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皆是你》一颗糖星星

6、第六章 泯然众人矣？

　　王爷紧紧攥住萧遥的手腕，直至那手中的颤抖平息。

　　随后，他缓缓松开，一反往常的冰冷，这次竟有些温和地说道：“这是前些日子，你为本王调理隐疾而特制的安神茶，今日，也让夫人品尝一番吧。”

　　萧遥眼眶微红，接过亲手配方的茶药，轻抿一口，一股淡雅的香气在唇齿间流淌。

　　沉默片刻后，萧遥终于开口：“若是普通人，又该如何学习呢？”

　　“夫人现在就已经是普通人，自己想。” 王爷的视线从萧遥身上移开，方才温煦模样转瞬即逝。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萧遥将安神茶一饮而尽。那曾经一目十行的天赋已不可依仗。

　　但她仍拥有时间，心跳，思考。老娘就是不信学渣命会一辈子翻不了身！

　　萧遥便要以勤补拙，若是困意来袭，便不断挥毫泼墨，让身体处于动态，口中亦念念有词，反复将文章烙印于心。

　　萧遥深知，这是与天性较劲，是与基因对抗。

　　"吁"，伴随着一缕轻叹溢出唇边，萧遥终于完成了卷试上三分之一的考验。毛笔虽已静卧纸面，但萧遥的右手却不受控制地酸胀颤抖。

　　她终于能心满意足的将越过重重叠叠的宣纸。恍然察觉屋内唯余自己孤影一人。

　　王爷何时离开的？正当萧遥欲起身寻人。

　　熟悉声响自门外传来——是王爷与小梨在谈话。

　　“小姐，这是王爷专门吩咐厨房做的菜，不油腻而且可口，还对脑子好呢...”小梨边说边把托盘放置桌上。

　　说完小梨边接到王爷示意的眼神退下。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学习。”王爷开口说道。
　　接着萧遥费力地拾起碗筷，那细微的“得得”声伴随着手的震颤。或许是用力过猛，导致肌肉紧绷。

　　于是，她尝试用左手紧紧包裹住颤抖的右手，努力稳住汤匙，一口接一口地将米饭和泪水混杂着送入口中。

　　这期间，萧遥不经意间瞥见王爷正井然有序地将纸笔归置妥当，连房中原本散落的宣纸也被一一规整。

　　当萧遥缓缓躺倒在书房一隅的床铺上，欲就寝时，望见王爷依旧笔挺地端坐于案前，笔耕挥墨。

　　萧遥悄悄地透过床帐，端详着王爷在灯光下专注认真的模样，烛光轻轻勾勒出王爷脸庞上深邃而分明的轮廓。

　　嗯，这个男人性情臭屁，能让人挑出无数的毛病，但这脸蛋儿俊朗得的确让人无可挑剔。

　　萧遥独自卧于床榻之上，仍觉右手臂酸楚难当，要是看美男能减轻痛苦就好了。

　　她拾起一旁的枕头，用力地将其压于右臂上方，试图以此缓解那受控制的颤抖。

　　萧遥缓缓合上眼帘，手臂的酸楚不断放大。萧遥辗转，最终，选择了侧卧，将右臂紧紧压于身下，让身体的重量成为其唯一的支撑。

　　尽管酸楚之感依旧，但至少，那无休止的颤抖，在这一刻，无助的发抖终于被压制.…..

　　日上三竿，萧遥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喉咙间涌起一股干渴之感。

　　恰在此时，小梨手捧一盆物什自门外轻盈步入。

　　“小梨，王爷呢？”

　　“回小姐，王爷一早便去与将军们共商国事，特地嘱咐奴婢告知您，不必急于寻他。”

　　小梨的回答让萧遥心中泛起涟漪，暗自嘀咕：“这家伙，莫非真能未卜先知？怎知我醒来便会问询此事？”

　　“说来也怪，王爷平素鲜少向人透露行踪，此番却……”

　　小梨话未说完，就被萧遥错开话题：“小梨，今日膳食有何佳肴？”

　　萧遥缓缓落座于餐桌旁，注意到桌上的汤品还冒着热气，估计是中途间又加热过了。

　　闻着香气扑鼻，但此刻萧遥并无胃口，木纳地搅拌着汤水，不知为何内心落寞还带着一丝烦躁。

　　“对了，王爷还让奴婢转告您，桌上书籍记录着小姐药理薄弱之处，需趁今日将其熟记于心，夜间王爷将会来进行卷试...”

