和王妍对视一眼,两人都决心先留下看看再说。
谢舟又问:“这楼里的香是怎么回事?”
江遇莞尔一笑:“香啊,香当然是催情香啊。”
催情???
谢舟总算知道自己那股燥热不适之感从何而来了,要不是一进楼就闭了气,照江遇勾引她的那速度,只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她冷冷道:“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
“是那件事?”
这小子摆明了是挑逗谢舟再说一遍。
谢舟淡淡道:“所有事,从进楼开始。”
“我要是不呢?”
谢舟露出的长剑露出半个脑袋,剑上闪出江遇的脸,她阴恻恻道:“不想死就闭嘴。”
江遇不以为然的笑出声来:“谢三小姐炸毛的样子也甚是可爱。”
“南风馆十五日的暴乱什么时候开始?”
江遇往外看上一眼,淡然道:“这不是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