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米饼

2、第二章

　　“柳柳，不就是两百万，我明天去文东路转一圈就有了，很多小的没有还钱，我也是没办法。你妈太狠了，一开口就是两百万。区区两百万小意思，你跟我那么久还不了解？我和你什么事没做过，难道你就不相信我？非要跑来用相亲来折磨我？”
　　关煜现在说谎真是一绝的，脸不红心不跳。什么两百万，什么我和你什么事没做过。说得苏柳倒是脸红心跳。
　　她一副“你什么时候来的”表情，水漾的杏眸里满是疑惑和吃惊，这让关煜差点笑场，他故作亲昵伸手捏捏苏柳的脸蛋，还故意下了力，疼得苏柳“嘶”的一声狠狠地瞪着他。

　　陈海龟看见面前两人极度暧昧的动作，很是讶异，他反应不慢，正色说：“原来你有男朋友哦？”
　　“什么你你你的，有没有礼貌礼貌。”关煜忽然转过头，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冷冷地盯着他，“叫张小姐。”
　　陈海龟被他的威慑震住了，又看看苏柳，脸色开始慢慢的变化：“竟然张小姐有对象了，今天……”
　　“今天她就是故意气我才来的。”关煜又打断他的话，瞥了苏柳一眼，好像很委屈，整个小媳妇似的。
　　这家伙，今天简直是副流氓样。头发有点乱糟糟的，胡子拉渣，穿了一身休闲的运动装，袖子高高撩倒胳膊上，露出结实的二头肌。他当过兵，受过训练，晒得有些黑，身材颀长，块头也大，练了一身硬邦邦，结实又不难看的肌肉。
　　关煜严肃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凛，冷冷的很能镇住人。但他多数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唇角上扬到平衡的弯度，眼眸微敛，玩世不恭，潇洒不羁。
　　其实他长得一表人才，俊逸非凡，不得不承认的是，怎么看怎么好看。但因为从小的劣根爱作弄苏柳，苏柳很不待见他却又从来都离不开他。
　　苏柳记得去年关阿姨非要带她去看市里颁发十大杰出青年，关煜一身深蓝色的警服站在台上，精神抖擞，英俊潇洒。
　　他双手捧着奖状，笑容灿烂，远远超苏柳抛了记眼神，反倒让苏柳后面一众的女警会错意纷纷惊喜低声尖叫。
　　关煜本来要射杀苏柳的，但苏柳翻了个白眼避过，让他杀错后面一片花痴。

　　关煜看见面前的一杯咖啡，长眉一皱，问：“柳柳你竟然喝咖啡？”
　　苏柳赶紧解释：“不是我点的。”
　　关煜挑眉看向陈海龟：“哦？那么就是你点的咯。”
　　苏柳说：“陈先生说这是什么……”她按照记忆把刚才的单词读了一次。
　　只见关煜修长的手指拧住白瓷咖啡杯的细柄，将被子端起，轻轻闻了闻。苏柳立马发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道：“这不就是市面上一块钱一包的三合一咖啡嘛？”

　　苏柳疑惑地看向陈海龟，陈海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小黄豆眼开始慌里慌张地闪烁。
　　关煜忽然倾过身去，压着嗓音，低沉沉地对陈海龟说：“小子，这是我马子，以后就是我老婆，我媳妇儿，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陈海龟点点头，赶紧站起来，他额上密密麻麻飙着冷汗，刚才那股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完全消失个没影：“今……今天误会，张小姐有那么好的男朋友，真是……幸福啊。”
　　关煜酷酷地斜了他一眼，还故意鼓了鼓支在膝盖上的手臂，小鸡蛋一样的肌肉震腾腾地抖动了一下。
　　陈海龟的脸刷的一下白得彻底。

