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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本不未归人 ...

  •   瑜国,嘉衍十一年夏,祁瀤,雨夜。
      “朕问你,皇子在何处?”
      狂风大作,卷帘帷幕四起,疏而间惊雷劈开天际,烛火摇曳。
      下一瞬凄白的闪电猛然炸开,殿中烛火骤灭,只余惨白。
      祁瀤布政使林安徵朝着上位跪伏在地,头颅低埋,无形的压迫抵着他,浓浓的恐惧致使他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额头抵着地面,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一寸寸滚落,脑中思绪纷乱,唯有二字凌驾着他——完了。
      全完了。
      他私藏皇子一事本做的隐蔽,无外人知晓,甚至当初帮他办事之人都被他全全斩杀在狱中,连血水都冲干净了,没想到却还是走漏了风声。
      现陛下连夜私访问罪与他,那……既然陛下都已经知道了,那位必然是早早得了消息,才会任由皇帝出手解决这一切,于他不管不顾。
      他如今,是颗弃子。
      而电光火石间林安徵却察觉不对,思绪杂乱扑迷,却在陡然间清明。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设计的!此事是奔着他来的!
      他如今身居祁瀤布政使之职,不仅掌控祁瀤九州众地,且是岭南、延樊等地与中州的商路必经之路。
      他那样的人不可能放任他手中握着这些权势。
      而他却一直没动他。
      林安徵以为他是感念当初自己对他的提携赏识之情,在笼络收握朝中势利之时留他他身居要职,是因为信任,是因为感念其恩。
      因此这些年来他没有太大的顾忌,肆无忌惮,但如今看来他想要除掉他的心在那时便埋下了,这些年来之所以容忍他的撒野不过说到底是他在朝中威望甚高,且与他有提携之恩,若手段过激,恐手下忌惮势力不稳,有损声誉。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可以借他人之手明正言顺除掉林安徵,把控大势的机会。

      而今,这个机会到了。

      朝中动向皆由他一手把控,皇帝想要查到他手中藏有皇子之事是必不可能的,只有他将自己的消息透露给萧河渊,又自己亲自给皇帝打掩护,才使萧河渊才能在他毫无防备之际悄无声息的进入祁瀤地界,还直接来了他府上。
      这一切,皆是他权权谋划。
      他已然身处绝境。
      萧河渊未等到答复,指节不耐地敲击了两下上好的紫檀木椅扶手,盯着林安徵,厉声道:“朕问你,皇子在哪?你既觅得皇子为何第一时间不上报,而是私藏?此举是何居心?是当朕不在了,还是朕形同虚设,可以容得你们放肆?!”
      林安徵大惊,赶忙磕起了头,慌乱道:“臣万万不敢如此啊!还望……”
      林安徵咬牙,将未尽之言付出:“还望皇上三思明查!臣定甘为陛下马首是瞻。”
      他而今想要保全自己,便只能向萧河渊投诚。
      但萧河渊不想领他的情,冷笑出声,对身边人道:“将东西给他看。”
      肃立在萧河渊身侧的带刀侍卫眸色暗晦,将一封封叠放整齐的信件拿出,丢到林安徵身前,洒落一地。
      萧河渊道:“这些,皆是你欺君罔上,私藏皇子,意图谋反的证据!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林安徵神色大变,忙爬着去定睛看信上的内容,待看清之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似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都如筛糠。
      他兀自瘫倒在地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这不能!这些我都毁了,怎么会在这?怎么会?!这不可能!”
      “你可认罪?”萧河渊的声音传来。
      林安徵慌乱地看向萧河渊,转而却冷静下来,缓缓站起身来,直指身在高坐上的人,面目扭曲,无视覃天弦出鞘的刀芒,状若癫狂道:“哈哈哈哈,你们知道了又有何妨?现如今皇子在我之手,且你又在我的地盘上,我不妨,就真当一当这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
      林安徵大喝一声,瞬间身着统一黑衣服饰之人便带刀破窗而入,直逼萧河渊二人,却与身藏在暗处的禁军对上,刀刃相接,瞬间打的难舍难分。
      萧河渊心中一惊,瞬间怒不可遏道:“林安徵,你竟还敢私养亲兵!”
      林安徵大笑一声,道:“我当初决定踏上这条不归路时便做好九四一生的准备,怎么可能不有备无患?如今,便是你萧河渊的死期!”
      “给我将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说罢,林安徵便冲进了雨夜,消失不见。
      覃天弦见林安徵要逃,大喊一声,道:“禁军听令,派几个马人去追林安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将人给带回来!”

