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失态 ...
-
我爸在南京给她全款买了一套房，顺便也搬家，这个小区已经住了十六年了。
阿兰决定就在南京实习工作了，离家也不远。
祝延维在那之后和她道歉了说:“那个时候不该赶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道歉。”
“嗯。那你什么时候收拾东西。我帮你搬。”他举起胳膊，露出他刚练的肌肉。
“好啊。”
收拾东西的那天，家里人都很忙，我妈想顺便大扫除，弟弟搬东西，我爸还要处理工作。
“祝群青的房间就不用收拾了，都没人进去。”
“你姐房间那么多课外书你也不知道拿几本看看，每天就知道玩游戏。”
“我才不看呢。”
我想看。我默默举手，我想看。
我妈还是打开了我的房门，很干净。她放下吸尘器，随手拿下一本书，翻几页，叹气，“看书怎么也不知道写笔记?干干净净地，还不如借呢。”
嗯？算了，都十二年了，我都忘了写的什么了。
南京是座深情的城市。我期待她到了南京多谈几段恋爱。
曾经我只能转动残花败花，后来我可以转动落叶逗狗，现在我能玩弄你的发丝。
你越来越忘记我，我离你越来越近。
她住进房子里，夜晚时，她洗完澡穿着睡衣，穿着拖鞋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书，干燥的手指在书页上摩擦，摸完之后合上，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本子看起来。
我顺着空调爬到风口，顺着暖风落到桌子上，一看，这是我的笔记本，还有旁边是我的《人间草木》。
怪不得我的书都像新买的一样，原来是你把书全换了。还拿我的笔记本。我就说我的书不会看的那么完好。
我记得我好像写了五本笔记本，她不会都给我拿来了吧？
得，变态。我也看，我坐在她的肩上看她看我写的字，好奇她在看什么。
看什么？我伸舌头舔她一口，有什么好看的。
看见她这样很想抱她。活着的时候抱过很多次。我一点也不害羞，抱的时候顺便把她抱离地面。
拥抱是门学问，拥抱是这样抱的:双手打开，从对方的腰部穿过，双前臂贴住对方的肩胛骨，胳膊用力勒对方，必要时伸手摸她的后脖子和后脑勺，揉一揉安慰。
至少她喜欢我这样抱她。当时觉得都是女生亲亲没什么问题，虽然我看小说，漫画，可是对爱情没什么印象，只会觉得剧情怎么样，文笔，和画风好不好看。
是有些不近人情哈，毕竟到现在我还没意识到是我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吧？我旨在安慰她，给予她安全感。
她看的很认真，我也看看我写的什么:不许偷看我的笔记本。
吓我一跳。然后我想起来写这本的时候同桌是个男生，特别好奇我在写什么，就很烦。但是他养的猫眼睛特别好看，像星辰，我都没见过。
阿兰笑出声，掩耳盗铃似的直视前方翻页，然后低头看下一页的内容。
我的字有点潇洒:想死，但是不行，我很坚强，坚持就是胜利。
反正一个人不会完全了解另一只个人，怕什么。
人都是活在自己的想法里，所以要通过表达，获得其他人的肯定。思想独立的是圣人，喜欢墨子。
闲世隐，乱世出。
看着尴尬死了。每个人都是多面的，我也不例外，她看完之后估计会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我有出入吧。
我那个时候才十五，她现在都快二十八了，一定会觉得我幼稚和无知。啊啊啊，好羞耻。
南京下雪了。她打开门，进入阳台，端着酒，放在桌子上，坐椅子上。
她穿了秋裤，袜子，棉拖鞋，戴了帽子，我很放心。
阳台是露天的，有一半的栏杆，雪就落在她面前。
她给自己倒酒，喝起来。“我很爽啊，祝群青。忘掉你干什么？南京是座深情的城市。你随口一说我就来了。
寒冷的冬天，南方的沿海城市飘下小概率的雪，鞋踩在脆脆的雪地里，一步一响，和我伤口阵痛频率一样。”
你穿的这么厚实不是很享受嘛，很会生活嘛。搬来南京找虐，还看我的书。
爱情果然是人类的消遣方式，甚至爱情的伤也是。
无语。
不过秦化雾好像也是在南京吧？
“你在做什么?”
我思绪跑偏，被她一嗓子召回:“我只是……想她了。”
“不……我想你。”
“祝群青——我恨你。”
看着她这样，我觉得我活着的意义比死掉大。
我梦到过她吗？
应该是，她梦到过我吗？
我要不要修炼一下风怎么写字啊？
“我很不好。你为什么不来拯救我呢？也让我拯救你，拥抱你。”她笑了，她很期待。
“come on——”
我不是为你死的，你在这里又哭又嚎，愧疚有什么用？该愧疚的人不愧疚，不该愧疚的人精卫填海?
我凑近看她的笑脸，她缓缓睁开眼睛，不笑了，可能梦醒了，也就不再说梦话了。
她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清醒过来以后下楼散步醒神。
说着散步其实打车去了滨江公园。大晚上来这么远的地方，还喝醉了，我的天，疯了。
可能就没醒吧。
也还行，她只是散散步，吹吹风，没有再说胡话了，就是时不时伸手拾雪，木台阶上一层雪被她握在手里，然后扔远。
她反应太迟钝了，手心的雪化成水了才扔。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酒精熏成浆糊的大脑开始慢慢忘掉我。
有人在她身后站立，盯了她两三分钟，开口叫她。
阿兰回神，警觉地转身。
“很晚了，该休息了。”
对方打着一把伞，穿着外出穿的衣服，围了围巾，是个男人。
“回家吧。不然该感冒了。”
他站在唯一的路口，然后往前走让开路，阿兰路过他，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暖宝宝递给她，“新的，没用过。暖暖手吧。”
他就这么举着。她接住，说谢谢。
男人一直往前走，没理会她的道谢。
他走的坚决，我怕他做什么傻事。阿兰也是，吓得酒醒了，连忙开口道:“那你呢？”
对方看出了她的担忧，笑盈盈地说:“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和你不一样，我很幸福。”
恭喜。
“那……恭喜。”
“谢谢，祝你幸福。”
鲁迅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可是有幸福安慰不幸。
“我最讨厌祝福了。”她说完之后就走了，彻底清醒了。
这次之后她戒酒了，因为失态了。
我不会再从她的心里跑出来了。
当我想起我什么时候消失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说明我要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失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