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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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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人面面相觑,终是摇头叹息。
皇贵妃见状,端庄秀丽的脸上布满愁容。
很快,她就吩咐宫人下去,命各宫妃嫔每日侍疾。
消息一出,守在暖阁外的妃嫔们顿时面露喜色。
“这幸好是皇贵妃执掌六宫,都让咱们有个见皇上的机会。若是换成了旁人,只怕会霸占皇上不放。说到底,还是皇贵妃心善仁厚。”
从人群中,悠悠传来一段话,令諴妃不禁皱眉。
“怎么?你是在暗讽已故的孝淑皇后吗?”
那宫嫔闻言,吓得连忙垂头。
莹嫔微微一笑,似是带着嘲弄:“姐姐何出此言?妹妹可记得您与先皇后关系甚好。适才景贵人并未指名道姓,姐姐为何会认为此人一定是先皇后呢?难不成姐姐对先皇后有所不满?”
諴妃一时语塞,圆润的脸蛋因羞恼而微微发颤:“本宫几日不见莹嫔,莹嫔倒是愈发伶牙俐齿了!”
莹嫔略一垂首,温声言:“妹妹只是觉得而今后宫的主人是皇贵妃,姐姐总提先皇后……倒像是生怕旁人忘了从前似的。”
霎那间,諴妃眸色沉沉,迎上莹嫔漾起三分笑的脸,怒极一时的心骤然平静下去,指腹捻了捻盘在手里的佛珠,方道:“妹妹病了那么久,现下人出来了,竟还与从前一样耳聪目明,连本宫念旧都瞧得这般清楚。”
见此,莹嫔只是浅浅一笑,并不接话。
夜阑雪止,紫-禁-城忽卷狂风暴作,檐角的雨珠如断线似的砸在青砖上,倒比往日的寂静添了几分喧嚣。
莲香低眉顺眼地走在翊坤宫的廊下,手里端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她与过来的讷言打了个照面。
“讷言!”
她快速走到讷言的面前,洁净的小脸上还涂了一层胭脂,笑靥如花地朝讷言弯唇,可惜那眼底闪过的一丝算计,没有被讷言洞察。
“莲香?”
讷言避开莲香热情的视线,温润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疏离与客套。
“我新做了一些吃食,想着给你送过来,正好有事想要与你说。”
话里的犹豫,使得讷言微微挑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莲香,不等自己回答,她又说道。
“你也知道小主的情况,眼下皇上病了,小主十分挂怀,可惜出不去。我寻思着劳烦公公通融通融,能否让小主见皇上一面,以解心中担忧……”
尾音轻颤着隐进淅沥沥的雨声里,那般的赤诚无助的可怜模样,落在讷言眼里,没有升起半点波澜。
“你我同在宫中侍奉主子,也算有过几次见面的交情。从前我未曾注意,但今日我发现你的姿色不差,不愧是小主跟前的红人,这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颇有风韵。”
讷言的言语略带些轻佻,但莲香却并未听出来,反而觉得他这是在赞美自己,一时间眉间飞快掠过一抹得意。
不过她还没自得多久,讷言忽地话锋一转,那颗雀跃的心脏似是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只是与小主这个珠玉相比,你就成了那雪地里乱撞的麻雀了,倒叫人感叹生不逢时呀。”
眼瞧着莲香脸色微微泛着青色,像是被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讷言压了压翘起的唇角,这才开始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你说得不错,我如今身在翊坤宫,心自然是向着咱们小主的。此事容我同师父说一声,至于是否同意就要看万岁爷的意思了。”
说罢,讷言又寻了个借口离开,连莲香手里的食盒都没有拿走。
她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声冷哼从喉咙里发出,轻视的情绪逐渐聚在眼底,哪里还有一丝和气体贴的模样?
