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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将军令•尾声
雪连着下了几日。寒风呜咽,夹带着雪花扑哧扑哧打在路边酒肆迎风招展的酒旗上。顾平搓了搓手,暗道得快些将酒买回去。此时天色已暮,平常人头攒动的酒肆如今也显得分外冷清。他打了二两酒,便急急往回走。
东升街转角一座不起眼的小屋里,一点孤灯如豆,在透窗的冷风中颤了几颤,连带着屋中端坐的一抹身影也黯淡起来。布衣男子坐于灯下,双目微垂,正看着一方信纸,看了半晌便提笔回起信来。微晕的烛光映着他那张轮廓清晰的脸,虽近不惑,却依旧眉目深黑,颜色如画。
奋笔疾书了好一阵子,男子放下笔,朝着那方信吹了吹,待墨汁干透再放入信封中封好。门吱的一声开了,一男子的声音闻风而至,“老爷,酒已经打来了”,那豆烛火差点被颤熄,在来人扣上门后又重新跳跃起来。来人看着男子桌上的笔墨信笺,道:“老爷,可是京城那边又来信了?夫人和小王爷……”,说到此处他改了口,“小公子还好罢?”
男子点点头,把桌上的信件交给那人,“顾平,明天将这信送出去罢。”
名唤顾平的男子点了点头将信收好,又将方才买来的酒置于桌上,拍开封泥倒入碗中,慢慢退出屋去。
顾平年方二十有二,父上乃是京都平虏郡王府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的老管家顾伯。四年前天朝第一战将陈则铭被刺身亡下葬后不久,老父便将他急急找了来,道一未曾谋面的远方亲戚受了伤,要去南地将养,让他好生照顾。
待他上了那青灰罩笼的马车后,才发现车中人俨然是自家“死去”的主人陈则铭,不由大惊失色。他想起老父述说此事时那语义不明言辞闪烁的神情,知是事关重大且必有蹊跷,但也不去问,将心头那些个疑问按了下来,一路南下,最终将终点定在了温暖宜人的赣州。
陈则铭端起碗饮了一口,抬眼看了看窗外飞雪。往年这里不曾下雪,顶多是落几日霜,心道怎的今年却有些反常。但城中的百姓为此倒是欢呼雀跃一番,有道是瑞雪兆丰年,这样的期盼也未尝不好。
许是风又大了些,窗子被曳开了一道缝隙,冷风夹杂着几丝雪花钻了进来,把烛火颤得愈发摇曳不定。
吹落的雪花翻飞旋转,有一朵飘入碗中,融入了那一方波光潋滟。这场景透露出些许熟悉的味道,……是了,很久之前的废殿静华宫,曾有那样的夜晚,他与萧定灯下对饮,彼此注视,不由心里一惊。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萧定了。
自从来到此处,他便一直过着安定的日子。将军卸甲,告别疆场,诚然他不是以一种正常的方式从朝堂上归隐,但怎样都好,这番不问世事的生活委实得来不易。中间牵扯了太多的人,他的部下,他的近卫,他府上的上上下下,他知道其中的种种危险和困难,稍有泄露,便万劫不复。
幸好那个人并不曾深究,他有些庆幸他相信了他的死。
起死回生的他感到的只是疲惫。他曾经好好地梳理审视自己的过往半生,前半生的跌宕起伏,宫廷倾轧已经耗完了他所有的力气,何况与天下安定比起来,那些又算得了什么?错误总归是被自己稍作挽回,自己终于可以安心了,以后九泉之下见到父母,也总归有颜面面对他们。
他看着那些轻徭薄赋,休养生息的诏令一道一道地下往各府各州,看着民间复起的繁荣生机,不由得也被那种天朝必将重新强大的信念所感染,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走。
那个人……确实称得上一位明君。
但仅此而已,陈则铭只希望重生后的自己能远离那人,那些恨意早在乘胜追击的时候淡了忘了,那还有什么好惦记的呢。
陈则铭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晃了晃脑袋,突然觉得有些发寒。他自扪难道是那剂三度梅的作用,然而那王老翁不是给了自己汤药么,怎到如今又发作了,猛然一想,那不是自己与萧定对饮时喝的吗。一个声音划破屋里的寂静——怎么,你想跟朕一起死?来个君贤臣忠,生死相随?那略带笑意的声音带着恶意和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恍然而惊。
