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女的直男奋斗史》千山尽

45、劝进

　　当先一骑年约五旬，颌下稀疏几根长须，想是才自午门赶出来，着二品官员服色，应是礼部高官。
　　那人下了马，快步至赵炽面前，拜道：“臣礼部侍郎高理，奉太后懿旨，恭请殿下自大洪门入奉天殿。”

　　仪制司郎中兀自沉浸在小官员身不由己彷徨无依的自怨自艾中，见顶头上司终于来了，先还暗自松了口气，待听完这席话，只觉头晕目眩，鼻子酸了又酸，险些掉下泪来。
　　果然，自己就是个炮灰么！

　　高理言毕，直起身，却只见一个俊朗青年立在自己面前。
　　正是李知微向前一步，挡在赵炽身前。

　　高理略一怔，不觉微皱了皱眉。
　　他久居高位，面上不由自主，便现出股威严来。
　　众人看得分明，赵炽顺势朝后一退，北风立刻抢上前来，作警戒之势。

　　李知微冷冷道：“高大人好大的官威！是要强迫殿下么？”
　　高理一惊，当此之际，却无可分说，只得伏拜下去，道：“殿下，臣决无此意。只是吉时已至，臣一时心急而已。”
　　赵炽不言，亦不叫他起来。

　　高理无奈，跪在地上，直身道：“吉时已至，臣等恭请殿下！”
　　李知微肃然道：“殿下自千里外孤身远来，所恃者，唯遗旨耳。今如此，不敢入！”
　　高理心中暗怒，道：“未知阁下何人？为何三番两次，阻着殿下说话？”
　　李知微拱手道：“不敢。在下李著，乃楚王府闲人，无职无权。”

　　高理正要斥他擅越，赵炽在李知微身后悠悠道：“李先生是我授业之师。”
　　高理这一口气便堵在胸口，一时语结。
　　此人既为帝师，地位自与他人不同。
　　信口妄言这条罪，无论如何便加不上去。

　　仪制司郎中见高理吃瘪，暗爽，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作了个不言不动的木偶泥塑。
　　还是那主事机变。见高理亦僵在了这里，忙爬起来告了个罪，骑上马向皇城飞奔而去。

　　午门外，百官俱着朝服，排班站立，肃静等候。等得心急，却只是不见人来。
　　站后首的不由乘着人不备，并着三两个头窃窃私语。
　　好容易后首脚步响起，齐刷刷转过脸去。却是仪制司那个主事又匆匆奔了进来。
　　众人伸长了头向他身后一望，静悄悄一个人影皆无，连先前赶去的高理亦不见了踪影，心知事情必然有异，一个个脸上，便显出各种神色来。

　　那主事脸颊鼻子被风吹得通红，顾不得满场人都在看着，忙忙走到站在最前的柳相身边，低声一一禀了。
　　场内空旷，此际又人人噤声，恨不能头上多长几只耳朵才好，他声音再小，也给两边的人听去了不少。
　　站得远的听得不详，心内奇痒，只伸手拉着靠前的后襟猛摇。
　　交情好的免不得悄悄回头转述一二。
　　那主事方才说毕，场内嗡嗡声已是此起彼伏，就如同一大群蜜蜂飞来飞去一般。

　　柳相只听着，面沉如水。
　　待四下声音实在是大了些，抬起眼，四下一望。
　　众人顿时住了嘴。

　　主事道：“殿下坚不肯来，只道不敢入。时辰不早了，阁老您看…”小心地望着他。
　　柳相却开口问道：“适才那番话，是那李著说的？”
　　主事道：“是。”
　　柳奕道：“此人年岁几何？”
　　主事回道：“望去不过二十上下。”

　　柳相沉吟道：“李著？”
　　印象里实在没有此人，不由眼带询问，向郑维等看去。却只见凡看到的都向他摇头。
　　又问道：“依你看来，他二人关系如何？”
　　主事答道：“下官觉得，殿下和那李著关系应是极融洽的。”
　　柳相道：“哦？”

　　忽听一阵脚步响，却是从前面来的。
　　柳相并众人一齐抬头望去，正是太后身旁内侍。

　　那内侍行礼道：“柳大人，太后娘娘遣小的来问一句：怎么人还没有到？”
　　柳相道：“臣正要向太后禀告此事。”
　　向主事道：“你随我一同去。”
　　三人匆匆向内廷而去。

　　待柳相一离开，场内百官立刻彼此互看，或者交头接耳，谈得热火朝天。
　　等了半晌，百官站得脚软，说得口干，终于又安静下来。

　　好容易柳相并那主事进来，主事手里还捧着张笺表。
　　百官见了，人人失色。

　　郑维惊道：“笺表劝进？！”
　　柳相道：“不然待如何？”
　　郑维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嗣君已定，天下皆知。再僵持下去，人臣逼迫幼主，与谋反何异？

　　主事恭谨道：“太后已用了印了。还请诸位大人署名。”

　　署毕，柳相向诸太师拱手道：“还要劳烦老太师走这一趟了。”

　　诸太师资格极老，年纪倒不算太大，不过六十余岁，身体素来康健，来往皇城一趟自然不在话下。
　　当下笑眯眯地接了过去，道：“小柳，弄巧成拙了罢。你要人从东宫继位，人家偏连大洪门都不走了。你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巴巴地把人捧进来。还要劳动我老人家腿脚。”
　　柳相亦笑，连连拱手道：“有劳，有劳！”

　　诸太师带着人并那主事走了。
　　柳相脸上笑容淡了下来。嘴里轻声道：“李著！”象自牙缝里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