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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 ...

  •   死后的第四年的清晨,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股风,出现在了自家的小区门口,环顾四周,没有人。

      貌似是个凉爽的清晨。

      我就在小区门口的名牌前,一辆白色奥迪被门口阐杆放行,停在马路边。

      下车的人是我的父亲。

      嗷。我看着他关闭车门,重新进入小区,走两步停下,接到了我的母亲和他们的女儿。

      我记得他们只有一个我这么一个女孩和一个儿子。难道我弟留长发了?

      这小子很酷嘛。

      我弟叫祝延维,我叫祝群青。

      我刚奸笑了几秒,祝延维就拖着另一个大行李箱出来了。

      嗯?那这位长发是何人啊?

      我待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被父母和弟弟围着的人抬起双手,一手拉住另一只手腕上的皮筋,然后一把聚拢头发,缠上皮筋,抬起头,露出笑容。

      是付兰。

      我仰天长笑。

      肯定是我妈妈的主意。亲亲。

      我动起来,变成了流动的风,扑到我妈身上,亲亲她的脸。然后她的头发就被我吹乱了。

      他们要送付兰去上学,距离四年前的中考结束,她就要去大学读大二了吧?希望不会是复读。

      阿兰很聪明的。复读也没关系,听说高中课业很难。

      我就跟在车后面的一堆风中。

      目的地是湖北。我家在湖南。

      一路上好无聊,我就像是鱼在水里。我是风,不是鬼,那我就是水待在水里。

      一样无聊。

      如果水会说话一定会说:我好无聊好无聊。

      阿兰上的学校叫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嗯——名字有点长,不过应该很厉害。

      他们把行李送到宿舍,就要告别,我左右为难,不知道要跟着谁走。

      但是一听说他们要在附近逛一逛,我就知道要和谁走了。

      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人间,面对现实的美食闻不了,尝不了,说不了。只能看。

      回去找阿兰吧。

      湖南没什么想回的,我爸妈得上班,弟弟要上学。

      阿兰上的大学比他们都有意思。

      她每天上课,吃饭,泡图书馆学习,星期天也不大出宿舍。也挺无聊的。

      但凡我小一点,就能跟着她进进出出了。我还不知道她的宿舍在几楼。

      只能在校园里转悠。

      九月时节,无数花落,花瓣被扫到下水道旁堆积。

      我漂浮在空气里,仰躺着穿梭在树枝间,轻轻一动,无数花枝乱颤。

      好玩。

      我在宿舍门口等她出门,欢迎她,原地转圈圈,一堆的花瓣被我带动,原地转圈,成了我的样子。

      我转几圈,只看见她看了一眼。我悻悻停下,花瓣随之掉落。她怎么匆匆忙忙地?一点也不享受。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澄澈,蓝的发亮。

      我像个浮游生物一样被她飘逸地裙摆带动,缓慢跟着她,然后教学楼的空气不流通,我根本进不去。

      冬天我的活动减少,周围没什么高压,我动不了,几乎每天躺在树顶。

      冬天的暴雪天气,天上下来的风把我像吹被子一样吹下树,没礼貌的风,拉拉扯扯的。

      我吹掉了她的伞,才彻彻底底地和她拥抱了。

      她拧眉忍耐我。我近距离观察她的面容,变白了,脸上也有肉了。

      她拾起伞,重新举起伞,乌黑墨长,光滑的头发如墨布一样,发丝如针线般织密亮眼。她在伞下拍掉冰碴子一般的雪。我跟着其他风暴对其他人恶作剧。

      风暴停止,我躺在一片白茫茫之上,思考我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因为某些人吗?只有他们四个。

      只有这四个人开心,就可以活着了。

      只要有一个人开心,就可以活着了!

