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下雪了，一点一点的雪子夹在雨丝里，是缠缠绵绵的冷意。
因为一个最枯燥、最无聊的理由——培训，五年来，我第一次回到这座曾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城市。
接近中午，整理好行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上街头，还是那样直直的街，却有种今非昔比的味道，街道拓宽了，干净了，两旁店面也早已不再是原来的招牌。有点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红灯亮了，绿灯亮了，我却不知身在何方。
一转身，雪却已经大，猝不及防地，前尘往事瞬间涌上心头，那些青春激扬的日子里那样薄脆清甜的时光，飘飘然降落。
不能自已。
顶着漫天雪花，一路走去，呢子大衣有点湿了。慢慢推开第一家映入眼帘的咖啡馆，一股温热涌来，眼眶却不自主地热了。门上有风铃，推开的时候，响起悦耳的声音。曾经，我们的315也挂一个紫色的千纸鹤风铃。风一吹，门一动，它就风情万种地摇曳清唱。
室内很暖和。我要了一杯卡布其诺。等待的时间，我发现这个咖啡馆一半的墙壁上都贴着照片，大大小小，黑白彩色，风景人物，随意而生动。离吧台不远有一架涂成淡金色的卧式大钢琴。
咖啡来了。咖啡的味道一如那首经典的《卡布其诺》，只是我的感觉不同。琴声响起，那样清亮、澄净的声音，我猛然抬头。钢琴前坐着一个女的，背对着我，黑发红衣，窈窕生动。
像于未。真像。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不可能啊，她不可能在这里弹琴。
只是真的好像。
我犹豫着是不是走上前去看看。可是如果是她，又该怎么办呢？
一曲终了。换了一支曲子。那3拍子的旋律多么熟悉，是《315》，不会错。这是她专门为我们寝室谱写的，是她的得意之作，还曾获奖了。
一定是她。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从法国回来了？我不知道该走上前去，还是离开。捏着咖啡勺，我的手指却疼了。
当我终于站起来朝吧台走去，琴声戛然而止。我停住脚步，看着她，她站起来，轻轻转身，朝我走来。
看来，她早就看到我了。《315》是专门为我弹的。
她在我面前站住了，两只眼睛深邃清澈，一如当年。一时间，我有点晕眩，往昔一下子袭上心间，腿都有点抖。她扑过来抱住我。好一会儿，我就这样靠在她的肩膀上，然后，眼泪慢慢地涌上来了。
---------------------------------------------------------
当我们终于擦干眼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边喝咖啡边聊，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雪已经停了。路面上湿乎乎的，没有积雪，只有屋顶上淡淡的白色，显示下过雪了。
我们谈得并不畅快，我知道，我们都害怕去触碰那些问题。于未专注地看着桌面上自己的双手，它们白皙修长，带着感伤的沉默，猛然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亮闪闪的钻戒。难道她结婚了？
她说过，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她不会邀请我去。
看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心一跳一跳的疼。
只是，还是希望她能幸福。
幸福就好。
再转回身，她正缓慢地扬起脸来，一只手不耐烦地撩开挂在眼角的几根头发。她的头发比以前短多了，她曾说，她不会剪的。
“我没有去法国。”她轻轻地说，云淡风轻的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
“什么？”我倒是惊讶了，那这么长时间她去哪里了？
“也许是注定的吧！出发前一天，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突然肚子疼得不行。去医院一检查，说是胃下垂，需要休养，否则可能终身不能生育。你也知道，这是老毛病了，但也没有那么严重。但妈妈很紧张，把我送到太原我姑姑的疗养院，我在那里呆了半年。回来以后，论文选题阿什么的都没赶上，妈妈说我身体还没有完全好，不能操之过急，索性休学一年，晚一年毕业。”她说着，双手拢着咖啡杯，嘴唇轻贴着杯子，轻轻地啜一口咖啡，又啜一口。她低头的样子特别娴静美好。“就是这样，一年之后，妈妈是不同意我再去法国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一点都不知道。”
她垂下眼睛，看着桌角上小花瓶中插着的一枝红色康乃馨，微笑不语。
“还没有结婚？”她忽然抬起头来，问道。
“嗯。”
“我结婚了。”她说。我的心猛地一沉。他的脸迅速袭上心头。
“我猜到了。”我指指她手上的戒指，“很漂亮。”
“不想知道是谁吗？”她抬起眼皮定定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好像观察显微镜下的微生物是的，眼皮都不眨一下。我垂下眼睛，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样子。”她说。我不知道这是责备还是喜欢，只是鼻尖上一阵阵地泛起酸意。眼眶里涌满了眼泪。我从纸巾盒里拿出一张纸巾，转身擦了擦眼睛。
“很多时候，我做梦都梦见你。”于未说，她清澄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我是恨你，还是爱你。只是每次梦见你，醒来都很不好受。”
“对不起。”
“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他边喝咖啡边定定地注视着我。
想知道吗？
可是，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她结婚了，除了他还会是谁呢？
我感觉喉咙被卡住了，无法出声。
“他回来了。”她轻轻地说，生怕说重了，他就会跑掉似的。说完这一句，我看到她细窄的肩膀慢慢地垂下去，原来她一直紧张地耸着肩膀。猛然意识到其实我也和她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他回来了？”我自言自语。
“嗯，他回来了。现在在杭大路上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接下去说，“他还是一个人。”
我感到热，把紫色羊绒围脖摘下来搭在沙发靠上。隔了那么长的时间，琐事，回忆如同积雪，闪着晃人眼睛的白光，有点缥缈了。可是，我知道我是真的爱过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