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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冰茧缚龙 ...

  •   久榆伸手触碰冰面上的血字,指尖突然被磷粉灼伤。二十三只灰蝶振翅飞向城南,在暮色中拖曳出幽蓝光痕。春桃提着灯笼追来,灯罩上老孙头画的糖渍地图正在融化:"它们往废弃的漕运码头去了!"

      码头芦苇丛中,半截沉船桅杆斜插淤泥。久榆踩到块松动船板,腐朽木纹间突然露出西洋字母——正是安远号货舱的编号。当她用银钥匙撬开夹层,滚出的不是铜钱,而是十二颗裹着冰霜的琉璃眼珠。

      "这是西洋占星师的水晶球。"太子撑着染血的披风出现,"当年先帝用它们与番邦交易气象情报,以求在漕运粮草时占尽先机。"

      远处传来马蹄声,赵州策马踏破水洼,马背上绑着个昏迷的西洋人:"我在江心岛截获了他们的信鸽,这些琉璃珠会随月相变化显影。"他割开西洋人的皮靴,鞋底赫然刻着赵府嫡子的私印。

      久榆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本《海国星图》,每页夹缝都粘着糖晶。当她把琉璃珠浸入糖水,珠内浮现的竟是当朝六部要员的生辰八字——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冰鉴"二字。

      "明日霜降,冰鉴局要开窖取冰了。"太子摩挲着琉璃珠,"看来有人想用生辰八字做冰雕,行巫蛊之术。"

      子夜,久榆潜入冰鉴局地窖。千年玄冰砌成的墙面上,果然新刻着六部官员的名字。她呵气融霜,发现每个冰雕心口都嵌着枚带齿痕的铜钱——与弟弟那枚一模一样。

      暗处突然传来碎冰声。久榆贴墙隐匿,看见赵府嫡子正在冰面绘制星图,手中金勺舀起的不是冰沙,而是混着雪蚕散的朱砂。当他将最后一笔连向户部尚书的名字,冰雕突然渗出黑水,凝结成安远号的船徽。

      "原来巫蛊是假,唤醒冰魄军是真。"赵州的声音从冰柱后传来,"先帝曾用雪蚕散控制死士,将其封入冰鉴,遇血则醒。"

      久榆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拼死焚毁安远号——那船上运的根本不是火器,而是三百具冰封的活尸。此刻冰鉴局地窖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混着非人的低吼。

      赵州突然拽着她跃上冰梁。下方甬道里,赵府嫡子正用琉璃珠引路,十二具冰尸眼眶里嵌着同样的琉璃珠,正随珠内星图变化列阵。当冰尸经过久榆藏身的冰柱时,她看见其中一具的右手缺了小指——与父亲当年的残肢完全吻合。

      "不能让他们出窖!"久榆甩出银钥匙,击碎领头冰尸的琉璃眼珠。冰尸突然暴走,反手掐住赵府嫡子的咽喉。混乱中,赵州割开冰尸胸膛,取出冻在心脏里的铜钱——正是当年私铸的"沈"字钱。

      次日清晨,久榆在御膳房调制新冰酪。春桃递来的珊瑚碎里混着冰尸心脏的碎屑,在日光下泛着诡谲的蓝。当她把冰酪呈给监国的五皇子时,对方腰间的螭龙玉佩突然炸裂——玉芯里掉出的糖画小人,正穿着赵府嫡子的服饰。

      "看来有人想借冰酪局搅动风云。"五皇子碾碎糖人,糖渣里露出半张航海图,"久姑娘可会做'海晏河清'?用南海砗磲粉调色,佐以东瀛霜糖。"

      久榆盯着航海图上的红叉,认出那是琉球海域的暗礁区。二十年前父亲最后一次押运,正是在那片海域失踪。她忽然想起琉璃珠里浮现的"冰鉴"二字,或许指的不仅是冰窖,更是某艘潜伏在暗礁间的幽灵船。

      当夜,久榆带着改良的"山河永固"再访码头。冰酪入水即溶,却在海面冻出蜿蜒冰径。她顺着冰径划向暗礁,月光下竟浮现出安远号的残影。甲板上的冰尸整齐叩首,中央供着的正是父亲那柄断剑。

      "林姑娘终于来了。"西洋商船甲板上传来生硬的中原话,独眼船长举起琉璃望远镜,"只要交出冰魄军的操控之法,令尊的尸身自当奉还。"

      久榆握紧袖中银钥匙。钥匙尖端突然伸长半寸,在月光下显影成微型星图——原来这不是钥匙,而是操控冰尸的星象仪。当她将星图对准安远号桅杆,冰尸们突然转身扑向西洋商船。

      海雾弥漫时,久榆在冰尸掩护下夺回父亲尸身。断剑剑柄脱落,露出中空的暗格。冻在冰里的血书写着:"冰魄军实为前朝秘术,三百活尸需每月以雪蚕散喂养,赵府以铜钱运毒..."