　　王爷总是能精准直接地找到萧遥软肋。果然萧遥上一秒还在胡搅汤汁，下一秒就开始暴风吸入，填饱肚子。化身为求知若渴的读书人模样。

　　小姐整个下午埋头苦读，小梨心中不禁回响起王爷的叮咛：若夫人晨起食欲欠佳，便为她备些安神茶…

　　随即小梨轻手轻脚地端来点心。然而，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祥和。

　　萧遥与小梨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紧张着揣测来者何人。

　　“已有数日未见少夫人前来问安，莫非是身子抱恙？”祈母说着寒暄语，但语气之中却没有丝毫关心。

　　萧遥闻言，就算她再情感迟钝，也能听出这话里有话，正指责着自己的“不孝”呢。

　　但她内心还是不免嘟囔：经历了那番折磨，若还能安然无恙，那才真是妖怪吧。

　　萧遥抬头，正对上祈母略显复杂的神情，手中刚欲抬起的茶杯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纠结是放下还是继续饮用……

　　突然萧遥灵机一动，陪笑道：“娘亲请喝茶？”

　　“原来少夫人还知道认我这个娘亲？”祈母语气中带着疏离，嫌弃地看了眼萧遥递过来的茶水。

　　萧遥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热脸贴冷屁股，似乎都难以融化这层隔阂的坚冰。

　　对于人际关系这种东西，她一向是搞不定就摆烂。索性放弃无谓的挣扎，她利落地放下茶杯，沉默不语。

　　祈母目光落在桌上铺陈的各式草药图谱，心中明了，相必定是少夫人又开始老毛病犯了。

　　转而，祈母定睛端详那古籍上的字迹，字迹凌落大气，显然是祈儿所书。

　　想起祈儿晨时略显疲惫的面容，不禁有些心疼。甚至祈儿连早膳都未及用便匆匆离府。

　　祈母不禁眉头，不满地斥责；“身为少夫人理应相夫教子，尽为贤妻良母，体贴丈夫...”

　　萧遥在心里五味陈杂，自己就算没体贴王爷，但也没虐待王爷吧，为什么非要把她讲的跟个罪人似的？

　　“少夫人应当尽快生出祈家的子嗣，延续祈家的香火....”

　　字字句句皆是对祈家。萧遥心中苦笑，祈家，似乎成了无法回避的枷锁。

　　见萧遥对此置若罔闻，祈母更加气恼，开口吩咐：“来人，将这些无用的东西全部扔出去，一把火烧了，一张不留！”

　　“不可啊，夫人，这些都是少夫人的心血...”小梨泪眼婆娑地跪地求情。

　　祈母怒不可遏地斥责道：“少夫人所有的心血本该倾注于祈家，包括血肉！”

　　萧遥眼睁睁地望着自己数日来的心血成果被烈火吞噬，焰火燃烧的瞬间让一切化为灰烬。

　　萧遥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难当。

　　回府的王爷恰巧看见南院书房处隐约有烟火之气，眼里闪过一丝警觉，暗感不妙。

　　加大步伐迈进，等他到场看到的只是萧遥孤身的站在院落中，静静地面对这一地残灰。

　　一时间寂静的可怕。

　　萧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天总不会天天塌，对么？”

　　但那笑容在王爷眼中看着是比苦笑还苦上万分，万倍...

　　萧遥转身步入屋内，取来安神香茶，轻轻撒在灰烬之上，突然释怀道：“既然我没办法好好安身，那就让这些小纸纸先替我安心吧。”

　　说着挖开了一个，萧遥边抹细泪，边抓残余扔进小坑：“睡梦草与小碟花，你们相依为命药效更佳；敌凌草、剑花，你们毒性猛烈，只能各自为营；寒天草与热线草，一寒一热，共葬于此，便是最完美的平衡，连空调都省了……”

　　小梨在一旁目睹小姐的举动，给纸片埋葬还喃喃自语，不会小姐又疯了吧……

　　但此刻王爷悬着的心，突然松了下来，他知道以萧遥目前能力已经可以通过卷试了…..

　　王爷低声说道：“今夜整装行囊，明日启程灵山寻花。”

　　“啊？”萧遥原本还沉浸在和小草药，小药花道别的痛苦之中，没想到王爷突然宣布了这么大的好消息。

　　天知道她到底有多想出王府，只要让她踏出王府半步，她肯定拔腿就跑！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到这个牢笼里了….

　　次日清晨。

　　“起轿！”一声令下，轿子就被众人稳稳抬起，一行人朝着灵山方向前进。

　　然而，坐于轿内的萧遥更比往日活泼好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王府以外的景色。东望西看，就仿佛刚出生的好奇宝宝。

　　保持好奇心也确实是好事，若是不在轿中上蹿下跳就更好了。

　　王爷深知眼前好奇宝宝的欣喜源于何处。因此即便是在狭小的轿子中，萧遥闹腾地不小心踩了他脚，或者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头。

　　他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嘴角还噙着一抹不易发觉的笑意。

　　两人陷入，你在闹，我在笑的和平气氛中......

　　但由于萧遥频繁地将头探出轿，勾起了王爷的担心，细心的将目光顺着萧遥的视线投向远处。

　　他想了解萧遥眼里看到的世界就这么新奇吗？

　　就当他的视线眺望远处，那扇紧闭的萧府大门，其上隐隐约约还贴着残破的封条。

　　王爷暗感不妙，自己方才被萧遥开心地手舞足蹈给影响，竟忘了吩咐轿夫改道前往灵山。

　　若是萧遥看到久违的萧府，会不会又引发头疼晕厥？

　　王爷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萧遥的下巴，微微施力，迫使她转头。

　　上一秒，还在喜出望外的萧遥，下一秒，就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只见王爷那轮廓分明的脸庞逐渐越放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