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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绳子绷得很紧,谢长楼指骨泛着的潮红因用力而苍白,只剩中间一点红。
      颇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莺昭懿觉得他脑子有病:“我不会杀你,杀人犯法——虽然这和我们那不太一样,但如果我是你母亲的话,我或许会为了自保杀人吧。”

      手腕上的力道被莫名一松,绳子掉在地上,谢长楼慢慢后退一步。

      “你比她聪明。”

      “她不敢接过那柄利刃伤人,只是护住腹部,拼命摇头,看着先帝慢慢癫狂。”

      “她腹中还有孩子,若是背上行刺天子的名声,怕是无法保孩子安然无恙,尽管她已经自身难保。”

      他眼尾仍旧殷红,莺昭懿察觉出奇怪来:“这叙述视角好像不是你。”

      “自然不是我。”谢长楼抬眼,绽出笑容,“这些都出自于先帝身边的暗卫,也是我真正的父亲。”

      “他们才是真心相爱。”

      他又问:“可笑么?”

      莺昭懿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便是暗卫与当朝皇妃结合诞下的孩子,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物件,如此荒谬,如此可笑。”

      谢长楼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只是微微一顿,就风轻云淡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那个村中与她成婚的男人只是个幌子,否则清白人家不会留宿一个怀着身孕又来路不明的女子,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继续道:“她没能动手,先帝便先被人杀了,将他的头颅带回皇城。”

      “先帝无后,而镇国将军有功在身,朝臣纷纷拥戴他上位,朝中局势大变。”

      莺昭懿忍不住问:“杀死先帝的是你父亲吗?”

      “是他。”谢长楼面露不虞,“不过恶有恶报罢,他也被人杀了,是我亲手杀的。”
      他似乎还能记起那时,利刃捅入血肉中,温热、滚烫的触感。

      谢长楼说完看向莺昭懿:“你害怕我吗?”

      莺昭懿的瞳中静静地宿着谢长楼的身影,却好像和之前有所不同,不再是对书中人物的淡漠,无法理解。
      但又分不出清晰的区别。

      “你方才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些秘密,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莺昭懿突然问。

      她没有回答之前的话。

      谢长楼安静几秒,清清浅浅地笑了,眼眸似温墨般深黑,如同邻家少年般温润,丝毫没有反派的气质。

      他含着笑:“其实我本想杀死你。”

      “从初见我便知道你的古怪,嫡小姐懦弱无能,她断然不敢在我杀死暗卫时抬眼。”

      “而你当时的反应与她不尽相同……让我很吃惊。”

      谢长楼剖析着内心,竟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并不难堪,反而是越发兴奋,心脏跳动不受控制。

      他试图攥住胸腔的跳动,那份心悸、愉悦、酥麻却像沙漏一般,越想抓住漏得越快。

      谢长楼记得那双眼,带着懵懂、震撼、恐惧这种浓烈的情感,唯独没有怯懦,退避。

      他故意让丝线划上她的脖颈,那纤细的生命好像在勃勃燃烧。

      完完全全两种不同的生命。

      一个怯懦,一个薄情张扬。

      连情绪都是被钝化的锋利,丝毫不加掩饰。

      谢长楼承认,那一瞬间的好奇让他放弃了杀意,否则他本该在嫡小姐从千机阁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将她杀了。
      然后栽赃嫁祸给侯府,顺便将那账本一并呈给崇明帝,轻巧脱身。

      这应该如何说呢?
      他第一次觉得词穷。

      谢长楼斟酌了一下,回答了莺昭懿第一个问题——

      “或许是你来自异世罢,本就通晓鬼神之力,能揣测我的想法,秘密也将不再是秘密。”

      “我的一切你或许都能知道。”

      莺昭懿方才一直在思考,此刻终于下定决心。
      她举起那个歪倒在桌上的磨喝乐,破破损损的样子像极了她。

      她那缝缝补补的童年,无人认同的价值,始终是个累赘。
      她现在没有了心脏病,如果穿书能让她变得有价值,那她便努力一把。

      “我知道。”莺昭懿喃喃道。

      她若是将谢长楼从泥泞中拉出来,让他不再滥杀无辜,不再重蹈书中覆辙,便算作有价值了吧。

      她心底产生一个强烈的想法——
      想要救赎谢长楼。

      谢长楼深黑的眼眸里染上欲色,是纯情得一尘不染的亲昵,伴随着血液流淌。

      他第一次和旁人有如此过密的交流,因为她是特殊的,她知晓他的一切。

      无知无觉的,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谢长楼眼眶中溢出,顺着睫毛颤颤巍巍。

      他太兴奋了,眼底都是茫然,是情绪过度后产生的生理性泪水。

      真的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茫然无知的单纯在他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莺昭懿知道他是反派的话。

