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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来煎人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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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中有诸多想法,面上仍是维持着恭敬的神色。
沈砚低头,见着一个陌生的头顶,后颈弯曲成一个低垂的弧度,姿势别扭,那衣角都被压在膝盖下。
他踱步至她跟前:“抬头。”
林霄缓慢抬起头,目光忐忑。
陈若侬皱眉,她这才看清这宫女的长相,竟然颇为清丽无辜,一双开扇杏眼欲语还休,面上瞧不出丝毫敬畏。
倒是卫冕率先开了口:“林姑娘?真是幸会,未曾想你竟来了这里,卑职都差点认不出人了。”
无怪乎他惊奇,林霄比起当时在狱中之时,面色红润了不少,也不再有身如浮萍的飘忽感,如获新生。
“奴婢也未曾想到竟会在如此庄严之地与卫大人再度重逢,欣喜异常。”
“哈哈,林姑娘一如既往的活泼。”
林霄回之一笑。
浓眉大眼的,怎的说话如此阴阳怪气。
“呵。”
沈砚抄着手意味不明,见她虽然跪着腰杆却挺的笔直,他低头凝视着她:“跪的可还习惯?”
主仆两个一个比一个会说话,但林霄现在可不敢像在狱中那般嚣张,斟酌着回答:“尚可?”
“朕观你自在的很,御桌的花说换就换,不如朕把皇位也让给你?”
福公公大惊失色,连沉稳的陈若侬都目露惊骇,卫冕后退一步,远离怒火。
林霄感受到帝王的怒意,哪里敢应声,她双臂伸展开忽的匍匐在地。
“陛下冷静,奴婢姓林不姓沈。”
不对,
大齐皇室不是姓萧吗?
福公公腿一软,差点就跪下。
乖乖,
他第一次见着有人敢在陛下跟前口出狂言。
沈砚抱臂端详她后脑勺良久,神色阴晴不定。
“以下犯上,揣测圣意,掌嘴。”
林霄抿唇,唇角下撇,她哪里做了什么揣测圣意的事,分明就是认出了她,随意找个借口要罚她。
两人一来一回,周围人早已屏住呼吸不敢直视圣颜。
沈砚冰冷的目光一转,落在菊真身上:“你来。”
菊真抖如筛糠:“遵,遵旨。”
她靠近的双手都在发抖,面色惨白,不敢看林霄的眼睛。
林霄见着她颤颤巍巍的抬手,就这颤的跟中风似的手臂能有什么力道,不过一个巴掌,打就……
“啪!”
一声脆响,林霄被扇的歪过头去,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痛。
林霄不可置信的看她,菊真紧咬牙关,分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出手干净利落,目光中都带了一些狠厉。
“你,你别怪我,我只是听命行事。”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自个儿做了坏事还妄图求得他人原谅。
眼见她又要抬手,林霄一把握住她手腕。
“我有话说。”她被气的连伪装了多日的自称都忘了。
“奴婢见着这满园春色,令人心旷神怡,遂与菊真商议了一番想要为您呈上这抹生机盎然,奴婢一心侍奉您,绝无二心。”
她眉睫颤抖,无端的愤怒,却偏要做出低微的神情来,五官都要挤作一团,:“奴婢才来,还不懂宫里规矩,此番自作主张,甘愿认罚,但情有可原。唯一请求就是……”
“能不能别打脸。”
她甩开菊真的手,警惕的盯着她,出手这么重,明日这脸怕是不能看了。
卫冕还是第一次见着人受罚都要讨价还价的,不禁心中鼓掌。
沈龙龙说,沈砚非是暴君,只是觉得这上京过于无趣而已,谁知道他是不是生了心病,终于得了癔症,内心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比如杀人,比如看女子扯头花。
这才过了几息时间,林霄那脸已经出现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沈砚好整以暇的观赏了一会才问道:“她说是你俩商议的结果,那断然没有一人受罚的道理。”
“不如这样,你俩就互相掌嘴,朕何时满意了就停下。”
她就说这人像变态。
她虽然是秉着法不责众的原则故意将菊真也拉下水,但是与女子扯头花这事她还是做不出来的,正要继续辩驳,菊真猝不及防就磕下去。
“陛下明鉴,奴婢从未从未与她商议过此事,是她自作主张的就摘了这海棠,奴婢当时也正忙碌着,并未注意此事。”
她的右侧一步之遥就是陈若侬,余光中还能瞥见她云头锦履上沾了一片碎叶子,菊真指甲都要抠进地里。
林霄闭眼,一口气哽在胸口,蠢货。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凉,“你明明说的就是那墙下的花开的挺好,让我去摘……”
“我没有!我没有让你去摘海棠!”
“你自己说的开的挺好的,那不是花还能是什么?”
“为何就不能是竹子?”菊真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看她。
或许有的人就是这般,说她蠢吧,口齿又很伶俐,说她灵活吧,两句话就能被人诱导出漏洞。
福公公急的团团转,“可住嘴吧你俩,这里是养心殿,岂能容的你们大吵大闹。”
林霄不服,她分明就是正常音量,主仆两人,不,三人,都试图污蔑她。
卫冕偏过头去,似乎是不忍直视,陈若侬也是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这闹剧。
沈砚一锤定音,“既然分辨不出对错,那就都拖出去,一人二十杖。”
二,二十杖?
