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天子》八爷党

6、邀买人心

　　殷恕怀伸了个懒腰，起身来到膳室。

　　由铁官打造的铁锅铁板铁丝网和铁炉子已经送入宫中，殷恕怀的午饭便是由宫中御厨按照殷恕怀给的菜单，做的一道芋儿烧鸡。

　　具体做法是将芋头切成块，先过油炸一遍，炸到表面泛起金黄色，捞出备用。再将鸡肉切块，下锅煸炒，煎至金黄，煸出油脂，然后再将事先准备好的葱、姜、八角、茱萸、花椒、豆瓣酱等调料放入锅中爆炒调味，最后放入芋头，加适量清水，用文火炖煮一炷香的时间。

　　一道色泽红亮、卖相绝佳的芋儿烧鸡就这么热气腾腾地出锅了。

　　穿越这几天，嘴里都快淡出鸟的殷恕怀看着漆盘中红彤彤的芋儿烧鸡，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霎时间，一股浓香热辣扑鼻而来，呛得殷恕怀从鼻尖爽到了天灵盖！

　　就是这个味儿！

　　殷恕怀吞了吞口水，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该说不说，宫中御厨的手艺真是没得挑。即便是第一次做这道菜，竟然也让他琢磨出了这道芋儿烧鸡的精髓。

　　细嫩的鸡肉经过文火炖煮，早已炖的油润软烂，翻滚的汤汁将调料的香辣火爆和芋头的粉糯鲜甜一并浸润到软烂的鸡肉里，不仅色香味美，就连汤汁都变得浓稠诱人。扑面而来的香气弥漫在凛冬冷冽的寒潮中，勾得人食指大动。

　　“真是太好吃了！”

　　殷恕怀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又夹了一块芋头放入口中。绵软鲜甜的芋头饱含着鸡肉的鲜美和调味的辛辣，尾调是丝丝入扣的热辣鲜甜，香得人享受地眯起了双眼。

　　除了这道香气四溢的芋儿烧鸡，案几上还摆放着一道铁板豆腐。嫩嫩的豆腐被切成方块，外表煎得酥脆金黄，上面还淋着御厨特质的酱汁，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鲜美异常。

　　殷恕怀喟然长叹，伸手拿起一个馒头掰开两半，将铁板豆腐和芋头鸡块夹在中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中国人吃馒头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但在殷朝，馒头暂时还不叫馒头，而叫“面起饼”。顾名思义，就是面粉发酵后蒸出来的饼。直到三国时期，诸葛亮用面团裹着牛羊肉代替人头祭祀的传说流传开来，这种蒸饼才改名为“曼头”。如果认真研究的话，关于馒头的称呼衍变可以详细写出一篇小论文。只可惜殷恕怀对馒头叫法的衍变史并不感兴趣，他就知道自己穿越这么久，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这才叫吃饭嘛！”

　　一顿风卷残云后，殷恕怀放下筷箸，心满意足地饮了一口甘蔗汁。

　　为了做出让陛下满意的铁板豆腐和芋儿烧鸡，光禄寺至少拿了十来只鸡和半板豆腐练手。只靠殷恕怀自己，显然是吃不完这么些的。便把剩下的鸡肉和豆腐分给伺候他的宦官宫女和忙活了一上午的御厨，还贴心地告诉他们，如果不爱吃辣，还可以用铁锅炖鸡炖鱼，炖鸡的时候可以放点干蘑菇提鲜，炖鱼的时候也可以往锅里放点豆腐，吃起来会更香。

　　说到这里，殷恕怀忍不住抱怨：“铁官真是太小气了，怎么也不多打几口锅，灶上都排不开。”如果灶上能排开的话，他今天就能让全后宫的人吃上铁锅炖鱼和铁锅炖鸡了。

　　殷恕怀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忘了他一开始只想要一口铁锅改善伙食。如果不是霍琰赠送的十车珍宝打开了他的胃口和眼界，殷恕怀也不会变得这么大胆。

　　——果然人的本性就是得陇望蜀。

　　殷恕怀看了眼仍旧在积蓄能量等待解封的游戏板面，顺手给霍琰发了一张飞花传书：【丞相爱吃芋儿烧鸡和铁板豆腐吗？】要是想吃，就得让铁官多多打造铁锅和铁板。

　　——注重口腹之欲的皇帝陛下致力于让所有人都吃上可口的菜肴。哪怕在食物匮乏的寒冬，也不会被难吃的蒸肉、咸鱼，以及口感粗糙的粟饭折磨。

　　发完消息，殷恕怀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注意到午时已过，崇德殿内的宦官宫女们却还没吃午饭，便让他们换班去吃饭。

