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家在横滨发毕业证书的日子》极夜之鹁

12、雪与期待

　　几天后，腐烂发酵产生的恶臭气味蔓延到大街上，这才有人报警发现射击场内的情况。横滨警方草草地为这件事打下帮派内斗的结案，甚至没去管调查报告中失踪的两人。
　　上百人的械斗死亡在横滨就如同石子投入大海，只在附近泛起些许波澜，然后再无动静。射击场倒是成为了灵异爱好者的探险地，每月都有几人循着论坛里的地址前来，又因为确实经常发出诡异的响动而更加出名。

　　当然，鬼怪什么的是不存在的。作为一栋主体完整、能够遮风挡雨的建筑，简直是社会三无人员的理想住所。至于其中的人在不在乎发生过离奇死亡案件……只能说在意的人不会住进去，住进去的人不会在意。况且，横滨人从小看到大的谋杀、乱斗、围剿等等场面能够与有些人吃的饭相持平。
　　活下去、活得更好，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不管未来是否会为过去的选择后悔。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哪还有心思在乎那么多别的？这就是横滨大部分人的真实写照。

　　＼(☆o☆)／

　　蓬松的雪花铺满大地，给松树和木屋戴上白色绒帽，必经之路上的雪堆被旅馆工作人员清理，这是仅有的路面，积雪已经与它产生了一米的高低差。寒风夹着白雪刮过，树洞里冬眠的松鼠打了个寒颤，毛绒绒的尾巴裹紧身体，但它依旧熟睡。

　　原寻意像一只发癫的哈士奇，在雪地里一边狂奔，一边用手捧着雪花洒向空中。
　　哇塞！是雪！！
　　作为一个南方人，她很少见到雪。

　　除开“2008年的第一场雪～”，记忆里的雪都只存在于五楼以上的高空，再往下落，轻盈的雪花就会化为水滴，只能留下濡湿的痕迹证明自己曾来过这里。
　　其实之后也有过一次能够堆积起来的雪。但她当时正在考试，完完全全地错过了片刻的美景。等到考试结束，她再到教学楼下的草地去看时，雪花已经消失，深色土地是它最后的留言。

　　人都说，越是得不到、实现不了的，就越是渴望。雪对她也是同样，因为只有极少的机会接触，所以热爱。
　　偶尔也会出现别的情况。出于压制欲望的需要，不断给内心下暗示，试图让自己刻意地忽视需求……许多人用“自律”来安慰自己，然而欲望可不会消失，它只会潜伏起来，然后在某个时间点彻底爆发。这就是为什么会出现“报复性进食”“报复性消费”。

　　原寻意现在，是报复性玩雪！
　　彻底疯狂——！！
　　“那边在用机器开路吗？”游客看着飞溅三尺高的雪花，不由得疑惑发问。
　　“好像是，效率还挺高。”

　　芜湖～爽了。
　　原寻意的能量消耗殆尽，如同一张煎饼摊在店家铺好的软被上，厚实的羽绒服进门时就被顺手挂在立式挂衣架上。旅馆安装了暖气，所以被子也同样带着温热，充满了让人想要永远窝在其中的魔力。

　　青森距离横滨只有三十多公里，他们人多，索性在旅行社报了个团，选择策划之后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操心，导游已经安排地稳稳妥妥了。
　　就像现在她能够睡在被暖气烘得热乎乎的房间里，也是因为导游提前告知了老板到店的时间，并且嘱咐他们一定要打开暖气。

　　原寻意摸出放在口袋里的行程计划书，确认了两小时后，也就是六点钟的时候，店家安排了做为晚餐的“炉端烧”料理。
　　这是一种风靡日本的烧烤形式，相传源自江户时代的日本海边，当地渔民最喜欢在海边的沙滩上点上篝火，烧烤新鲜捕获的鱼贝，高达900度的高温炭火烧烤而成的海鲜美味无比。这一美味偶然间被途经的幕府将军品尝，回到城中念念不忘，固让随从在室内建造大沙盘，里面点上篝火，把海鲜串上竹签插在沙盘周围烧烤，再佐以特级清酒实为享乐，在当时是社会阶层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以上内容全部来自于导游的介绍。原寻意对此持怀疑态度。因为不论怎么对方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又是历史又是名人的，这听上去完完全全就是普通烧烤啊。
　　算了。虽然她还蛮期待动漫里温泉旅馆提供的会席料理、怀石料理什么的，但是只要好吃，烧烤也行。她一向不挑食。

　　两个小时的时间在手工中度过，原寻意最近被油管的手工教程吸引，开始学习折纸，什么玫瑰花、百合花已经是手到擒来。射击场里的女性员工都很喜欢她的折纸作品，目前原寻意的排期已经到一周之后了。

　　在大厅集合点完名，导游与服务生引着他们前往包间。
　　包间的温度比卧室的温度要高一点，原因很明显是桌上摆放着的、正在燃烧的碳烤炉。

　　嗯，一点也不意外呢。普通的东西换个名字就显得很高大上，然后卖出天价，这种割韭菜的事情她可熟了。就像所谓的烧鸟其实也只是烤鸡，但就因为换了这个名字，几十块一只的鸡都能给你卖到一串肉十几块钱的价格。
　　不过往好处想，既然它是烧烤，那就不太会踩雷。毕竟这种东西只要原材料足够新鲜，火候把控得当，想难吃也难。

　　所以，今天的晚餐其实味道很不错。除开新鲜的食材、服务员恰到好处的烤肉手法、提前腌制的调味中还加入了青森的特产——苹果。这让烤串本就不明显的腥味，转变为了一股淡淡的果甜。
　　好吃，爱吃。

　　⊙︿⊙

　　呼——果然她受不了酒味。
　　木质走廊上，出门透透气的原寻意听见两个男人在高声笑谈，对话似乎已经进行到尾声了。

　　“哪有，都是这孩子自己努力，他可是咱们家的小天才！”高一些的男人装成风轻云淡的样子，但从他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来看，他明显是对对方的恭维感到非常舒心。“毕竟他的母亲在怀孕的时候，可是受了不少苦才生出他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原来如此！想必贵公子未来定会有一番大成就！”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我可就等着这孩子将来踏上仕途，让咱们家更进一步了。”男人拍拍孩子的头顶，示意他说点吉祥话。

　　原寻意收紧手指，掌心被掐出几道半月状的痕迹。她的眼神微微放空，被这些熟悉的话语带入了回忆里。
　　【“妈妈在怀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会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当时可是受了……的。”女人的目光中满是信任与依赖，她在依赖一个比自己小了30岁的孩子。“你看，即便我们从来没有管过你的学习，你还是自己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妈妈未来的一切就都靠你了。”
　　“……嗯，好的，妈妈。我会的……”对自己的未来尚且迷茫的少女，不能够拒绝母亲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勉强扬起了一个不会出错的笑脸。
　　女人高兴地亲吻她的脸颊：“你真是妈妈的好孩子，妈妈最爱你了。”】
　　【在热情的亲吻中，原寻意愈发迷茫不安。妈妈，如果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那当然，或许未来我会成为首相也说不定呢！”黑发孩子努力露出甜美的笑容，身体下意识的回避动作却表露出他的犹豫，他的手臂背在身后，柔软的手指彼此纠缠在一起。
　　这个孩子的身影，强做开朗的笑容，逐渐与过去的自己重合。原寻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在缓慢而持久的钝痛中，她听见有个声音对自己说：

　　“带他/她走吧，从别人充满审视的目光中，从别人擅自施加的期待中……”

　　“从这个根本无法让他/她真心笑出来的世界中。”

作者有话说

　　寸不已，模太好玩了，拖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