      “我曾经有心脏病,一种发作便会死亡的病,无法剧烈运动,无法体验常人的七情六欲,每天住在隔离病房。”
      莺昭懿慢吞吞地说。

      她攥紧磨喝乐,给自己打气,而后一点点起身,指尖还在微微回缩。
      一点点顺着谢长楼的下颌往上走,虚虚地没碰到。

      莺昭懿很紧张,手脚也软软的,指尖停驻在他弯弯的睫毛处,然后轻轻抚上去。

      “别动,别哭。”
      她的声音带着江南的软,吴侬软语的腔调荡漾入耳。

      仿佛羽毛,轻轻飘荡。

      谢长楼眨了一下眼,情绪翻涌,涌出的生理性泪水被莺昭懿沾上。

      她动了动指尖,微凉,又想咬指尖了——
      忍住……
      莺昭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无碍,人皮下三寸皆是白骨,骨上生花,便是生命。若无七情六欲,自然不会汲取生命的养分。”

      谢长楼碰上她的手指,放下来,攥在手中,少女指尖软软,他好似在把玩姣好有趣的玩具一般,捏着指腹和掌心,继续听她说。

      “不,你不懂。”莺昭懿垂下头,“这种病要花很多……银两,而我们家庭并不富裕,很多亲戚见到我们就躲开了。”

      “你不懂那种逢年过节,在病房里冷冷清清地等待,等待妈妈回来说……‘没关系,妈妈多打一份工,一定会没事的’感觉,无力又无能。”

      “我除了拖累家人,好像就一无是处了。不仅让妈妈丢了工作,还让她和我爸离婚。”

      “离婚?”谢长楼细细咀嚼这二字。

      莺昭懿才想起来文化差异:“就是和离。”

      他笑了笑:“倒是有趣。”
      “因为金钱要离开的人,你竟还会在意。”

      莺昭懿愣了愣,掌心被他把玩得痒痒的,略微酥麻,她没想到谢长楼从反派视角出发反而开解了她。

      她从出生就没怎么见过爸爸,他得知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后还希望和妈妈再领养一个正常的孩子。

      谢长楼抽出手:“所以,你害怕我吗?”
      出乎意料的,他再次提起了这个问题。

      莺昭懿沉默着,她原本不打算回答,但是沉默久了,心底也被“噼啪”作响的烛火染烫了。

      “原先是有些害怕的。”她慢吞吞道,“只是后面……”
      好像从始至终,除了刚穿书的那刻,就再也没有害怕过了。

      “嗡嗡——”
      突然,寂静的环境中响起手机铃声的震动。

      莺昭懿在谢长楼兴味盎然的视线下,看到了码字APP的字。

      【“陆郎君,稍安勿躁。”莺永和转头向下人压低声音说道,“无论如何,都去将莺昭懿带回来,要快!”】
      【莺昭雪虽在一旁坐立不安,依旧掩不住对陆川的艳羡与爱慕。】

      “又通晓了什么?”谢长楼弯起眉眼,心里涌动着异样的感受,“我似乎没有想别的东西。”

      莺昭懿思维迟钝片刻,还是想不起来这到底在演哪一出戏:“陆川好像到了侯府,方才侯爷让人来找我。”

      下一秒,谢长楼将宣纸塞入袖中,轻轻掸了掸褶皱,道:“无妨,去看看便知道了。”

      “账本。”他顿了顿,“便在今日公之于众罢。”

      烛火晃了晃,被谢长楼隔空熄灭,苏合香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ˉ

      谢长楼无比熟悉千机阁,几乎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带她来到了外边的小巷中。

      不知为何,自从她踏入这里,鼻尖就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直到莺昭懿看到奄奄一息靠在砖瓦上的苍栩。

