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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四周的门窗都捂了个严实,即便是日上中天之时,也难以射入一丝阳光。李东海尽管很厌恶这般用几盏烛光维持光亮的阴抑感觉,也始终是静坐于原地,然眉眼却下沉了几分。

      颊边的泪水在干涸之后,会刺的皮肤生疼,也正是因为紧闭的门窗的关系,不会有风。他又突然有些庆幸,凡事都有两面性。

      为什么要哭呢?他回过头来思考这个问题。也许正洙哥说的对,是自己天生眼泪泛滥,多愁善感,可又隐约觉得并非如此。有时候,心里一着急,眼泪就掉下来了,每每落完泪,他又反省自己怎么就这么软弱,这点事儿值不值。可就是改不了。他平时看来再怎么老成,也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这一点儿,倒是和李赫在挺像。

      所以才会有这么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于是这厢两个很快就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了,与此同时,楼上那厢就显得有些沉寂了。

      “希澈。”朴正洙的声音被面具阻隔,听不真切,可金希澈依旧听出了些许犹豫。

      在停止一切动作后,思绪总是会变得清晰起来。金希澈坐在窗框上,一只脚悬空在外,无规则地晃荡着,底楼造的特别高,所以他不过是在二楼,还是会有种伫倚危楼风细细的感觉。本来这房里的窗也和其他地方的相同,牢牢地用木条封着,透不过一缕风。可金希澈就是想试试若他砸了这窗,他们能奈他何。事实证明,窗户卸了,他依旧活得安生——也依旧是被困在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他可以向下眺望风景,可他出不去。他曾特地抓了只小鸟验证,可当他见到那只鸟飞向窗外时被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毒镖射中时,他还是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其实待在这儿也挺好。他这样告诉自己。

      身旁传来细小的碰撞声,是朴正洙把面具摘下,轻轻置于桌上。

      依旧是那双柔和又恬淡的眉眼,温润如水。恍惚间,始觉那人憔悴了不少。再见时,竟会有种阔别多年的错觉。只是没想到,后来,他真的要体会这样的情绪。

      朴正洙偏头向他的方向望去,视线却未在他身上停留,而是向远方无限延伸,就仿佛他的视线是不受窗框阻碍的。

      金希澈向来是耐不住静默的,而此刻却只字未语,顺着朴正洙的目光,一同望向远处。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觉得,他们俩挺像,至少是一类人。思及此,嘴角总会不经意浸染一抹淡笑,是终得知己的那种欣慰,亦或是其他什么难以名状的情绪。

      一片灰蓝的苍穹有什么好看的呢?可他自己也这么看着,不是吗?

      金希澈又转头看朴正洙,其实心中并不是没有疑问的,比如他这几天的去向,比如他打算如何应对下面的比试,再比如,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可话到口边还是未能出口,只扯了嘴角轻笑到:“看完了没?”

      闻此言,朴正洙才终是收了目光,继而看向金希澈,那眸子里淡淡的清冷一扫而光,多了些笑意。

      “嗯,”他答道,“偶尔装下深沉也不错。”

      金希澈突然觉得眉头纠结,下意识地扶额。也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大,坐在窄窄的窗框上的他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

      朴正洙一下蹿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动作之快,差点让金希澈以为他是会轻功的。

      “希澈,你当心点,别激动,摔下去怎么办?”朴正洙眉头紧锁,一副担心的样子。

      金希澈瞧了,心里乐着,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轻轻一挑眉:“没事,摔不死。”

      “当然摔不死,”金希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远没想到,更有冲击力的还在后面,“只是被万箭穿心太悲壮,我舍不得。”说着,朴正洙还好心地指了指窗沿上密密麻麻的一排小孔:“喏,这些都是机关。”

      金希澈突然很怀念朴正洙安静凝望的时光,那场景至少看着还是顺眼的。

      “朴正洙。”

      朴正洙一愣,他不是没听过金希澈叫他全名,可这一次,语气中竟掺杂着无奈,让他着实有些……别扭。可等了半天,除了这一声唤,再无后文。

      “你……”金希澈欲言又止。

      金希澈一直以为,既然他愿意帮他,那他们现在即便不是同舟共济的伙伴,怎么也算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指望他会推心置腹地告诉他他的一切——这一点即便是他自己也做不到,但至少不该隐瞒所有。

      “我只是想知道……”

      朴正洙嘴角含笑地看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各种表情,仿佛他眼前的不是那个骄傲又自大的金希澈,而是个别扭的小孩。

      “想知道关于谁的事?李东海还是崔始源?”沉寂了许久,朴正洙终于在金希澈提问前开了口,却不等对方回答,又继续道,“那就按时间顺序来吧,我认识崔始源的时候要早得多。”

      金希澈眼神一黯,不禁苦笑,其他人他若好奇,可以自己询问,可你就在面前,为什么不能聊聊关于你的,关于朴正洙的?