是这样吗?自己真的有过这种荒唐的念头?不,不是的,那不过是为了不让他起疑,陈则铭点点头。
——可是还有其他办法不是吗?你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那声音紧紧逼问,不依不饶。
不,那不过是自己当时太恨他,哪怕赔上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狠狠摇头,强行将那些质问赶出心头。他觉得是自己喝太多了。
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正在大宴群臣。
席间一片言笑晏晏,觥筹交错,配着丝竹入耳,妙曼笙歌,好一场气象恢弘的庆功宴席。
路从云端坐于右下手首座,与左首敬王的座位遥遥相对。这庆功宴便是为他而设——两个月前,路从云领兵深入蜀中,平定了盘踞蜀道数年之久的流寇贼匪。
宝座上的萧定颔首:“爱卿辛苦了。”
路从云连忙伏地:“此乃臣分内之事。”语气谦恭无比。
萧定有一瞬间的迷惑,随即又看看自己的儿子,心道这性子还真是和当年那人有几分相似,果然是他带出的兵吗?
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三天后敬王进宫探望萧定。萧定自从上次静华宫呕血大病一场,便断断续续地时好时坏。眼见冬天又严重了起来。太医道万岁的病又重了。
父子简单地聊了些时政国策,萧定便支持不住,敬王看着不住咳嗽的父皇,吩咐太医内侍好生照顾,然后躬身告退。
屏退了太医,偌大的宫殿只留曹臣予一人侍候。殿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萧定觉得有什么人就在殿外。这种感觉好久都不曾存在的心境再次滞住了他的呼吸。
冬日的穿堂风格外阴冷刺骨,衣袂翻飞处有一道身影挺拔俊秀,十余年的时光重重叠叠,他想探出手去描摹那人深黑的眉眼,却发现够不着。
敬王入宫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萧定躺在卧榻上,眉头紧皱,太常卿端坐在卧榻前,用一支牙筷敲出一段旋律,仔细一听,赫然就是那曲阵前军乐。
“陈则铭……”萧定的唇角动了动,缓缓吐出那三个字,脸上涌起一股热烈的愤恨,同时他的手紧紧攥住榻上锦被,仿佛只要这样便可以抓住那人,连死亡都不能让他逃开。
随着击节声声,那脸上的深刻恨意渐渐被温柔的神色取代。那爱恨彻底而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然后归于恬淡平和。
敬王掂量了一番,终是决定让路从云送一封急件至赣州。
赣州的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已经有了嫩芽吐新绿,野花绕田埂的景象。
陈则铭有些烦闷,这段日子以来总睡得不安稳,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终于在一天夜里,那些多年不曾出现的梦魇再度缠上了他。
他感觉自己正在深宫中策马巡视,焦躁不安,仿佛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于火把跳跃,灯花耀眼中映入眼帘。
——你要到哪里去……,万岁?那声音冰冷不带温度。
那声音有些熟悉,片刻之后他认出了那是自己的。是那个夜晚,陈余要救身为废帝的萧定,可他不是早就复辟了吗?
陈则铭大吃一惊,使劲挣扎,想要恢复清明。
果见那人抬眼冷冷凝着他,并不说话。
他被这样的眼神狠狠地刺了一下,然而有什么和那天不一样,是什么呢?
……你要去哪里,万岁?他重复了一遍。
那冷凝的神色却兀然变了,那里面盛满怨恨、愤懑和不甘,他深深看他片刻,“朕要走了。”说罢拂袖而去,再不回头。
陈则铭猛地惊醒,汗湿重衣。隐约有小小光斑沿着窗台闪动,原来天早已大亮。
顾平打了水进屋,陈则铭望着他胸前的白花道:“出什么事了?”
