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陌上离人》有缘人

42、良禽在罗网（二）

　　一束小小的碧色火焰在楚楚手心绽放，将甬道外的沉沉黑幕，撕开了一道明光。宝宝趴在史元坤臂上，嫣红的嘴唇嘟起，就像盛开了一朵鲜艳的玫瑰花。霜凝和燕淮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看着楚楚挺直了脊梁，动作优雅地向未知的明天走去。雪白的裙裾在风中飘舞，就像是一只翩然的蝴蝶，一个转瞬，已投入茫茫的雾海。

　　风中传来细细的呜呜声和带着哽咽哭声，一波波从各个方向袭来，就像是无数的鬼魂，泣血夜哭。浓浓的雾气扭曲着，就像是个变化中的怪物，团团聚拢来，向楚楚面上扑去。

　　那团火苗突然大盛，蹿起有丈许，亮光之内，雾气刹那消融。婉瑶的声音徐徐道：“这是我本命魂丹之火，魔邪不侵，正气长存。来了！”

　　沉闷的脚步声，从前、后、左、右传来。待这些人出现在亮光中，饶是楚楚，都忍不住战栗了下。这些人都是兵士的打扮，手里提着枪矛，动作僵硬，呆滞的眼睛血红，时而有猩红的液体，一点点滴在他们的战袍上。

　　婉瑶的声音响起，道：“小心，领头的已经是紫僵了。”

　　有一个人已经走到了楚楚几步远处，黑暗中，只见那人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发出一种奇异的紫色，身上肌肤有些已经溃烂，甚至隐隐能看到白色的蛆，正在里面爬动。一只眼珠半吊着，露出下面的眼眶，已成了一个阴森森的黑洞。

　　婉瑶喝道：“不能让他靠近！”此言刚落，只见那人张口，一团紫色的雾气喷薄而来，里面一闪闪的，都是小小的扭动的虫豸，阴冷的死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碧色火焰之中光华闪动，就在这一瞬间，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碧色盾牌，泛着美丽的琉璃般光华。盾牌上光华漫天，就像无数把碧色光剑射了出来，一个照面，便穿透了紫雾，直直打在那紫僵中。那人身上蓦地腾起熊熊火焰，连同他身后的几人都不能幸免，一下子便化为乌有！

　　半空中有个尖锐的声音道：“青冥之火！碧云天天后在此吗？小辈无礼了！”

　　一道强光从高处射来，照亮了楚楚所立之地，映出她窈窕的身形。婉瑶的声音同时响起，道：“这是操控阵法之人，很好，青冥之眼，千里追踪！”

　　楚楚只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条条的小溪，潺潺溪水顷刻化成滔滔江河，奔流而出，都被掌上的火苗吸了进去！这刹那身体就像是掏空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青色火焰陡然发出刺眼的光芒，就像射出了道光芒万丈的光箭，顺着那道强光，倏地一下，划过长空。那个声音一声惨呼，惊叫道：“我的眼睛！-------不能叫这个死女人跑了！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隧，日月无光！”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半空中顿时翻腾起层层乌云。云团慢慢幻化，最后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人脸，皱起的眉毛，哭丧般的眼睛，墨色的嘴唇徐徐张开，无数尖细的呜咽声便从中传来。

　　那声音就像是无数长短不一的银针，随着那嚎哭的调子，一下下扎入楚楚的脑海中。她捧着头，强忍着叫了声：“师傅！”婉瑶的声音沉着，道：“不要慌，你刚才已经幻化出了光之盾，火之箭，可还记得你看到过那张五弦琴？”

　　楚楚冷汗直落，叫苦不迭：“不行啊师傅，这哭声刺得我头疼，根本没法想，一想就更疼了！”婉瑶冷冷道：“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若是不能忍常人难忍之事，你一介逆天的废材，就等着在修真之界被人欺压凌-辱，生死由人！”

　　楚楚只觉每个魔音就像一把小锤子，对准她软弱的地方，冷不丁便是狠狠一击。在这种情形之下，思想变成了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手中的火焰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光点。四周团团的雾气立即翻腾上来，将她全身都笼罩进去。

　　这股气息入体，楚楚只觉全身上下都变得疲倦无比，眼皮都累得撑不住，极想就地倒下，即便是坐一会儿也好，累，身体累，心累，真想不管不顾，跟着坠入那无边的黑暗中。

　　咚的一声，好像是一个激越的鼓声贴着耳畔响起。对了，声音，必须有一个声音，什么样的声音都行！

　　碧色火焰陡然加强，这次向着四周，倾斜而出，婉瑶的声音有些狐疑，道：“这是什么？”

　　碧色火焰铺陈到一个程度，便开始向上，远远望去，就像是面巨大的锣鼓，电光一闪，蓝色重锤形成，狠狠敲在了那锣鼓身上。那声音铺天盖地，直震得地动山摇！

　　锣鼓声声，云雷阵阵，将所有的嘈杂都一并压下。楚楚洋洋得意，道：“师傅，你看弟子这个主意怎么样？”

　　婉瑶淡淡道：“不怎么样。若是你金丹结成，便可以青冥之火直接炼化成烛龙镜。对付这种阵法，也不过一息之间。”

　　楚楚笑道：“这个我懂，天问有云，日安不到？烛龙何照？但是师傅，你也知道一口气吹不成胖子，徒儿我如今就这半瓶子水，只能晃荡晃荡了。”

