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小说开始》三川墨

19、第 19 章

　　许莺听了一肚子八卦回家。
　　第二天她去吃晚饭的时候，林钟序又不在，她就随口问了一句他去哪了，结果王奶奶没好气道：“还能去哪，又去钓鱼了，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有什么好钓的！”
　　许莺哦了一声，对此有些遗憾。
　　她本来是想趁着吃饭的时间，问问林钟序想不想去看电影的。
　　她昨天睡前刷手机，突然刷到了一部感兴趣的电影，电影还在上映中，只可惜她们小县城拍片量太少，仅有的两个场次还都安排在了深更半夜。
　　县城不比一线城市，大晚上的路上基本就没人来。
　　许莺再想看电影也不敢晚上一个人出门，她于是就想到了林钟序，他长得高又有气势，能拉上他一起是最好。
　　奈何这林钟序似乎跟鱼较上劲了。
　　好几天过去，许莺都没在餐桌上见到他人，她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好在看电影的事也不着急，许莺就这么一直拖拖拉拉着，直到一次晚饭后下楼扔垃圾，碰巧遇见骑车回来的林钟序，她才开口提了这事。
　　“看电影可以，就是电影票的钱得你自己出，包括我那份”，林钟序把车骑到固定停车点，摘掉头盔道。
　　许莺站在路上等他，一听这话立马道：“没问题。”
　　她怕不安全找人陪着去看电影，掏张电影票的钱也是应该的。
　　或许是许莺答应得太爽快，这下子轮到林钟序有点不知所措了，上楼的时候，他跟在许莺后面主动开口问道：“我阿婆是不是已经跟你说了我的事？”
　　许莺轻轻嗯了一声。
　　何止说了，已经不知道背地里唉声叹气多少次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改志愿这事家里人很生气，他们把我卡停了，我现在浑身上下凑不出一百块钱，不然......”
　　不然肯定不能让女生花钱，许莺脑子里已经自动补足了他没说完的话。
　　“挺惨的”，许莺评价道。
　　林钟序似乎被她这句话逗笑了：“你居然不觉得我罪有应得？”
　　“我只看到一个被逼无奈的孩子。”
　　这几天王奶奶经常在饭桌上说起林钟序，说他从前多么乖巧懂事，怎么上了高中后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还说他有一回跟家人在饭桌上吵起来了，摔筷子摔碗弄的一家人都没吃好饭。
　　......
　　听着似乎是个无药可救的人。
　　但是许莺却从王奶奶的抱怨声中，勾勒出了一个充满压抑和窒息感的家庭。
　　强势的妈，愤怒的爸，还有弱小无助的他。
　　林钟序从小到大一直在上补习班，他妈妈很重视他的成绩，又希望他能多才多艺，于是他的周末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连跟朋友出去打场篮球的时间都没有。
　　他只不过是逃了一次兴趣班的课，就被他爸爸从篮球场逮回家狠狠抽了一顿，又罚跪到凌晨两点多才算结束，那时候他六年级。
　　初中的时候，有女孩子喜欢他，往他书包里塞情书和礼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背回了家，被妈妈发现后不分缘由又是一顿毒打。
　　他被打了脸抬手想捂，却被爸爸认为想还手，于是他爸打得更狠了。
　　事后，他罚跪的时候他奶奶又过去苦口婆心劝说，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能不学好就知道谈恋爱，你爸打你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还手呢？
　　这件事后来还闹到了学校，那个给他写情书送礼物的女孩子无地自容，最终转学去了其他地方。
　　“现在想想确实有点冤枉他了，但是他爸妈也是怕他长歪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他好”，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件事，王奶奶的说辞也跟林钟序奶奶差不多。
　　......