他恭敬答:“老爷,京中来报,说是万岁驾崩了。”
脑子里一道雷炸过。陈则铭忽然有些发懵,顾平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萧定?他死了?此时他不得不想起那些被压下的往事,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从不希望他死去,哪怕在他最恨的时候。而如今纵然想起又待如何,恨吗?爱吗?可那人已经入土了不是吗?
周遭突然一片令人难堪的死寂。
几日后,那因中州大雪而姗姗来迟的信件终于到达陈则铭手中。
灯花跳跃,忽明忽暗。陈则铭的脸隐在讳莫如深的烛下,看不清楚表情。
顾平只觉得窒意满盈,几乎要冲破这间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烛火吞噬纸张的滋滋声,放肆而张狂,此刻灯火分外明亮,有一瞬间他似乎在自己主子眼里看到了泪。
陈则铭再次踏上回京的路已是三年后。
一路奔驰而来,终是到了岳楠山麓,往右拐去一道官道直通都城。
此时正是仲春时节,烟雾萦绕,远山如黛,护城河在白雾熏笼下罩着一抹奇异的光泽。陈则铭勒住缰绳,直直看着山麓那头。
那便是京都了。
待又行了半日,终于停在京城高大的城门前。城门大开大合,声音亘古不变。
城墙依旧,青砖石瓦。故土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座城市承载了他半生的挣扎和爱恨,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街上挤满了人,人们接踵摩肩,满眼兴奋。
很快便有人解了这主仆二人的疑问,人群里传出兴奋的叫声:“来了来了!”
陈则铭朝着那端看去,同时西边安定门方向马声哒哒,踏起滚滚烟尘,原来是边关的大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人们在欢迎凯旋的英雄。
而比这更锦上添花的无疑是当今圣上的出宫迎接。安定门前华盖如阴,皇家气派显露无疑。
陈则铭随着人群下跪,山呼万岁。
他直起身,却看不清华盖下黄袍加身的男子的容颜。
这场景似曾相似,却又物是人非……他一瞬间迷迷糊糊。
朦胧间有个人轻轻扶起了他,笑道小看你了。
往日的声音和画面潮水般掠过心头。
他看着年轻的君主扶起得胜的爱将,将他的将军拉上御辇,车驾渐渐开近。
少年天子眼角眉梢熟悉却又迥异,少年将军意气风发,那是当年的敬王和路从云。
——江山不换姓,却改了名。新的时代已经翻开一页。
天际白云翻腾不断,恍如一场大梦。
他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有鼓声渐渐震荡开来,陈则铭认出那是震慑强敌的阵前军乐,将士们几乎人人都会唱,而今被演绎得更加铿锵有力。
“是《将军令》啊!”呐喊声不断,人群起了骚动,那些声音混合了激动,还有虔诚。
“将军令……”陈则铭喃喃出声,似有不解。
“这舞曲本是万岁当太子时根据阵前军乐所改,先帝觉得甚好,便下诏令此曲专用作迎接驱除外虏得胜归朝的将军。”陌生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耳边鼓乐声声,气势磅礴,震耳欲聋。始为舒缓宛如泉抚山涧,错落有声,急骤处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声声而扣,由慢而快,一声一声,不肯间息。忽高忽低,豪情激荡,快意恩仇,直逼得人满腔热血恨不得冲破胸膛。
那声音惊得鸟儿直冲天际,遁入云中。
鸦雀无声的人群突然漫天欢呼。
然而那些他都听不到,仿佛天地间只留下那一个鼓声。
那声音越过大漠孤烟,踏过长河落日。
吹过塞外刀风,跨过铁马冰河。
穿过苍茫大地。
穿过九重天幕。
直直撞击在心头。
他终于泪流满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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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废柴的絮叨:
有偷大尾声珠玉在前,以及各位大人精彩的结尾及后续陆续而来,而且貌似跟前面有位大人的结尾有些相似(萧定同学挂了),我这个结尾就权当充个数吧T T……这个尾声其实来自于我自己设想的HE——萧陈两人放下心结,看清爱恨,但最终的模式是相忘江湖或相望于千里江山,是相释而不能相守。
其实早在这之前,我是倾向于BE,即小陈真的遇刺身亡。马革裹尸还本就是热血男儿的心愿,小陈能够如此终此一生,也未尝不好。但大人随后设下的伏笔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小陈没死,那萧陈两人最终要走向何方呢?那时候“相忘江湖”论就成了主打调了。
我本来也是抱着一种近乎固执地笃定相信那样的结局的,直到39章的出炉。这章真的很虐,使我打下了心结并让我彻底改观了,我觉得HE也未尝不好——都到这个份上了,一个让人充满希望的结局不是很好么?
