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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巧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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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颖接到我的电话愣了几秒钟,马上很镇定地给我指示:“不管谁会冲着我来,第一,你现在在店里,你先处理去;第二,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谁来找我茬。第三,把情况摸清楚了再给我电话。我正在谈事情,挂了!”
不愧是个“白骨精”,怎么都不会难到她。既然我断定那个富贵的女人是来找苏颖的,多半是苏颖这个精妖惹了他人的老公吧。现在我只能做这样的猜测,苏颖不允许我再打电话给她,她很忙,让我独自去处理这种事情。我只好准备再等待那女人到店上来。等了两天,她就来了。这一次,我准备换个姿态与她过招。
富贵女人进门,我马上满脸堆笑,紧贴着她,想为她好好地推荐衣服。
“看了两次,也买了衣服,怎么还没选到你喜欢的款式?”
“哼哼。”那女人有点儿爱理不理的,在店里看看饰品,又看看其他的。
“如果给你挑选的衣服,你回去一次没穿过,挺让我有挫败感的。既然你买了,就希望你能喜欢,也愿意穿上,这样有种会知音的快感。其实做不做生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在店里体会到我们的用心。”
“哦?知音是一种什么样的快感?”
“你如果不是出于欣赏、喜欢的角度买走衣服的话,我们始终是处于一种交易关系的状态,这种交易也就无法持续长久。你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买到服装,何须到我这里来呢?”
“我喜欢这里的衣服,就是知音吗?”
怎么这女人老是逮着“知音”不肯放?
“至少你是认同我们为你选择的款式。”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选的衣服呢?”
“你买了两次衣服,到这里来你一次都没有穿过。”
“你又怎么知道我在别处没穿过呢?我一定要穿给你看吗?”
“直觉吧。你始终抱着‘高贵’的感觉不肯放,只有穿你现在身上这类的衣服,你才会踏实。”
富贵女人笑了,感觉她没有那么冷了。我顺势让她坐在沙发,请她喝杯铁观音。她摘下她的墨镜,我看清楚了她的眼角,有一些鱼尾纹,但一定是做过拉皮手术,否则以她年龄,不可能保持这么好的弹性。她的五官不错,没有做过整形手术,面貌慈祥,不像她前两次来显得那么冷漠。她是故意想拉开别人与她的距离,但内心应该是一个愿意与人交流的人,只是没有渠道。她姓周,我让她叫我果果。
“你们店还蛮有特色的,是你一个人开的吗?”
“基本上算是,有一个朋友在这里投了点钱,这种是小本生意,情投意合的凑在一起挣个稀饭钱就行了。平时都是我在店里,朋友不常来,她是有工作的人,不像我这些闲杂人等。”
“哦!挺不错的。”周姐又环视了一下周围。
“有空你常来看一看,不想买想东西过来喝茶也行。我哥哥的一朋友是做茶叶生意的,总有上等的好茶备着。”
“你爱喝茶?”
“说不上,无聊的时候也到茶叶店里瞎胡闹一下。朋友三四来了,总得招待他们一下,不能总让别人来一次买一堆衣服回去吧?”
“改天我送点大红袍过来给你尝尝,老在家里放着没人喝。”
“那真是谢谢周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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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周姐果然带上大红袍到店里让我开了眼界。一看包装,就知道这种茶品,绝对不是能够在市场上买得到,至少是进贡到省级或者是中央的级别,是贡品级别的大红袍,不是花钱就能买得到的极品。
跟周姐有点儿熟了,我也开始慢慢试探她了。
“周姐,你有你的消费习惯,到我们这种店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呀?”
“天天老吃同一道菜,你也会腻的。”
“腻了你还不是照样在忍受吗?给你换了新口味你又不肯尝试。”
“在家里试过一次,总放不开,不习惯这种款型。”
“是没安全感吧?”
周姐笑了笑,没说话,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穿衣服总不如年轻人好看,也不能乱穿。”
“这样吧,周姐,你也不必非要在我的店里尝鲜。改天我陪你到美美商场看一看,你在那里去尝试一下新的风格,那里的东西不会让你有掉价的感觉,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好啊,会不会耽搁你的生意?”
“不会,这点儿时间我还是有的,何况还有员工嘛。”
我与周姐约第二天中午在店里见面,我坐上她的车一起到了美美商场。她的车是一辆宝马七系,有专职的司机给她开车。在车上我不再多言,从她与司机的谈话中我知道她老公姓蒋。这次我为她挑选的衣服尽量避免与她现在的风格差异太大,省得又让她拿去垫箱底了。三点过,我们俩坐在商场的咖啡里喝下午茶了。
“看不出来果果还挺有时尚感的。”
“干这行,就得有点儿眼水。我是学服装设计的,所以对材质、面料、裁剪有点儿感觉,主要是我喜欢给别人打扮,我自己也是个臭美的家伙。嘿嘿!”
