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后当了编外捕头》月寒泷

4、金陵疑案（三）

　　凌忧与芙蓉心中皆是暗自警惕，但此时箭在弦上，岂能不发，当下就跟着伙计进了内堂。一位颇有年岁的老大夫在柜台坐诊，伙计上前招呼了一声，恭敬地说道：“李大夫，这两位是特地从别处赶来金陵抓安胎药的。”

　　“请坐。”李大夫将脉枕取过，目光温和地打量了芙蓉一番，颇为和蔼地道，“两位远来辛苦，只是近来城中不太平，两位取药之后还是尽快回程，若是担心再来金陵不便，老夫多开几服药给你们带着便是。”

　　“多谢李大夫。”芙蓉微微一笑，将手放上脉诊，其实早已将那铁球偷偷夹在了腋下。李大夫轻轻搭上芙蓉的手腕，眉头立即皱起，轻轻“咦”了一声。

　　“大夫，我夫人她……”凌忧生怕小把戏被揭穿，正准备找些理由搪塞过去，李大夫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着急，随后对芙蓉道：“夫人，您这脉象有些特别，似乎是长期气血不畅所致。好在并无大碍，只需服用些调理身子的药，过不了半月便会好转。”

　　言罢，他到一个锁着的柜子里取出本册子，提笔问道：“这孩子是否到了将临盆的月份？两位家住何处，在金陵城何处歇脚？”

　　芙蓉信口胡诌了一番，几乎要忍不住笑，凌忧忙频频向她使眼色，示意她可千万别露馅。李大夫认真地将芙蓉所说一一记下，写完后，又将册子小心锁入柜中。凌忧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这册子保管得如此秘密，难道其中另有玄机？

　　她暗暗记下簿册存放的位置，又反复打量了内堂一番。几位伙计利落地为芙蓉抓好了药，凌忧提了药包，扶着芙蓉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两人转进巷子后，凌忧四下一张，确认无人跟随后才小声道：“当心，小心有尾巴跟着。”

　　“来时我看见巷子东头有条小路，还有间破屋，我们到那换了装再说。”芙蓉伸手往腋下一摸，取出铁球，轻轻一笑，“这老大夫倒还细心，幸好我们早有准备。”

　　两人匆匆穿过巷子，来到那间破屋前，推门而入。屋内灰尘遍布，蛛网密布，显然已许久无人居住。两人卸下了伪装，才大大方方回到客栈之中。两人打开药包仔细检查，每一味药都按照药方精心配制，倒是看不出任何异样。

　　“药没有问题，依我看，有问题的还是那本册子。”凌忧沉吟片刻，目光中透出一丝凝重，“若只是普通的簿册，何必要刚记下一位病人的情况就急着锁起来？而且，那册子似乎是专门为孕妇登记所用，若那凶犯能看到这本簿册中记下的东西……”

　　芙蓉心中一凛：“你是说……万福堂与凶手有所勾结，先用赠医施药为名吸引孕妇前来看诊，然后……”

　　“现下还只是怀疑，接下来……便是要取得实证，才能继续追查下去。”凌忧眼中精光一闪，“抓紧歇息，今夜我们也当一回‘飞贼’，潜入万福堂，把那本簿子偷出来看看。要备上纸笔，方便抄录线索。你再去买些火折子，我就去准备些开锁的玩意儿。”

　　“开锁？师姐你该不会……真的做过飞贼吧？”

　　“说什么胡话，你师姐我可是正经人。只是在江湖上行走嘛，总得多学点技艺傍身。”

　　夜幕四合，灯火千家。凌忧与芙蓉早就换好了夜行衣，身手敏捷地避开万福堂一众守夜伙计，来到内堂房顶。凌忧也照着那飞贼的办法，小心揭开房顶瓦片，找了个空隙滑溜地钻了进去，芙蓉则小心地蹲在屋顶望风。

　　凌忧悄无声息地落在柜台之后，从怀中摸出火折子一吹，黑暗中顿时亮起微弱火光。内堂的布局与白日里所见并无二致，凌忧心中暗自庆幸白日里已暗暗记下了簿册存放的位置，否则在这漆黑一片中实在不易找到。

　　摸到那锁着的柜门后，凌忧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铁丝一段早就被她提前弯成了个小钩子，她熟练地将铁丝探入锁孔，手指灵活地拨弄了几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锁果然应声而开。

　　凌忧忧心中一喜，连忙打开柜门，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册子，平铺在桌案上，借着微弱的火光，用随身携带的纸笔迅速抄录册子中关键之处。她笔走龙蛇，目光如炬，只见那册子中间有被撕毁过的痕迹，导致部分记录残缺，十分可疑。

　　她将火折子凑近了些，细看之下，被撕去的地方颇为平整，绝非慌乱之中扯下的，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正要详查，窗外突然亮起火光——有人提着灯笼靠近，似乎已经快到门外！

　　头顶上传来一声猫叫，凌忧心知这是芙蓉示警的讯号，忙把册子归位，吹灭火折子，把抄录好的纸张往怀中一揣，再度跃上房梁，从那个方才打开过的豁口钻了出去。芙蓉伸手指了指下面，果然有几个巡夜伙计朝着内堂走来。两人轻手轻脚地盖好屋顶瓦片，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万福堂。