　　宦官和宫女们一脸震惊地看着殷恕怀。他们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将他烹饪的饭食，赏赐给他们这些卑贱之人（对于生活在宫中的宦官宫女来说，贵人自己发明的饮食，跟他们亲手做的没有区别。）

　　历来贵人只会敬上，即便是体恤下人，至多赏些银钱，何曾见过为君者侍下？

　　他们何德何能，竟然能得陛下如此敬重？

　　“？”殷恕怀被众人看得莫名其妙。他是让他们换班吃饭，又不是让他们吃断头饭，干嘛都这样看着他？

　　等到所有人都吃完午饭，殷恕怀又兴致勃勃地带着大家折腾起取暖用的铁炉子。

　　殷恕怀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山村支教。他让铁官打造的铁炉子，就是他在山村支教时见过的那一种。可以用来烤火取暖，还能在上面烧水烤地瓜——哦，殷朝没有地瓜，那烤芋头板栗也行啊！

　　殷恕怀一边指挥宦官们组装铁炉子，一边畅想道：“等到你们下值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凑在一起取暖聊天。烤烤板栗喝点热水，这就叫人间烟火气。”

　　当然也要注意房间通风，千万别一氧化碳中毒了。

　　说罢，殷恕怀又向庄无为吩咐道：“你去督促铁官，让他们多打几口铁锅还有铁炉子，至少要让宫里的人都用上。天气越来越冷，可别把人冻坏了。”

　　正当值的宦官宫女们一脸感动地看着陛下，当即跪拜谢恩。他们没有想到陛下如此仁爱，竟然还专门为他们打造了取暖的工具。

　　——不愧是在民间生活了十六年的陛下，果然比从小长于宫中的贵人们更懂得民间疾苦。

　　要知道，殷恕怀住的崇德殿是用不着这东西的。因为皇帝和各宫妃嫔的宫殿在建造之初，就专门砌了用来取暖的空心夹墙（火墙）和地道（火道），烧火的炭口就设在殿外的廊檐底下。到了冬日，只要往炭口里烧上木炭，热气就可以顺着夹墙和火道蔓延到整个大殿，让殿内温暖如春。

　　殷恕怀虽然是个傀儡皇帝，但傀儡皇帝也是皇帝，至少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没人会傻到在这种小事上虐待皇帝。但是宦官和宫女们居住的地方就没有这么舒适了。许多地位低下的粗使宦官和宫女，包括宫斗失败的妃嫔，以及犯罪之后被充入掖庭的罪官女眷们只能居住在掖庭最偏僻简陋的地方，不仅要承担繁重的劳作，到了冬天更是只能靠着身体硬抗。

　　即便是得宠的内侍宫婢，在伺候贵人的时候也不敢吃饱饭，就怕出虚恭恶了贵人。而宫中最有权势的那一批宦官，早在霍琰诛杀张謇时就被屠戮殆尽了。还活着的原本都是最底层的小虾米。

　　这些人大都是穷苦出身，生性老实怯懦，哪怕入了宫也没能钻营出个往上爬的门路，所以才会在霍琰刀割宦党的时候留下一条命，又辗转被霍琰安排到崇德殿伺候殷恕怀。

　　可想而知，当殷恕怀金口玉言，让侍奉他的宦官和宫女们吃饱饭，又向铁官下旨，亲自为他们设计铁炉子取暖的行为，在众多宦官和宫女眼中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如果说宦官还有被拉拢的价值，那些老死宫中的宫女和上几代帝王的妃嫔们又有什么价值呢？陛下却连她们的处境都想到了，只能说陛下生性仁善。

　　是夜，下了值的宦官和宫女们各自凑到一处，感激涕零道：“世家贵胄与朝堂诸公皆视我等如草芥。除了陛下，谁还把我们当人看呢？”

　　这句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宫外。时时刻刻关注宫中动向的霍琰知道殷恕怀用吃食和铁炉子收买人心的举动之后，不屑一顾地对着左右的心腹谋臣说道：“长于民媪之手，果然便只会些妇人之仁。”

　　身为皇帝，竟然指望着用这点小恩小惠拉拢人心。岂不知小人畏威不畏德，身为上位者，越是表现得宽厚仁善，底下的人就越不会怕他，就越有可能背叛他。

　　说完这句话，丞相大人复又颤抖地拿起今日午时突然出现在书房案几上的飞花传书，勃然大怒道：“身为皇帝，他想要铁锅铁炉邀买人心，直接下令给铁官就是了，何必叫人多此一举。他是不是在威胁我？”

　　“还有你们这些废物，都被人摸到书房了竟然毫无察觉，是不是哪天我的脑袋被人割下来了，你们也都不知道？”

　　“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