雨丝斜斜掠过宫墙,讷言垂首踩着青石砖,黑色皂靴碾过水洼里的宫灯倒影,待到了殿前檐下,他掸了掸身上细密的雨珠,旋即躬身入殿。
殿内的炭火烧得正旺,讷言甫一经过,便感受到了一股暖意,他脚步未停,来到静澜面前,恭敬道。
“奴才给小主请安。”
静澜斜倚在贵妃椅上,一只手捧着汤婆子,一只手拢了拢身上的夹袄,她懒懒一瞥,眼尾挑起,不徐不疾地说道。
“我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随后,她朝慧心使了个眼色。
一个半开着的木盒出现在讷言眼中,上面放着不少华丽精美的首饰,其中有几个物件儿还镶嵌着大东珠,格外醒目。
他想,这大东珠至少重达二两,看来和中堂生前最宠爱静答应的传闻是真的。
“奴才会意,这就去办。”
静澜讶异地看了眼讷言,显然没料到他这般聪慧,原以为要费些口舌的。
她的神色被讷言收进眼底,遂敛容解释道:“奴才在鄂公公身边待久了,自然会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而且有些事情无需说明,自行会意便好。若是说多了,只怕会招来不必要的是非。”
静澜满意点头,紧接着讷言又说,只不过这次他有些欲言又止。
她蹙眉,略有些不满地斜睨他一眼:“有事直说便好,我不喜欢吞吞吐吐、话说一半的人。”
讷言斟酌了下言辞,“奴才刚刚碰到了莲香,她所说的话……似乎有意让小主逾越宫规,还命奴才去找鄂公公,让您能见到万岁爷,以解心中忧虑。”
静澜那一双清亮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出鞘利剑,寒芒乍现间直直投向讷言,使得他心底骤然一紧。
不过静澜只是盯了讷言几秒,转而接过慧心端过来的热茶,她垂眉瞧着杯中浮沉的叶片,氤氲出来的雾气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讷言见静澜不答,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她心里的想法,惴惴不安地继续说道:“小主,奴才觉得莲香虽伶俐可人,但稍欠稳妥。今日之事,本就在情理之中,然外面时有风雪袭来,若是有个风吹草动,怕是未必能周全应对。”
他说完后,还恂恂看向不见喜怒的静澜,冷不丁撞上她抬眸的目光,似寒潭映雪,惊得自己指尖一颤。
从翊坤宫离开后,讷言抱着一盒的首饰珠宝,直奔养心殿的方向去了,雨滴簌簌滚进衣领,不多时衣衫便被洇得透湿,浇灭了他波动不平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讷言来到养心殿,迎上了刚出来的鄂罗哩,他面露惊讶,挥手示意自己过去。
“你怎么来了?皇上不是派你去伺-候静小主吗?”
讷言将目光落在了手里的盒子上,微微摇头。
鄂罗哩眉头轻皱,顺着讷言的视线看去,心下了然,于是拉着他的衣角,来到廊下的一个小角落里。
“这是怎么回事?”
讷言环顾四周,压低嗓音说:“静小主让我将这些东西卖出去换些银子,我一时没有个主意,又觉得有些不妥,思来想去就来找师父您了。”
鄂罗哩沉吟,“今儿我去翊坤宫的时候,发现静小主清瘦得厉害,眼窝都凹进去了,想来心里定是牵挂着亲人。今时之事已尘埃落定,她现在让你去变卖,无非是想早日恢复容貌,与万岁爷重归于好罢了。”
讷言点头,谄媚地笑笑:“还是师父厉害,这么快就能猜到静小主的用意。”
他觑了眼正拍马屁的讷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明知你是御前的人,还敢让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难道你就不感到好奇?”
讷言眸光一顿,对上鄂罗哩探寻过来的目光,老实道:“静小主自有成算,又岂是我们这些小喽啰能猜得出的?”
鄂罗哩噙着笑,语重心长道,“我的这三个徒弟之中,敏行中庸,慎微内向,偏偏就属你跟个滑头一样,令人头疼。”
他的手指戳了戳讷言的额头,然后另一只手打开盛着珠宝首饰的盒子,刹那间,流光溢彩,颗颗分明的明珠与宝石交相辉映,令人目眩神迷。
“等万岁爷醒了,再作定夺,咱们也不能擅自主张。东西先好生收着,莫让人窥了去。”
讷言颔首,将盒子盖好。
“师父,我之前见过静小主几次,只是如今瞧着她似是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鄂罗哩神色肃然:“大起大落磨人筋骨,性子变了也正常。你呢,就尽心伺-候静小主,什么也不要想。不要因为你是御前的人,就心向旁人。”
他看讷言认真乖顺,不免多说了几句:“在这后宫中,不聪明无妨,不机灵亦可,但唯忠诚不可负。唯有忠心不二,方能得主子信赖,站稳脚跟。”
鄂罗哩那带有深意的声音在廊下回荡,讷言埋头沉思,忽有朔风卷着雨水袭来,打断了其活络的想法,直直灌进自己的领口,这使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本就湿透的衣衫更是贴近肌肤,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瞧讷言一副落汤鸡的模样,鄂罗哩笑道:“慢慢想吧,想通透了,你也就活明白了。”
廊下的油纸灯笼剧烈摇晃,昏黄的光影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映得讷言眼底翻涌的情绪,正悄然被掩盖住。
这时,在养心殿里头伺-候颙琰的敏行突然出来,他疾步来到二人面前,眉梢染上惊喜之色。
“师父,万岁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