      “你怎么了!”她着急忙慌地跑过去。

      谢长楼轻点脚步:“不守规矩的暗卫,自然需要惩罚。”
      他说不出心底的怪异感源自于哪里,只是看到莺昭懿扶着这暗卫,便觉得烦躁。

      早知就不将他放在这巷子里了。

      他后悔,只能撑着脑袋看莺昭懿将人扶起来。

      她还有点不知所措,生怕碰到对方身上的伤口,也不敢挨斑斑血迹。

      莺昭懿自己已经心惊肉跳了,她赶忙拿出手机,把码字APP的消息往上面翻,翻到——
      【“将苍栩带来罢,与我一起进入千机阁。”】
      【他神色莫测道。】

      【在他下马之际,暗卫压着苍栩跪在他面前,苍栩的伤还没好全,身上满是口口。】

      【“属下该如何处置?”】

      【谢长楼视线落在二楼的窗户处,眼底凉意很重,“正常按照戒律口口罢,别将人口口了,放到巷子里。”】

      莺昭懿抬手咬住指尖,在思考修改哪句话,她把“身上满是口口”改成了“满是水渍”。

      下一秒,出现在苍栩身上的鲜血骤然消失,被替换成了冰凉的清水。

      谢长楼诧异地挑了挑眉,仍然矜持地抱着双臂,漾着温凉的笑容。
      “竟然如此神奇,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力。”

      莺昭懿又把“按照戒律口口”改为“按照戒律休息”,把“别将人口口了”改为“别将人伤着了”。

      她长呼一口气,看着苍栩身上的斑斑血迹消失殆尽,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消失之后才站起来。

      “你记得好好养伤,别到处乱跑,先休息一下。”莺昭懿温声叮嘱。

      苍栩无力地点点头。

      “走罢。”
      谢长楼抚上腕间的柳叶,冰凉缓解了内心的丝缕烦躁。

      出了巷子,便坐马车回谢府。

      方一到谢府,连马车都没下去,远处匆匆来了两个丫鬟,看着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见过小姐,侯爷让小姐回去一趟,说是有急事。”那丫鬟焦急得很,“求小姐体谅,莫要让奴婢难做。”

      莺昭懿抿了抿唇,她是真不在意侯府,这段也没有固定剧情强制要求走,所以内心很犹豫。

      “为何不去?”谢长楼柔和的声音蓦地响起。

      那丫鬟仿佛看到救星般,眼睛都要发光了:“小姐,侯爷千叮咛万嘱咐,定要让奴婢将您请去的。”

      “那……”莺昭懿看了谢长楼一眼,还是无奈道,“那就去吧。”

      谢长楼笑了笑,从容地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侯府和莺昭懿上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只是少了些轻松愉悦的氛围,变得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已是春末夏初,又是一场冷空气,卷着雨水就来了,侯府中花儿开得艳丽,平白多了几分妖冶。

      前头带路的丫鬟脸上藏不住事,尽是担忧,时不时回头看看莺昭懿跟上没有。

      “今日不知怎的,陆郎君突然来了,侯爷也不太对劲。”

      “可不是嘛,我倒是听说,是都姑娘上次落水,叫那马夫轻薄了去,现下传得可是沸沸扬扬。”

      “那大小姐当日不也落水了?难道……”

      莺昭懿面露尴尬,她不经意就听到花园一旁洒扫的两个下人在八卦,就这么水灵灵地扯到了她头上。

      “闭嘴!”带路那丫鬟直接训斥,“不可妄议!”
      两人见状纷纷闭嘴。

      隔着不远,莺昭懿便瞧见都闫雪的身影,纤细苗条的一道。

      都闫雪也见到她了,小步迎上来:“莺姑娘……你可算来了!简直要把我气死了!”

      走近后,莺昭懿才发现都闫雪眼眶红了一圈,像可怜遭人欺负小白兔。

      “怎么了?”
      她问。

      “受委屈了。”都闫雪撇撇嘴。

      “那莺昭雪咬死了马夫是你找到,只是嫉妒……妄想毁了我的清誉,哪能料到自己也掉入了池塘……”

      “这简直就是污蔑!”都闫雪义愤填膺道,“那马夫分明是她的手笔,侯府的下人也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我实在气不过,就先出来等你了……”她声音又落了下去,“莺姑娘,你可要小心,侯府下人都说看见了是你买通那马夫,无论陆郎君说什么都不管用。”

      “好。”莺昭懿点点头。

      谢长楼安静地等待在一旁,看到莺昭懿走进去,一样慢条斯理地进入,仿佛一只矜贵的猫儿。

      下一秒,一道气极的声音隔空劈来——
      “莺昭懿!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侯府怕是容不下你了,今日,你必须对外有个交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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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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