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园》嬴洲子

127、归还

　　冬雷震震，万物阴寒，草木悲风，至此混元天，鬼神精灵亦不肯出。

　　那人心愤怒带着毒辣，欲要打砸天地，挫骨杀鬼。

　　元昭驱车独自去那金家祖地。

　　只身砸开墓地，徒手翻开棺椁，破开砖石，斩断墓碑，尘土乱飞，一片狼藉，他嘴里不断重复着恋笙的话。

　　“金……金……金……”

　　金子……金子……金子……

　　楚玉颜最爱的金子。

　　望着棺椁中人，他垂睇而笑，笑得憎恨而悲凉，满目的恨意，到最后，只剩下满脸的无奈。

　　玉颜白生生的脸，依旧美丽，依旧无可挑剔。

　　纵尸身入土，魂归九天，依旧是这江南道最美的一张脸。

　　她恶毒得不像个生灵，她美丽得不像个死人。

　　丰润的唇边似是勾着笑，她似是在挑衅笑话元昭，若非生出尸斑夹着着腐烂的臭气，元昭真以为她还是个活人。

　　从前的恋人，如今的死敌。

　　恋笙突而一场无常无救的病，让元昭已到癫狂，早非常人之态……

　　玉颜活着不放过恋笙，死了更不肯放过，她可恶，她恶毒，元昭恨透了楚玉颜。

　　“大恶在你！”

　　世间事，分明都是玉颜的大恶。

　　恶果，报应。

　　此一死劫，若真是他的恶报，他自己受着，他有恶，他有罪，他有大恶，他有大罪。

　　恋笙，吃斋念佛的恋笙，她，何罪之有？

　　怎的他的恶果，报到恋笙身上，元昭禁受不住。

　　“大错，在我！”元昭跪地求饶，他认错，他悔改，“玉颜，终究是我对不住你，这辈子，是我害了你。”

　　若非是他一步步诱导放纵，玉颜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枯草遍地，随风而逝，四周无一活口，唯有从善。

　　天地不公，好人不长命。

　　元昭的双手捧着黄灿灿冰冰凉的金。

　　他呜咽啜泣着，他在恳求，他在自省，他好言好语，与玉颜商量，“我把你…最喜欢的金子…还你！”

　　“还你……还你……通通都给你……”

　　泪水沾满了他的脸，接着，厉声地咆哮，震慑着死人，惊扰着死灵。

　　“我不要这些俗物，我只要恋笙。”

　　半黑的天，透骨的声儿，“你……把……恋笙还给我！”

　　元昭愤怒地号令着死人。

　　玉颜继续笑摆谱，不应他，就连天地也蔑视他，不瞧他。

　　屈服妥协，认错认命，不过是元昭换取恋笙性命的手段。

　　元昭爱骗活人，也能骗死人。

　　这条毒蛇心以为没有半点错，他是死也不肯悔改的。

　　愤恨转作恼怒。

　　手里的金子砸向楚玉颜，一块两块，很快，金子，无数的金子，金家的所有，元昭的所有，劈头盖脸，一齐砸进棺中。

　　他一个活人还斗不过死人？

　　万斤黄金生压着玉颜的魂魄，她既然这么喜欢金子，那就让在她这座金山下压得粉身碎骨魂魄不安，永世不得超生！

　　天慢慢变成了无尽的夜，元昭的眼里满是昏黑，再无光亮。

　　惩治完楚玉颜，猩红的凤目一转，接着，便轮到临近不言语的金遇之。

　　这一切的一切，都该怪罪该万死的金遇之！

　　这对狗男女，活着不谋而合的害恋笙，死了，做了怨鬼夫妻了，黄泉路上相伴，依旧是黑着心肝害恋笙。

　　黄泉路上，恋笙若是遇到这对夫妻，她那样笨那样弱，可如何是好？

　　元昭放心不下，他可得跟着去。

　　徒手扒开金遇之，这个觊觎恋笙的色鬼，元昭恨之不及。

　　也绝不饶他，铁鞭鞭打着金遇之的尸身，大汗淋漓之下，“你二人死便死了，竟妄想从我身边带走恋笙？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血泪相融，元昭有使不完的力气。

　　尸身四分五裂，这就是淫遍临安城的金大官人，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