　　大人永远是有苦衷的。
　　小孩子的颜面和委屈没人在乎。
　　林钟序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这样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王奶奶总说他高中以后就变得不听话了，依她来看，他是长大了知道跑了，这次高考志愿填报他不就跑到这里来了么！
　　唉。
　　许莺在听王奶奶从大人的角度诉说事情经过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林钟序的场景。
　　怪不得他眉眼如此锋利。
　　长在那样的家庭，孩子的性格实在是很难平和。
　　“我只看到一个被逼无奈的孩子。”
　　许莺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将林钟序钉在了原地。
　　昏暗的路灯照在长长的台阶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扭曲变形，林钟序望着许莺的背影神情复杂。
　　“发什么呆，快走！”
　　林钟序没说话，又默默跟上许莺的步伐。
　　一路上走到家门口，两人背对背开门，道了声再见就各回各家了。
　　*
　　第二天林钟序没有去钓鱼，许莺难得在饭桌上见到他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许莺昨晚的那句话，今天林钟序一见她，就下意识朝她笑了笑打招呼，许莺有些受宠若惊。
　　见多了他面无表情，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眯眯的样子。
　　果然，人就是得多笑笑，瞧林钟序这一笑，属于少年人的青春气息可不就立马出来了！
　　吃完饭，许莺悄悄丢给林钟序一个眼神，提醒他别忘了今晚的电影，林钟序垂眸眨了下眼表示自己记得，她这才放心离开。
　　晚上九点钟。
　　许莺站在门口等隔壁的林钟序，没等几分钟，隔壁大门就传来轻微的咯吱声，紧接着大门被人开了一道口子，口子里露出林钟序小心谨慎的模样。
　　许莺无声冲他招了招手。
　　林钟序闪身出来，又小心翼翼以最小的动静把门合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走吧。”
　　家里的两位老人这个点都回房间睡觉了，他也没提前跟他们说自己要出门看电影，所以这会只能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
　　许莺被他感染，也跟着嘀嘀咕咕，直到下了楼，两人的交谈才恢复正常音量。
　　电影的开场时间是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点，电影院候场区空空荡荡，除了检票人员许莺没再看见任何人。
　　影厅同样如此，她和林钟序进去后有人过来把大门关上了，这里如同被包场了一般。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随意大声说话了？”
　　“挺好的。”
　　林钟序看电影时很专心。
　　只是他的关注点跟许莺不太一样，许莺更注重剧情，他则更注重故事的叙事节奏和画面的剪辑艺术。
　　“这段导演他先切远景，给观众呈现出皇权的无上威严，再慢慢近景切到男主身上，展现出封建时代一个小人物的悲哀。
　　这样一对比，观众的情绪在无形中就被放大了，当然，演员的演技也很重要......”
　　分析电影时的林钟序不再像平时那样沉默寡言，他的话密集了很多。
　　许莺和他各说各的，彼此倒也自在。
　　等到电影菜单结束，影厅内的大灯亮起，两人起身开始往外走。
　　“电影还挺好看的”，林钟序还在滔滔不绝，“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个新人，新人第一次拍电影就把画面、剧情、剪辑各方面融合的这么好，已经很厉害了你知道吗......”
　　林钟序是真的喜欢导演这个专业。
　　他不是王奶奶口中的叛逆和故意跟家里对着干，他就是单纯自己喜欢而已。
　　许莺满脸慈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林钟序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他一脸震惊地望着许莺，许莺还沉浸在长辈的角色里兀自感慨：“真是个好孩子！”
　　在那样压抑的家庭氛围中长大，他没有长歪，没有出现心里阴影和精神问题，他甚至没有少年人的傲慢的忸怩。
　　他礼貌体贴，坦然率真，有独立的人格和诚挚的理想追求。
　　多好的孩子啊！
　　林钟序怔怔望着许莺。
　　许莺的声音很轻柔，看向他的眼神也满满都是赞叹，她在夸他，他妈都没这么夸过他。
　　林钟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嘴里已经脱口而出一句话：“你要是我妈就好了！”
　　许莺猝不及防：“那个......我当你姐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