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中心]我们并不将这称为交易》果灯阿珀

4、第 4 章

　　“那，和我睡。”

　　话说出口，我就觉得不妙，要不了明天，网上就会爆出我的新闻，说我是个赚到了钱就暴露本性的放浪子云云，舆论可是很可怕的玩意儿，众口铄金，哪怕我什么都没做都能被编排出一整套故事还以此作为要挟，要我买下这些言论。

　　所以关于此时此刻我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对我自己来说反倒成为谜团，最直接也最明显的可能就是累了，想要拒绝，所以就这么一说。

　　眼前这个金发小子肯定不会接受这个条件，哪怕他开始说得信誓旦旦，在提出用金钱和资源交换都被我否决后让我自己开，也不可能为了收藏出卖自己的身体吧，那样的话，他就是一个足够没底线的人，我最好还是别和他接触了。

　　我的脑袋转了又转，他忽然朝我走近，一步，又一步，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嗵，嗵，他迈出的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脏上。这么看，他是美丽的，有一种性别模糊的美感，其实没有掀起我多余的欲望，反而更像艺术品，令人欣赏，所以我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了，我想要让他感受到我一直以来体会到的伤害，出现在屏幕上，被人评头论足，被说这是我为了成名要付出的代价，所有的恶言都是我的罪有应得。人们若蚂蚁般涌来，不断啃噬着我，哪怕我做再多所谓的好事，除非我将全部属于自己的让出——这么做了，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不比荧幕明星，我没有演技，靠的是技术，人们却盯着我的脸，对着我做梦，在某一方面有所成就的人是不是都会这样？我拥有的不是从天而降，而是我的脑力与手指带来的，不断上涨的股价已不会带来更多满足了，我似乎在不断往上攀爬，和不了解甚至厌恶的人交谈合作，吃下没有味道的食物还要夸奖，买下自己根本不需要的东西，这个金发小子想要的就是其中一件。

　　他说的东西我有些印象，但放在哪个避税港里，得问问我的管理人，说不定哪天我所有的钱都被卷跑，我会比大众都知道得晚些。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要一样东西的，哪怕此时此刻，他走向我的短短道路，我也并不那么想让他受到伤害，我想要的，或许是……

　　他彻底站在我的面前，我坐在沙发上，被裹在昂贵的衣服下，在我的这双已然开始浑浊的眼睛后，望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年，他是说，他在为服务的家族寻找一件藏品吧，我的手指弹过酒杯，就这样带着醉意看他。

　　“如果你想要成为别人，”他对我说，“我可以帮你，短暂或者永久，都可以。”

　　欸，为什么我自己不这样做？我还是太过留恋当下的生活了，我被瞩目，我被称赞，我被艳羡，我被想要就能得到的生活包围，我什么都不可能放下，捐出去再多的钱也被说是为了避税，好吧，虽然我的确用合法手段免缴许多，为此还改掉了国籍，成为了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岛上的住民，顺便一提，这座岛也是为我所有，上面住着流浪的人，我定期派船把想要到一个新的地方过生活的人接过去，让他们在上面自生自灭，媒体因此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为“吉普赛之王”，为此我又得罪了吉普赛人，去他的，他们说我流连酒色，只因拍到我和男男女女走在一起，其中有几个人我甚至不认识，所以我才换的保镖，为什么这样对我不公平，那些想要攀附我变有名的家伙反而颠倒黑白，将我指责。我也会想，是否人们对我的围剿就是我应得的，我的罪，可一无所有人之人同样也遭受指点，不过没什么人把注意力放在他们那边，只有在他们奋起夺取时，才被瞄准，于是就此失去性命，这让我好受不少，至少我在冬日能拥有温暖。

　　亲近的人让我别想那么多，说我道德感太重，那你们是没有吗，我问，他们耸了耸肩晃了晃脑袋抿了抿唇，最好没有，他们说，所有得到的从来就属于我们，他人是在觊觎，是在窥探，他们都是小偷，你，我，我们这样的人才是主人，不仅要做物的主人，也要做人的主人，别人的，自己的主人。我是以为自己被他们高尚的，这番话却让我想，迷失的是否是我自己？正因为我的不坚定，让我自己痛苦，他们则将折磨变成了享受，才更配当下的生活，我却在握着自己的手中的东西时想是不是我是小偷，我才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我抬头看着他，他年轻的面庞，他漂亮的五官，他又大又圆的眼睛，其中也不是只有澄澈。说来我没比他大上几岁的样子，我怎么就垂垂老矣，不想继续生活下去了？还是，缺乏欲望。

　　“你说的我随时都能做，无非我想不想，”我直视着他，说道，“你还没有同意我的条件。既然你这么想得到，就要出卖自己。”

　　“这是你认同的方式吗？”他问我。

　　我张了张口，努了努嘴，说：“从来没有什么能轻易得到。”

　　在我们之间，沉默蔓延，我想如果我让他杀掉一个人或者很多人，他恐怕也不会拒绝。

　　最后，他回答我的是：我会考虑。

　　好吧，那我便等着了，等着一个我根本不会在乎的答案。

　　三个月后，我等来了一通电话，里面是我已经忘掉了的声音。

　　“我拒绝。”电话里的人说：“作为交换，你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我去到家族管理办公室的所在地，里面已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剩下，就像从来没有人生活在这里，人们质疑我，股价不断下跌，我重新坐回桌后，面对着屏幕和文件，还有很多需要处理，包括下落不明的东西。

　　但我知道，我已想不起来的东西在哪里。

　　我又变得忙碌起来，这点大概有让我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