　　苏柳方才一直使劲在憋笑，憋得面容都有些扭曲，看见那个让她反胃的人落荒而逃，心里一下就拨云见雾，阳光灿烂地照亮她整个人，朗声大笑起来。
　　关煜看着她的笑脸，还装斯文紧紧咬着下唇，鄙夷道：“你也缺德惯了，要笑就笑出来，别把自己憋的个内伤。”
　　苏柳瞪了他一眼，某些事情回笼了，冷冷的说：“我没让你进来的。”
　　关煜倚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地说：“少来，明明是你自己把持不住响我手机，我还准备回去睡觉的，周末大清早的起来还和我闹脾气。”
　　“我没给你打电话。”
　　“你狡辩啥？通话记录作假吗？”说着关煜就把手机掏出来翻通话记录。
　　苏柳半信半疑地凑过脸去，正好看见他手机的桌面竟然是他们几个“刘关张”外加一个“跟屁虫”孩提时的合照。
　　关煜见苏柳靠过来赶紧摁到其他界面，但是苏旒看得清清楚楚，她愣了一下哄堂大笑：“哎呀呀，关煜您老大不小了竟然还那这个做桌面，要告诉我哥非笑趴了不可。”
　　关煜斜睨了她一眼，冷声呵斥：“住嘴。”
　　苏柳在一边乐得直笑，忽然关煜把手机递到她面前，白底黑字，刚才他进来的时间确实有个苏旒拨过去的电话记录。
　　她纳闷了，拿出自己的手机。
　　果然，键盘没锁，肯定是刚才心烦意乱拧包包的时候摁到了最近通话，又那么巧拨了出去。
　　她挑挑眉：“你收人钱财就应该为人办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意思是，关煜常使唤她东来西去，有点回报理所当然。

　　关煜冷笑一声：“咱俩之间的事情败露了，帮得了你这次指不定就没下次。”
　　苏柳恍然大悟，她对关煜说：“我有预感他会第一时间向我妈告状。”
　　关煜不以为意：“我哪次不陪你一起死。”
　　“万一把我妈逼急了她就会让我自生自灭。”
　　“你就急着找男人了？天涯何处无牛粪？”
　　“你也是牛粪。”
　　“但你不是我的那朵鲜花。”
　　“我是你媳妇儿！”
　　“小时候过家家你还记着干嘛。你是我妹！”
　　幼时大院里几个男生抽搐玩起过家家，苏柳每次抽中的，不是给关煜当媳妇就是给他当管家。
　　苏柳紧攥着他不放：“我不是你妹妹，再说了，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嘛？”
　　关煜一愣，怔怔地看了她一下，说：“你看棒子剧多了是吧，我是你哦吧不是你阿爸。”
　　“去死！”苏柳猛地推开他，站起来气匆匆地往外走。
　　关煜在后面朝她喊：“你问问服务生那个小黄豆眼给钱了没。”

　　苏柳没应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关煜最多会觉得她情绪化，从小到大她无常的脾气和情绪已经让关煜在对付她的方面熟悉的手到拈来，毫不费力。
　　但他永远不会明白她大多时候情绪化是为了什么。

　　苏柳讨厌关煜说她只是他的妹妹，就算很多时候像刚刚那样说的露骨，他永远都是面无表情毫不惊讶地当她在开玩笑。
　　不是和他开玩笑的，她真的喜欢他，打她懂事开始，记忆里从没有缺少关煜的日子。

　　回家的路上关煜一直跟在苏柳的身后，大热天的买了根雪糕在后头悠哉游哉地吃。他不是没有给苏柳买，还在后头大声叫她要什么来着，那声音大得引起路人频频回顾。
　　只见一个在雪糕车前无奈的英俊小伙和一个在前面蹙眉噘嘴的青年女子，都以为是一对闹脾气的情侣。
　　“不要拉倒。”关煜还真自己买了一根吃起来，另一只手闲闲大地插在裤袋里，也不和她说话，反正今天够猥琐的了，于是就悠哉游哉地跟在她后面。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苏柳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这样吵的环境里格外的清晰，她还能被铃声吓了一跳。
　　看见是妈妈来电，心脏就像缚了一块巨石，沉沉地下坠。
　　她唯唯诺诺地接起来……