而这个尾声一则是来源于我的心结——我希望萧陈两人可以最终想通,这个想通是双方面的,不单是指萧定单方的觉悟,还包括小陈。而小陈,能够全然放下固然好,但真就此全忘了,那前半生的爱恨不就真的化作青烟,什么都没留下吗?但凡文人武将,一生所求也不过青史红尘,我不过不希望小陈最后拉得一个“红尘无名青史无名”的下场罢了。小陈无疑是早就动情了的,所以这个尾声也带了我自己的希冀和愿望。
二则这也可以说是另一种HE的表现。偷偷的文中是两人依旧活着,遥遥相望中带着的是所有人的希望——虐完了,这对冤家可以开始黑皮日子了。这里虽然萧定死去,但他最终是获得了小陈的认可和情感——这比之小陈要斩断一切,我觉得前者才符合我心中的HE的定义。不过我功力有限,这释怀能否很好表达就不得而知了。
尾声从3号决定动笔到最终完稿,用了几个晚上。写写删删间也拖了很久,之所以纠结到今天才发,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不满,以至于昨天又差点全部删掉。其实回过头看还是最初那一小时就搞定的第一版比较好,只是当时满心愤懑,一个不满之下连回收站都清了,现在才后悔不管怎么挫还是第一感顺眼总之各种想抽死自己TAT!
给朋友看后并表达了若干不满后她说我纠结过多,要放轻松些。还真是贴切,写的时候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接上珠玉在前的原文,人物怎么保持不崩坏,怎么契合偷大的文风,再加上39章结下的心结等等,结果各种纠结各种不顺手,所以这开阔度就被我丢了,接不上原来的厚重张合有度。总之就是废柴+狗尾T T
几点说明和设定:
1,关于小陈回忆三度寒梅的设定:
这个其实是我心里的执念而来。杨如钦跟王老翁拿解药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说到小陈也中了三度寒梅的毒。于是我翻回去查看了有关的章节,而且同时也有朋友问到这个问题,说小陈是哪一次喝的毒。在我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小陈第一次给萧定下毒时喝的,因为第二次的时候小陈并没有喝。而这尾声里边的心里活动呢,则是按照“自己心中的小陈”而定了。
2,关于古代左右尊卑的礼制:
文里有一段宴会的,我带过了一点座位安排,即是敬王居左下首座,路从云居右下方,其实古代左右尊卑各代情况不一样,一般是文左武右的仪制。汉代尊右,唐宋明清尊左。一般在喜庆活动中,以左为贵,所以这位置就这么安排了,反正架空历史各位大人表纠结T T
3,关于最后的结尾:
这段的灵感是来源于大人文中的全文点题,这里也拿来用了~~~
其实直到现在小唱还是很不能平静,虽然我是大人重填后才在朋友推荐下看的文,但将军令于我的执念很深很深。
谢谢偷大,谢谢。
总之JJ不给我当评论发,只好弄个作者账号发了OTZ,看啥时候整个黑皮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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