　　回到客栈之中，两人也顾不上已是半夜，立即点上油灯，把凌忧抄下的那叠字纸拿在手中，一张一张细看起来。半晌，凌忧脑中闪过一抹灵光，忍不住拍案而起，沉声道：“这金陵万福堂做得好生意，果然有鬼！”

　　“师姐，你莫不是瞧出了什么端倪？”芙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虽也看了那些记录，但仍是一头雾水，毫无所获。

　　“还记得我们前日探访过的那几家受害人家吗，竟然无一个被记录在这册子上！”凌忧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将手中的纸张轻轻抖了抖，“这几户人家，皆是久居金陵，不可能没有听闻万福堂赠医施药的‘美事’。可是你看，这册子上却偏偏没有她们的名字，一个都没有。”

　　芙蓉闻言也是心头一震，他们一到金陵就最先打听了那些被害孕妇的消息。其中虽有大户人家，但家境贫寒的也不在少数。万福堂如此大度地赠医施药，他们怎会不心动？这册子中没有她们的记录，反倒是欲盖弥彰！

　　“而且，我在抄录这册子时，发现原件曾被撕去几页。恐怕被害那些孕妇都曾去过万福堂，只是她们不幸被凶犯‘选中’，取走了她们的记录，计划行凶。”凌忧搁在桌子上的手忍不住轻轻敲了敲，“明日我们分头再探，不为别的，就为知道那些被害孕妇是否到万福堂抓过药！”

　　“好，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芙蓉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万福堂当真可恶，只是金陵百姓都被他们给蒙骗了。就算我们将此事传扬出去，百姓不会信，官府更不会信，那我们该当如何？”

　　“莫急，还是那句话，要将凶手捉拿归案，又要取得足以取信于官府的‘证据’。那凶犯若要继续作案，必然还要借万福堂之力，我们不怕不能引蛇出洞！”

　　次日，两人又分头查访那几十户受害人家。还继续在金陵安家的，就上门暗访；被灭门或已经搬走的，就向四邻仔细打听。一天奔忙下来，所得到的消息皆是如出一辙：那些孕妇在被害之前，都曾去万福堂抓过安胎药！

　　两人回到客栈将所得消息汇总，随后皆是神色凝重。她们虽已料到万福堂与孕妇失踪案脱不了干系，但真真切切听到那些受害人家属所言，还是忍不住感到心惊。

　　“这万福堂果然有猫腻！”芙蓉冷哼一声，目光紧紧盯着凌忧，“师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不可打草惊蛇，最好是有个万全之策。”凌忧在纸上仔细记下今日所得，写到最后一户人家境况时，忽然笔尖一顿，“等等……似乎还有什么不对。”

　　凌忧将桌案上散乱的字纸一一重新看过，芙蓉用墨笔给每张纸标序圈点，生怕漏过了什么关键之处。半晌，凌忧目光凝在一处，沉声道：“你瞧，这些孕妇……都是在足了月份即将生产之时被杀的。”

　　“不错。”芙蓉微微皱眉，“难道说，凶手是特意选择那些即将临盆的孕妇下手？这也太凶残恶毒了！不仅挑在她们最虚弱无助的时候动手，还将他们开膛破肚，伤害胎儿！”

　　芙蓉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虽已听说过不少江湖上的险恶之事，但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还是让她觉着难以想象。

　　凌忧满面凝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虽还不知他为何要如此挑选孕妇，但……现在金陵城中人心惶惶，家中有孕妇的，大都带着家人出外投亲去了，只剩下一些家境贫寒、无亲可投的还留在城内。这便是说……凶犯可以‘挑选’的目标，不多了。”

　　“此外，这凶徒每次动手，都是在每月初一或十五左右，其中或许也有玄机。”凌忧用墨笔将那些孕妇被害的日期一一圈上，“如此……我们可以抢先找到凶犯可能选中的下一个‘目标’，来个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芙蓉低头沉吟，“那万福堂这边，我们可还要想法子盯着？”

　　“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凌忧提茶壶，给芙蓉沏上一杯热茶，缓缓说道，“我就按照从册子上抄录的信息，一一确认那些孕妇的情况，看其中是否有近期即将临盆的妇人。你善于乔装改扮，就在万福堂附近蹲守，若有其他孕妇前去求药，得格外留心。”

　　芙蓉点头应道：“师姐放心，我定会盯紧万福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绝不能让凶手再有机会得逞。只是我们是否要将这些讯息通报官府，让他们也有所准备？”

　　“暂且不必，官府中人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那‘钱大善人’或是凶手本人安插的内应。”凌忧摇了摇头，“我们先自行调查，若发现确凿证据，再报案不迟。”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依计行事。芙蓉扮作一个娇憨的卖花女，每日就在万福堂附近叫卖，生意还十分不错。凌忧则化装成江湖郎中，在城中细心查访。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凌忧明察暗访，已能确定曾经去过万福堂抓药且在下月初一左右即将临盆的孕妇，竟然就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