菊真吓傻了,软倒在地。
这二十杖下去岂能有命在。
林霄闭眼,这姑娘可真像她幼时养过的那只猫,咬了她一口后跑掉就再也没有回来。
“两杖吧,二十杖太多了。”
“你瞧朕像什么好人吗?。”
林霄深吸一口气,瞧他这话说的,
跟她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给个机会陛下,奴婢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妙用,您用来试试?”
她在暗示她还可以做诱饵这件事,福公公却倒吸一口气,沈砚眼光一扫,后者捂着嘴咳嗽起来。
卫冕眼睛一亮,悄悄靠近陈若侬,欲与她来场精神层面的交流,后者神情凝重,目光中带着探究,卫冕只好悻悻的收回眼神。
有侍卫要来拖人,被卫冕一个眼神拦住,他上前耳语:“小殿下对林霄格外看中,这二十杖下去,怕是要没命,不若换个其他惩罚?”
林霄期待的看着沈砚,菊真早已泪流满面,膝行着哀求:“陛下饶命……”
陈若侬似有不忍,上前跟着劝解:“此事情有可原,念在初犯……”
沈砚抄着手,目光在林霄脸上逡巡,众人都在等待他的处置,他压着眉宇,眼神逼迫,余光一扫而过菊真,又探究的落在林霄身上:“若换做是你,要如何处置她?”
林霄目光虚虚的晃过陈若侬纤细的手指,斟酌道:“奴婢也不是那起子小心眼的人,那就按律法处置?”
非常常规的惩罚,若是有回旋镖她也好受一些。
“好,那就凌迟。”沈砚笑的不怀好意。
林霄:???
老天爷,你在说什么……
菊真挣扎起来,平时木讷的神情此刻格外鲜活。
“您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我要回掖庭,我要找严嬷嬷……”
福公公再也不敢让人放肆了,心领神会,不顾菊真的哀嚎让人将她拖走。
“等等!”林霄虽然不懂大齐律法,但仅凭一点错处就要凌迟这很难说不是沈砚要泄私愤。
“等下,奴婢有话说!”
林霄险些就要站起来去拦侍卫,福公公心惊肉跳的让人停手。
林霄心神震颤,菊真涕泗横流的脸从她跟前被拖走,她试图拽住她的衣襟无果,手忙脚乱中,林霄一把拽住沈砚下裳。
“她,她虽然心术不正,但法网之用期世而行,恳请陛下饶她一命。”
“正所谓一人兴善,万人可激,请陛下开恩。”
沈砚登基时,贪官蠹虫一批一批的砍,卫冕跟在后头尸体一具一具的捡,劝诫的话还未出口,又一个人头落地。
他实在疲于应付,后来陈若侬以身入局,听闻半夜吐的昏迷,沈砚才稍有收敛。
如今出现了第二个口若悬河条条是道要来劝他的女子,实在新奇,以至于他一时都忘了自己衣摆还在她手中。
其实说起来,沈砚并未有过暴戾的时候,永远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抄”,身边除了一个卫冕整日不着边际与他勾肩搭背还从未有人如此冒犯过,心头一时思绪万千。
福公公冷汗涔涔,惶恐着无从下手。他是从来不敢劝的,卫大人与陛下一同从北疆归来,关系亲厚,偶尔劝谏陛下或许会听,陈小姐一介女流,以德服人,有理之处也会听。
而那些之乎者也,寡鲜廉耻的大臣可没一个好下场。
可那是他们拿了俸禄不得不为的职责。
对比之下,林霄简直胆大妄为,她不光是敢进言,她还敢扯着帝王的衮服干嚎。
“您既然都给了奴婢一个机会,不如再大度点也给她一个机会,大家都是奴婢,唇寒齿亡啊陛下!”
说到激动处,她手上一个用力,沈砚的腰带肉眼可见的往下蹿了一节。
沈砚额头跳动,欲要抬手,卫冕一声惊呼:“陛下,不可!”
沈砚:“放手。”
他颇为嫌恶,“没规矩的东西。”
人命关天,她不放反而向前一扑,死死保住沈砚大腿,趁机狠狠用指甲划了一下。
“您是是翻云覆雨的帝王,您平定边关近十载,江山和黎明百姓才应当放在您的胸膛,又何必为了我们两个蝼蚁脏了您尊贵的手,平添一份恶业。”
她的哀嚎遍布整个养心殿,凄凄惨惨的传出去,福公公吓的脸色惨白,终于腿软噗通跪了下去。
卫冕大惊失色,生怕沈砚一个错手将人拍死,到时候无法跟小殿下交代,神情凝重,“陛下……”
他刚开口就被陈若侬一把拉了回来,后者朝他摇头。
只见沈砚又要抬手,林霄慌乱扑腾,指甲又是一个用力。
“有人给了我一样东西!”
刚烈的掌风悬停在她头顶。
“这次是真的有话要说。”
殿内忽然安静,林霄悄悄抬头去看沈砚扬起的手掌,他那日在狱中掷出的断刃便是藏匿在宽大袖袍下。
沈砚面无表情后退一步,连带着他腿上的林霄也被拉扯着向前。
他没忍住抖了下腿:“放手。”
“不,除非您先答应饶了我们。”
她不说话,将脑袋死死埋在他□□,眼中有恐惧,但手指仍旧不安分,大拇指和食指弯曲扣在一起,只要沈砚敢有动作,她就要用力掐下去,拼个你死我活。
沈砚又后退一步,拎起她后衣领,林霄扯着衮服下裳,露出内袍,雪白的中裤若隐若现。
“林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