　　婉瑶嗤道：“半瓶子？只怕连底都盖不住吧。我倒是想等你慢慢吹，只怕有人等不得。”

　　楚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因为她听到了无数的脚步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就像落了一地的闷雷，而聚集的方向，赫然是她所站立之处。

　　她的心咚咚跳了起来，就好像一个急鼓，不由自主地敲起狂乱的节奏。多少人？成千？上万？

　　婉瑶的声音就在这鼓点中响起，悠悠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自响起那刻，便引动了楚楚心跳的节奏。楚楚有种其妙的感觉，但觉全身的五脏六腑，都开始跟着这节奏徐徐展动。好像自己的身体犹如一个微型的世界，本在一直隐在暗黑中，在这一刹那忽然明光绽放，在眼前倏地铺开神妙莫测的画卷。
　　她看见自己的经脉，纵横交错，脉络分明，形成这个小世界中的经纬道路。

　　可惜不待她看明白，顶上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随即脑中一片波光粼粼的银色海面铺开，将其他一切都掩盖了下去。楚楚总算明白人家为何叫识海，这海面就好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中间光芒灿灿，四周却黑暗一片，能看见的地方实在太小，险些被黑暗覆灭。突地，识海之中升腾起一道明光，直射而下。楚楚觉得自己好像化作了一个小人，随着那明光而下，看见从自己的心脏就像是一团赤红的火焰，而心是火焰中一颗光彩夺目的赤珠。

　　大战在即，自己居然进入了这玄而又玄的内视境界？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真正开始迈入修真的门槛了？楚楚一方面惴惴不安，一方面却大感心奇，那团红色火焰也跟着忽明忽亮，跳腾不已。婉瑶淡淡道：“万法自然，随心而已。万道归宗，道道不同。问本心，求其道，便是我碧云天的微观大法。”

　　楚楚恍然道：“我懂了，师傅你的意思，就是说，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我只要寻找适合我自己的道便可。也就是说，我们这个心法，最讲究的是自然，致虚不必强求，守静也要自然。这好像有点不通吧？”

　　婉瑶淡淡道：“道本自然中来，往自然中去。何处不是道，何时不悟道？道即修我，我既是道。月窟潭，万道霞光冲紫府，天根池，一团和气贯黄庭。”

　　两道银光，从自己的眼底泻出，直冲向肚脐下丹田处，丹田处波光粼粼，月色如银。口中舌下，有股暖流静静流淌，慢慢融合到了中丹田中。楚楚只觉得全身如沐春风，身似飘荡在渺茫星空之中，举手可摘星辰。又仿佛身置亭台楼阁之中，依稀窥见半帘月影。

　　然则这种惬意的感觉立即被打断了，中丹田中的银色暖流堆积到了一定程度，便开始向外流淌。但本来毫无障碍的细流，到了脊椎末端的尾闾，便难以上行。楚楚觉得这也不稀奇，毕竟是地球人都知道水往低处流，哪有水还要爬高的？

　　然则这一阻塞，却完全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但只见那原本静缓的银色小溪，开始汩汩地冒出无数的气泡，就像是底下有什么发怒了。然后剧痛的感觉传来，身体的内部每个零件都开始发胀，这种感觉，就像体内埋了个原子弹，而且楚楚竟然还清晰地明白，它正准备爆炸开来！

　　婉瑶的声音焦灼地叫了声：“不好！”但只见那银色溪流在原地几番摆动，越变越粗，楚楚身体的经脉都已经承受不住，开始发出惊人的颤音。

　　这声音传在楚楚耳朵里，就像是一声声惊雷。婉瑶偏偏还苦笑着解释：“这便是筑基后的‘心动’，对自己的身体，感觉会更敏锐。所谓筑基，如造屋建阁，必先奠基。为师虽然替你打通了玄关，提高了修行，但同时带来最大的问题，就是你基础不够扎实，缺乏常识，而且此后经常要受这种经脉拓宽之苦。因为你体内没有你自己精气，只有我的先天元气，而你的身体虽然被初步淬炼过了，但只是个毛坯，你的经脉还没有经过千锤百炼，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元气。”

　　楚楚最近已经对疼痛有了一定的承受力，倒还能忍着，闻言大骇：“师傅，照那么多，我就只能等死了？”

　　婉瑶道：“你的修行之路，到了现在，本来已经就是不合于常理了。为师-------为师也不能指导你什么了。”

　　楚楚险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切！师傅啊，你也太不靠谱了吧，这个时候，撂挑子？”

　　婉瑶哼道：“总之一句话，生也由你，死也由你！”

　　楚楚愕然片刻，倒是点了点头：“都说修道者其实修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师傅，我明白了！”

　　银色细流已经成了喷薄而起的怒泉，它对孱弱的通道，表示出了强烈的愤怒。通道被逼着一寸寸暴涨，同时又把这痛感一步步放大。楚楚立即发现错了，原来痛是没有极致，没有尽头的，只痛得她觉得天昏地暗，所谓凌迟，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因为如此，兵戈加身的痛苦，反倒只是毛毛雨了。楚楚只觉得貌似被一只蚂蚁咬了一口，然后紧接着又是好几口。虽然轻微，但架不住到处有人招呼啊。她被迫中断了内视，脾气也暴躁到了一个顶峰，发现四周都是逼近过来的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更恶心的是，那些明显污秽肮脏的兵器，正往自己身上切割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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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那啥，不好意思说啥，咱现在就见缝插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