      林安徵为私养这批人是真下了血本,武功招式皆是出神入化,丝毫不输萧河渊从宫中随身带出来的这些禁军。
      覃天弦护着萧河渊后撤,手持长剑,一剑捅穿了侧面刺来之人,挂着血珠的利器擦着发稍飞过,刺出一道血痕。
      他眸光凌厉,一脚踹开了刚刚捅死的尸体,带着萧河渊位置一转,凌空跃起一剑坎伤挡在门口的几个人,趁其吃痛之即撞开门,拉起萧河渊便往外冲去。
      那群亲兵穷追不舍。
      屋外狂风骤雨交错不息,寒风扑面,久居深宫又自小矜贵的萧河渊被覃天弦拉着跑了不久,便气喘吁吁,呼吸不顺,速度也慢了下来。
      但他不敢停下,若慢一步就可能尸首分离。
      覃天弦察觉到萧河渊的身体情况,停下步伐来,匆匆道一句:“陛下,臣冒犯了。”便稳稳抱起他再次疾步向前跑去,穿梭在街巷之中,身姿矫健。
      黑云如龙爪,白雨如博棋。【1】
      杀机与肃然在此刻纤毫毕现,祁瀤与皇帝之命将在今夜,系于一线之间。

      脚下才踏起的雨花转瞬间又被纷乱打碎,散进墨浓与这个注定不平夜里。
      覃天弦将人紧紧抱住,忽放慢了脚步拐进了一个七拐八弯的胡同里。
      身后追杀之人见状,以为他们终于要体力耗尽了,可还来不及松口气,却见下一秒刚才还在不远处的人就没了踪影。
      赶忙敛目四下寻找,终于见一个拐角处飞过的一片衣角。
      众人赶忙顺着那衣角消失的地方追去,不再敢有丝毫松懈。
      而不久后,众人却纷纷刹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他们前面,只有一堵一丈多高的墙壁和大雨纷纷。

      萧河渊被覃天弦抱在坏里,惊魂未定的盯着他额前被碎发上接连不断落下的水珠,问他:“你怎么知道那面墙之后出去是民居?”
      覃天弦正视着前方,回答道:“回陛下,臣刚刚在奔跑途中留心观城中地形,发觉此胡同之后乃是民居,便先想了一个方法,先将人引至此地形纷杂之处,借地形掩饰,刚好从此处逃出,去寻求帮助。”
      “属下擅作主张,请陛下责罚。”
      “为何要罚?你这是救了朕的命,是救驾之功。”萧河渊道,“来日……若朕还能回到宫中,你有何要求,朕……会尽力满足你。”
      覃天弦身形一顿,说:“多谢陛下恩典 。”
      萧河渊轻笑一声,自嘲般道:“朕知道,朕的风评一直都不好,任由权臣把控朝局,又无权无势,奢靡荒诞……”
      “臣认为,陛下不是这样的人……”覃天弦欲言,却忽然发现对方是皇帝,只得硬.生生闭了嘴,心中慌乱。
      萧河渊在这万分危机之时竟还笑的毫无芥蒂,他道:“你说说,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你所言之事,朕皆不会问责。”
      覃天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臣认为,陛下应是个极善之人。”
      萧河渊感到几分有趣,道:“极善?何以见得?”
      “臣今年才入宫当差,不知外人所言真假虚实,但以臣近日所观,陛下确是极善之人。”覃天弦颇有几分郑重的说,“当初陛下收到消息,不顾一众朝臣阻拦,偷偷带着臣等来往祁瀤,本是为了借此手中抓有林安徵众多把柄好拿捏此人为陛下所用。”
      “但自从来到祁瀤地界,臣见您每每遇到流民皆会施与恩惠后又蹙眉深思,显是优民。而您来到此处后情绪也愈发浓烈,是发现祁瀤流民肆虐是身为布政使的林安徵未尽其职。所以您放弃了原本的计划,直接与林安徵撕破脸皮,是为了此地百姓不再受其压迫,纵使这样一来,朝中基数势力都被首辅大人把控,还控制了祁瀤。”
      萧河渊静静地听完覃天弦的分析,不禁惊叹于此人所说,皆于自己所思无二差别。
      “你……当真是聪慧,与朕所想别无二致。”萧河渊沉吟片刻,忽而问他:“你叫什么?你既如此聪颖,那他不可能放任你就这样留在我身边。”
      “属下姓覃,名天弦。乃一小官之子,因父之罪,被抄家后便来了宫中。”覃天弦道。
      “原来如此。”萧河渊苦笑,想了想又道了句抱歉。