“爱美是人的天性。”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周姐不多言,看得出来她平时与我这种阶层的人交流得很少,所以大家能谈的话题不多。从周姐的言谈举止,不像是那种会去骂人的泼妇,我想至少从这点上来看苏颖是比较安全的。如果真是苏颖与周姐的老公有染,周姐又是这样的沉默,让我感受到她心里是一种蛮受伤的状态,突然我对她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一种欲诉无门、又难以启齿的苦楚。一时我也不想找什么话题闲聊,反而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我的心思又飞到了与Creas的纠结当中。
“我以前是一名教师,教中学的,看不出来吧?”周姐打破了沉默。
“真的吗?是看不出来。”
“我先生跟我一样,以前也是老师。不知道他们家积了什么阴德,他莫名其妙的就不想教书了,说要出来做生意,从此他就做得一帆风顺,一发到底。”
“你真是一个有福之人,你们两个都是。难怪你的气质这么好!”
“后来的日子,就跟电视里的情节一样。”
“什么意思?”
“男人有钱了,该走的过程都要走的,这是定律,好像谁不走这过程,谁就违反了定律,违反了自然规律,谁就不正常。”
她所说的、所指的,我听得懂。就像她说的一样,电视剧看多,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艺术来源于生活,不一定高于生活。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直接把话题捅到苏颖那儿去,我找个上洗手间的借口溜出去给苏颖通了电话。我告诉苏颖,我跟一位蒋太太在喝下午茶。苏颖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她是谁了,不过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太多,还是那句话,我行得端、坐得正。晚上我们再联系吧,你也不用跟她低头认罪。如果她实在难缠,就让她等我回来之后大家再面对面解决吧。”
“你跟姓蒋的到哪一步了?”
“我你还不了解吗?我才不会去碰那种高压线呢。我现在不跟你多说了,先去安慰安慰蒋太太吧。”
“哦,好吧,我见机行事。”
我马上回到了咖啡桌前。我看蒋太太也不是有多受伤的样子,只是她现在呈现出一种无奈的神情,一种即将要一吐为快的前奏。
3
我主动接着周姐的话题聊下去:“我有一个朋友,最近也发现她的男友有了外遇,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承认这种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仿佛蒋先生的外遇是理所当然,而Creas的辟腿来路不明。
“第一次知道了,有点伤心,觉得这种事情我老公怎么会去做呢?伤心了一阵,没离婚,我们是结发夫妻,又是同学,而且还有孩子,也就算了。有了第一次,大家都知道这游戏怎么玩了,他尽量做到不让我知道,我也做到不让他尴尬,挺默契的。我知道他不会跟我离婚的,没有了爱情还有亲情,何况还有孩子呢。所以我也不再去过问太多,孩子很听话,送到英国读书去了,本来想再生个一个,但一想,对我们来说养一个、养几个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我也不指望我能培养出什么国家栋梁,还不是送到外国去造福人类,没有成就感。”
“其实你这样过日子,也蛮自在的,想得开,又不缺钱花,多少人羡慕你呀。”
“这世上就没有会知足的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你忧什么呢?反正你的老公打死也不会跟你离婚的,不像有些女人,整天担心随时会被年轻的小三给篡位了。”
“我老公在外面有了女人,我倒没担心过什么,不过就是图他的钱、图他的地位的女人,成不了气候。他越有不轨,对我的态度就越好,因为他的心情好嘛,顺便也优待了我。我一想到他给其他女人花钱,我对自己也特别大方,能怎么把钱给砸出去的,就尽量把钱给砸出去。其实,一睁开眼睛就想着怎么花钱也是件挺累人的事儿。”
“是吗?我愿意累。”
“我们毕竟也算是知识分子出身,不是那种天生就能闷头花钱的人。最近,老蒋的心情不太好,他一向都很顺的,生意场上、风月场上都很顺,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我一打听,他搞不定一个女人。”
周姐的“打听”应该是从私家侦探那里打听出来的,苏颖在我店里有股权的事情是比较隐蔽的。“搞不定的一个女人”应该是苏颖吧。苏颖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女人,不会把这种有钱的中年老男人放在眼里的,我了解她。看着周姐没有怒气的脸,我突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周姐该不会是来替老公游说的吧,这地球真是倒转了。我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与周姐完全不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女人,我是被男友背叛,她是帮着老公讨小老婆。我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打算怎样?”
“还能怎样?婚姻有了危机,我得打好这场保卫战。”我松了一口气,还算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他没搞定那个女人,就说明没有危机,你紧张什么!”
“凭我的经验,他能搞定的女人,不会在他身边呆多久的。这段时间他心神不定的,我就有点儿担心了。男人有时候为了博得女人一笑,什么事都干出来,周幽王放狼烟不就是为了博得妃子一笑!”
我突然觉得周姐很可爱,也很教条。估计她应该是教数学的,分析事物头头是道,丝丝入扣,一板一眼的。
“周姐,你是一个明理的人。就算是你保不住婚姻,离了婚,至少能分得老公一半的财产,这些钱,随便也能让你过几辈子了,你现在的状态跟离婚有多大区别?”
周姐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凝重地说:“我不想走到这一步。如果非要离婚不可,我也不会撕心裂肺的痛,但我能不走到这一步就尽量不走这一步,你明白吗?”
“我明白。蒋太太与周姐是不同的两个人。”周姐彻底不说话了。我只好跟她谈到这里,我也想尽快找苏颖了解情况,到底她跟蒋先生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我跟周姐约好有空再出来逛商场,看来她一郁闷,还是只有拿钱来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