      雾中突然射出火箭,点燃了安远号残骸。久榆抱着父亲尸身跳海,在即将窒息时被拽上小舟。赵州划桨的手布满灼痕:"五皇子与西洋人勾结,真正的冰魄军早被调包了。"

      海岸线浮现火光,新的安远号正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将领,手中令旗绣着赵府家纹。久榆咳出海水,看见令旗边缘的穗子——正是皇后凤袍上的金线缠枝莲。

      "该回长宜斋了。"赵州望向京城方向,"春桃传来消息,有人在废墟下挖出了第二十四只油纸包。"

      长宜斋废墟深处,春桃用糖勺撬开青砖。第二十四只油纸包泛着海腥味,折痕间渗出靛蓝色粉末。久榆蘸取粉末抹在断剑血书上,褪色的字迹突然扭动重组,浮现出《东海冰魄志》残页:

      "月晦之夜,取鲛人泪冻入玄冰,可窥蓬莱雾舟。然雾舟非舟,乃前朝冰鉴局所遗..."

      残页末行的墨迹被血渍晕染,唯剩"龙骨为匙"四字清晰可辨。赵州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安远号徽记在月光下泛起磷光——那纹路竟与蓬莱海图中的漩涡暗合。

      "明日便是月晦。"他碾碎砖缝里的冰晶,"该去会会真正的雾舟了。"

      五更时分,久榆在码头暗桩换了装扮。渔娘头巾里缝着春桃塞入的琉璃珠,珠内冻着半只灰蝶翅膀。当海雾漫过船舷时,她看见远处有盏绿灯明灭三次——正是赵州当年与父亲约定的接头信号。

      雾舟比想象中更诡谲。船身裹满藤壶,桅杆挂着冰尸风干的指骨。独眼船长用铁钩挑起久榆的下巴:"林姑娘可知,为何安远号沉没处会起雾?"他突然掀开甲板暗格,三百具冰魄军正浸泡在靛蓝液体中,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冰锥。

      久榆袖中的银钥匙突然发烫。当她把钥匙贴近冰锥,锥体表面浮现出六部官员的面容。最末那具冰尸突然睁眼,琉璃眼珠里映出皇后执笔批红的场景——朱砂折子上赫然写着"准赵府私铸代币"。

      "原来冰魄军要杀的从来不是西洋人。"赵州的声音混在涛声里。他割破掌心将血抹在雾舟龙骨,腐朽木纹竟渗出雪菊汁液。整艘船开始震颤,冰魄军胸口的冰锥齐齐转向京城方向。

      黎明前最浓的雾色里,久榆在底舱发现冰封的青铜箱。箱面星图缺失的象限,正与银钥匙柄端的凹槽吻合。当她插入钥匙,箱内迸发的不是珍宝,而是三百根淬毒糖针——针尾雕刻的安远号船徽,与赵州后背烙印如出一辙。

      "这才是真正的冰魄军信物。"五皇子幽灵般出现在舱口,"当年先帝赐给你父亲的,可不止断剑。"他突然吹响骨笛,冰魄军眼眶里的琉璃珠应声炸裂,迸出的毒雾瞬间腐蚀船帆。

      久榆将糖针浸入海水,针尖显影出微型海图。当她把针别在残页边缘,靛蓝粉末突然腾空形成立体星象——雾舟所在位置,正是二十年前琉球使臣遇刺的凶案现场。

      "该换棋子了。"赵州突然斩断锚链。雾舟在急流中打转,三百根糖针受磁力牵引,在甲板拼出皇陵地宫的暗道图。久榆看见图中标注的"冰魄枢机",竟与父亲书房暗格尺寸相同。

      正午烈日刺破海雾时,久榆在漩涡中央看见蜃楼。琉璃宫阙里晃动着熟悉的身影——十二岁的自己正在院中捣冰,父亲将玉锁片系在她颈间。当她伸手触碰幻象,蜃楼突然崩塌成冰晶,凝成柄青铜钥匙坠入海中。

      赵州潜水捞起钥匙时,发现钥匙纹路能完美拓印在冰魄军额头。当他把拓片映在残页,褪色的《东海冰魄志》显出新章:

      "永昌九年,帝遣冰鉴使十二人赴琉球。使船携龙髓香三百斤,实为炼人丹..."

      久榆忽然呕吐不止。她想起御膳房冰库里那些刻着生辰八字的冰砖,想起太子说"足够藏住任何秘密"。或许从始至终,冰魄军都不是杀戮机器,而是被活炼的...

      "小心!"赵州突然扑倒她。五皇子的袖箭擦着发髻飞过,箭尾绑着的不是羽毛,而是皇后凤袍上的缠枝金线。线头系着半枚玉珏,与太子当年佩戴的合为完整安远号船徽。

      暮色降临时,久榆在底舱发现冰茧。半透明的冰层里封存着少年,眉目与弟弟的铜钱画像别无二致。当她贴上冰茧,耳边响起父亲临终的呓语:

      "真正的冰魄枢机...在长宜斋井底..."

      赵州用雾舟残木刻出井轱辘模型,转动时发出与长宜斋老井相同的吱呀声。当模型浸入靛蓝液体,井壁纹路竟与琉球暗礁区的珊瑚礁脉完全重合。久榆将弟弟的铜钱按进模型凹槽,井底突然伸出青铜锁链,链节上刻满西洋数字。

      "这是经纬度!"西洋船长突然闯入,"锁链指向的位置...是西洋军港!"

      海风骤烈,最后一丝雾气散去。久榆看见二十艘西洋战船正包抄而来,主舰桅杆上飘着绣有赵府家纹的旗帜。而旗舰甲板上,戴着青铜面具的将领缓缓摘下面具——那道月牙疤横贯左脸,与赵州旧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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