      没人需要,也可以活着啊。没人需要,那就自由了,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羁绊也是一种牵连。

      睡到日上三竿,谁是神仙?我是神仙。哼哼。

      我等着阿兰,跟在她后面。她走在路上,我走在草坪上,蹿高的草苗认识我,能看到我。

      她进图书馆,出来时带着朋友。

      俩人不在一个宿舍楼,在餐厅吃完饭之后分道扬镳,之后她们活络起来了,结伴同行的次数越来越多。

      暑假,她跟着那位朋友去南京,顺便打工,中途接到电话,匆匆回到湖南的监狱。

      我明目张胆地跟在她身边,因为她风尘仆仆。应该是她在监狱里的父亲,所以她才那么着急。

      我妈在火车站接她,表情凝重,问:“你可以不去的。

      她皱着眉说:“没事的。妈妈。我想问他一个问题。”

      “行。”她绕车一圈,说:“那上车吧。”

      “早问完早结束。”那毕竟是她亲生的父亲。

      她们坐在椅子上等待狱警提出犯人,我从天上飞进去,从窗户里进去,好不容易赶上,刚好阿兰被叫进去。

      累死了。

      我妈留在原地。

      我嬉笑着跟着进去,然后乖乖地停下,一动不动,假装空气。

      他们父女两个面对面,五年的时间好像都已经物是人非。

      哇哦,俩人眼神犀利,都在上下打量对方,好像仇人一样。阿兰我能理解,他爹这样是为什么?

      “恭喜你啊,得了癌症,简直爽死了吧?”阿兰先开口。

      “阿兰,她已经死了……”男人换了一副面容,几乎在恳求她,“我才是你的父亲,你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抛弃我这个父亲吗?”

      “我只是个大学生,可没能力给你治病。再说,那个陌生人可是被你杀死的。你难道不忏悔吗?”她的语调极其冷漠,还略带笑意。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辍学打工给我治病不就行了吗?”

      “呵呵,你在搞笑吧。我的监护人可不是你。”她抬眼,垂下眼皮睥睨他,“那你生病了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希望你能今天就死,死在我面前也可以,脏了我的衣服也可以,只要你能死掉就行。”

      她别过脸,叹气,说:“如果我妈妈没有失踪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给你养老了。”

      “你非要对我这么狠心吗?”他拧眉,咬牙切齿地问,双手用力的握拳,手铐被他挣扎地作响。

      “说到底她们只是死了。可我还活着啊。”

      “那你把她——还给我!”尾音尖厉,像纱巾被撕破,被扔地上,“把她还给我。”她虽然低着头,却瞪着他,“你一条烂命有什么好活的?”

      “这个世界还真是荒诞,垃圾也配活着。”

      短暂的交流好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当精力被抽干之后,她慢慢走出监狱的门,低马尾的皮筋顺势掉落在地上,头发全部散开。

      她弯腰拾起皮筋,被手指勾住。她站直走起来。

      我妈靠着车门打电话,看见她出来了挂断电话,放开交叠的双腿,朝她走来问:“走吧。延维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阿兰慢慢回神,发出沙哑的声音回话,“阿姨,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我妈拉着她胳膊的手自动放开。

      我严肃地瞧着她们。我妈说:“祝阿兰。”

      她抬头。

      “这是你自己取得名字,就代表着和过去没有任何联系了。”

      “我知道。”

      “好。”我妈欲言又止,只能点点头说“我先去接他,找好饭馆之后给你发地址,记得到。”

      她前面是车,后面是监狱。当我妈一上车,她就右转,哭起来。

      孩子是什么时候才从妈妈改口叫妈的?

      不知道,根本不记得。

      我妈应该会记得吧。想问问。

      我的注意力被她的哭声吸引,后退几步面对她。我以前认为情感是很废物的存在。但是后来突然无规律地情绪失控,便允许情感的存在了。

      如果加以压制便会泛滥,不如修剪。

      他们都说精神病和杀人犯都不该存在。可真正存在了,会赶尽杀绝吗?

      人道主义呢?

      存在的意义是稳定,不安因素的最好结局也是稳定。

      爆发性乙型肝炎的最好结局是稳定性乙型肝炎。

      家暴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暂时不得而解。我只能先安慰面前的美人。拥抱是治疗痛苦的良药。

      但是我是风,扑到她身上轻易地穿过她的身体。

      正当沉默之际,她说:“好温暖的风。”

      她睁开眼睛,看到远方的夕阳,不炽热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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