　　“你好样的啊张苏柳，你和关煜在一起是吧？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滚回来给我把所有事情都结了！”
　　妈妈在电话那边咆哮，苏柳抖了一下，关煜站在一边怪异地看着她。
　　“哎，苏琴，你那么凶做什么？”爸爸的声音很模糊。
　　“你赶紧回来。”妈妈继续吼，“要是敢逃避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啪”的一声对方挂掉电话。苏旒恍恍惚惚的没有回过神来。
　　关煜问：“怎么了？”
　　苏柳咬咬牙：“二哥，今天有什么你有帮我受着，这份情我改日双倍偿还。”
　　关煜明白了，说：“得，我今天一定绕着你家走，要不就回单位去睡，你呢？”
　　“我去梁美美那拼床！”
　　关柳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方说：“小柳，我发现你的翅膀真的硬了。”
　　苏柳沮丧地说：“我妈强势成这个样子，我不敢扛，还躲不得嘛？”
　　关煜抿抿嘴没有作声，将最后一点脆皮塞进嘴里，把雪糕纸揉碎扔进垃圾箱，含糊不清地说：“走，我送你过去。”

　　其实两人心照不宣地隐藏着一些想法，关煜从来不问苏柳为什么那么抗拒相亲，反而苏柳一叫他搅场随即就到。
　　苏柳心里也有疑问，疑问关煜为什么从不拒绝她无理取闹的要求，作为哥哥，他不是应该赞成她去相亲，找到好对象吗？
　　可是无论对方多好，只要关煜在，事情一定黄。

　　苏柳为什么不愿意去相亲，并不是因为她排斥，而是她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那个人一住就是二十来年，没有一点要搬走的迹象。反而她自己越发的依赖那种踏实感，只要看见他，从卧室窗户望过去，看见他房间只要微微的一丝亮光，她就能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那是一种很小女人的浪漫情怀，她拥有着，把他放在自己内心深处。
　　但是除了自己，别无他人知晓。

　　那天杀的陈海龟真的后脚离开酒店就立马打电话去告状，苏琴对女儿和关煜窜通起来搞砸她精心安排的几场相亲宴让她火冒三丈。
　　她还跑去对陈慧玉说管住关煜，但陈慧玉生性温和，关煜哄哄她就心软了。
　　这等同放了一只狼，按照苏琴的话说苏柳也是一只狈，这两种生物遇到了就产生传说中的狼狈为奸。

　　但俩小孩一同生活了二十来年几乎没有分开过，虽然从小到大吵吵闹闹你作弄我我折磨你，可是关系铁得不行。
　　记得苏柳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贪玩和同学去酒吧唱K，怎么知道却和一群流氓扛起来了。
　　她躲到卫生间里无路可走，就拨了关煜的电话。关煜来了，带着她安全走出来的时候自己却被打折了一根肋骨。
　　他在医院躺了好几天，不理苏柳好几天。苏柳就一直坐在病床前接受他的冷眼任劳任怨哭得眼睛成个核桃似的。

　　两家大人不是没想过撮合这一对，反正两个关系好，张家老爷子跟着关家老爷子打下这国家半壁江山，感情已经超乎生死。如果两家能共结连理那岂不是锦上添花。
　　可是一问关煜，他就很震惊地大呼：“开玩笑！那跟屁虫是我妹。”
　　这边一问苏柳，她亦吃惊地说：“不是吧，那死胖子老欺负我！”
　　两人几乎达成一致，两家家长有点希望又有点绝望，希望是，虽然他们这么说，但是却走得很近；绝望是，就算走得近，两人仅仅是——关系好而已，没有越矩的意思。

　　后来是苏琴先沉不住气了，看看女儿都二十三四了连男朋友都没有，于是两手向关家一挥，说：“我不管了，你家男孩到三十四五都可以娶到年轻貌美的姑娘，我家苏柳可不年轻了，过多两年二十六七倒贴都不知道有没人要，你们爱咋咋的，我要张罗着给她物色人去。”

　　可谁知道苏柳为了逃避相亲，竟然和关煜窜通起来上演了一出双簧，被无数个人投诉以后，苏琴忍无可忍，她今天非要把这帐摊开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