      没理睬金希澈的回应,朴正洙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神情并不似在回忆过往的美好,到像是追悔莫及的模样:“在其他小孩还分辨不清是非善恶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怎么鉴别真金白银了,恰巧我家隔壁住着户家财万贯的人家,很巧的是,这户人家姓崔。威逼利诱之下,终是抵不住诱惑,靠我那三寸不烂之舌对其坑蒙拐骗。被我骗得最多的,自然是崔始源,然后……”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嘛,骗得多了,就熟了咯。”

      金希澈怎么都觉得他是准备了一套很不靠谱的说辞来糊弄他。

      “然后呢?”他问。

      “若你知道你被人骗了还替他数钱,会怎么办?”朴正洙反问。

      见金希澈不说话,仍一脸狐疑地凝望着他,只得自己接话:“那结果自然是恼羞成怒了,可崔始源是何人?喜怒不形于色。我又不敢得罪他,只好处处躲着他咯。”

      “这么说,你这几天消失,就是知道他也会来比试,所以躲他?”不知为何,金希澈觉得心头一沉,却道不出缘由。

      “躲人只是其一,但也不只是为了躲他。”朴正洙不是第一次参加试毒大会,按往年的规律,很少会有正派人士前来,所以崔始源会来,是很不寻常的。但在他和金希澈抵达芳醴之时,确实是发现了崔始源的踪迹,这着实令朴正洙有些惊讶,虽说惊讶,倒也在预料之中,因为他知道,崔始源就是冲着他来的。但也正如他所说,他并不只是为了躲他,也不只是躲人,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金希澈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朴正洙却绽颜,笑若春风。

      “我刚才说的,只有两成是真的。我确实骗了他,但我不贪财;他也确实怨恨我,也并非为了钱。”朴正洙把玩着手中的面具,却是无心之举。

      “我做错了些事。”那语气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却是扰乱了金希澈的心,“错在我,所以不能怨他。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金希澈见他良久未开口,有些着急地问到。

      “可惜今后都骗不到钱了呀。”三言两语,朴正洙便使气氛从静默变为沉重,再由沉重转为轻松,可这番话即便已飘荡于风中,却依旧凝结在金希澈的脑海中。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假,可他说话时的神情却告诉他,没有这样的过往,是不会有那样的情绪的。

      金希澈神色复杂地望向朴正洙,却见对方正一脸含笑的盯着他看,不免有些尴尬:“你干吗?”

      “希澈,”朴正洙略带玩意的眨了眨眼,“知道我为什么叫百晓生吗?”

      金希澈心里嘀咕:“当然是因为你喜欢多管闲事。”

      “其实,我并不通晓世事,就连身边之人的心事都无法猜透。我做的,不过是把最能迎合人们心中所想的话,以含糊不清的形式告诉他们,所以,便会有人愿意相信。传言多了,谎言也会变成真相。可是,要知道即使那套说辞无限逼近真相,它能迷惑的只是人心的表层,却改变不了现实。”

      话音落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房间里都静谧无声,因此显得空旷起来。

      金希澈不知道朴正洙是以怎样的一种神情望着虚无的空间,但他很清楚,那其中,并没有忧伤。

      “东海,你刚刚好厉害的!”李赫在望着李东海还微肿的眼,思量了许久,才琢磨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东海没有应。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的赞美之词,因为他很明白,这其中有多少是恭维。可刚才李赫在的话中,却完全没有虚夸之意。他侧过脸,打量还在张嘴傻笑的李赫在。

      “你笑什么?”他问。

      “师傅说,我笑的时候看起来比较聪明。”李赫在如实道。

      这回,换李东海上扬了嘴角:“你师父明显是骗你的。”

      李赫在摸了摸后脑勺,面露尴尬之色:“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希澈哥也说师傅说的是实话。”

      那是他们联合起来捉弄你。李东海这样想。没察觉到刚才阴郁的神情明朗了许多,就仿佛这儿并不如刚才那般密封,压抑着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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