      此刻覃天弦敲响了一家民舍的门,不久便有一佝偻着腰背的老婆婆来开门,从门缝里小心的看着他们。
      萧河渊恭敬开口道:“这位婆婆,我们是途径此地的商户,遭到土匪抢劫,还望婆婆能暂收留我们一会儿。”
      婆婆打量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将门打开,放了他们进来。
      屋内简朴,只是几把桌椅,几张桌案,墙角篮子里放着摆饰好的花束,桌案上还摆着几簇未修剪完成的花。
      萧河渊道:“婆婆是卖花的?”
      “嗯。”婆婆缓缓答道,声线沙哑沧桑,“自己一个人总要谋些生计。”
      婆婆领他们在桌前坐下,拿了蜡烛点上,问他们:“两位公子是从哪里来的?要去何处经营?怎就招上了土匪了?”
      萧河渊看着颇为气愤不舍,一拍桌子答道:“我们是从苊州过来的茶商,准备去岭南一带贩卖,却不想……遇到这事儿。”
      “原来如此。”婆婆缓慢的将蜡烛放好,看了看他们,道,“两位衣衫都湿了,我去给你们拿两件衣服来换换,不然该染上风寒了。”
      浑身湿透滴水的滋味可不好受,萧河渊也没拒绝,便恭敬的谢过了。
      不多时婆婆便拿了两身衣裳出来,放到桌上,对他们道:“两位去里间换换吧。”
      萧河渊起身道了句谢,和覃天弦一同进去了。
      萧河渊刚想解衣换下,刚要动作的双手便被覃天弦制止,萧河渊抬头看向覃天弦,只见他满脸严肃,冲他摇了摇头,小声道:“陛下不可。这人明明是一个人居住,怎会有成年男子的衣物?她刚刚进屋应当是在给同伙报信。”
      萧河渊心中咯噔一下,问:“她定是通知了同伙,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覃天弦看着他,忽而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愿为陛下鞍前马后,护陛下平安!”

      他话音刚落,便有刺刀破门而来,寒芒逼人。
      覃天弦如豹般刹那间一越而起,利刃出鞘,剑锋一闪,最先冲来的人便已头身分离,鲜血如注。
      这下来的人便不止是林安徵养的那群亲兵了,还有这暨州的城防守备,人马一批批都赶到了此处。
      覃天弦竭力护着萧河渊,面对众多敌人已然负伤,厮杀良久后体力也快耗尽了。
      一人劈刀袭来,他想握紧手中的刀刃,却发现已然没有了力气,他绝望的闭了闭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时利箭破空之声悠然划破天际,在大雨滂沱之中准确无误的穿透那人头颅,应声倒地而亡。
      纷杂的脚步声乱成一团,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装备整齐的军士很快便将他们包围。
      当先之人黑衣策马,手握弯弓,箭在弦上,一双眸子映着那箭上的寒光凌厉,正直指萧河渊。
      变故突然,萧河渊怔怔的看着那人,见那待发的箭正指自己心中一时却不觉慌乱害怕,只不知那双眼和那箭,到底谁更凌厉几分。
      利箭穿透雨水,破空之声再度响起,那闪着寒芒的箭贴着他耳畔分毫的距离擦过,身后陡然传来利箭没入血肉之声。
      萧河渊睁大双眼,就听见那人道:“当朝皇子在此,再凡再有妄动者,杀无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是本不未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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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章节待改,先给锁上了,改好了就会一章章放出来的,作者手慢,缘更。 文笔不好,承蒙青睐,请多支持啦! 段评已开,欢迎评论。 喜欢的使劲戳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