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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出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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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里亲吻他的那一瞬,我就知道完蛋了。我明明知道他有多依赖我,哪怕我说尽伤人的话,甚至是打骂他,江暮而也不会将这些太放在心上,他会自洽的认为,年幼的自己失去了爱他的母亲后,幸运的又迎来了一个我。
但他无法接受我因为呆在他身边会感到痛苦——他的爱换来对方的痛苦,有什么比这件事还要讽刺呢?
所以他宁愿选择放手,可我却无法忍受亲眼看到江暮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这般前功尽弃吻了下去。
“我家很空,你有什么想置办的东西吗?可以随时跟我说。”江暮推开门,他的新家是临江的大平层,巨大的落地窗外能够看到波光粼粼的江水,偏偏他还自谦:“房间有些小,你住的惯吗?”
我偏头看着紧贴我的江暮,他的双手紧张的交叉握着,指尖微微发白,指节因用力泛起青色。他垂下眼,不敢看我,像是怕惊走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忽然想起他刚来江家的那两年,见到我的那些朋友,也是这样乖巧站着,他说怕给我的朋友们留些坏印象,以后就不让我带他出来了。
“我应该没有说我要在这住吧?”
“......”江暮很快速的瞄了我一眼,但碍于我没有再提及分手,他便只是很委屈的小声说,“住这里也很好啊。”
我笑了:“是对你很好吧?”
他说:“我可以照看你啊。”
“我是八十岁了吗?需要年轻小伙照看。”
他很认真道:“需要啊。”
我说:“是你需要我照顾吧?”
他猛地摇头:“没有啊。”
我被逗笑了:“那么紧张吗?每一句后面都加一个‘啊’。”
江暮后知后觉的愣了一下,抿紧嘴巴不说话了。
我说:“你很想和我一起住吗?你知道的,和一个患有精神病的人住在一起,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你需要接受我许多莫名其妙的负面情绪,还要担心万一哪天真的间接背负上一条人命。”
江暮立马道:“这三年我想了很多次了,我都愿意的!”他说,“能够相信我这一次吗?”
我无奈道:“你今天是不得到我的答应就不放我回去吗?”
江暮没说话,但我从他的表情里得到的答案是‘对’。
我叹了口气,江暮又说:“你别叹气。”
“你这是强买强卖知道吗?”
江暮:“你不和我住一起我会疯的,到时候说不定我也要进精神病院陪你了。”
这个人一旦耍无赖起来我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该说的话都说了,要怪就怪我怎么偏偏就亲了他,明明三年不见他都能够做到——现在他有了一个情不自禁的吻作为倚仗,说什么也不肯放我走了。
江暮怕把我逼急了,转移话题:“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
我说:“我看你家厨房干净得像从来没开火过一样,你这几年真的做过饭吗?”
“上一次做饭是给你做的。”江暮说,“不过我手艺应该不会退步的太厉害,顶多是没以前好吃。”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空无一物,愣在当场,我看他呆愣愣的站在那儿,好笑道:“怎么,有老鼠?”
“……没。”江暮摇头,尴尬道,“我忘记买菜了。”他自顾自的嘟囔,“怎么忘记买了呢……”他和疗养院的院长打过招呼,吩咐要是我有出院的意向,就随时告诉他。江暮前两天得到院长的信息,还记着下班后去超市亲自挑菜。
“工作太忙了?”
江暮有些茫然:“好像是,这几天我很晚都才到家。”
我说:“出去吃吧。”
“不想出去。”他又紧张起来了,试探着握住我的一根手指,见我没有甩开暗自松了口气,“就在家吃好吗?”
“你怕我跑?”我看着他。
“……”
“你今天可以不去公司,明天可以不去公司,后天也可以。但是能维持多久?总有一天你看不住我,而且腿长在我身上,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江暮闻言却猛的抱紧我,他低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恳求道:“魏敛哥,和我在一起吧。”
我差点忘了,我还没答应他要和他在一起。怪不得江暮这样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我拍拍他的后背,放缓了声音:“好,我们在一起。”
“不是因为怜悯,对吧?”
“如果我说是呢?”我问,“那你该怎么办?”
江暮低声说:“……好恨你,好恨你啊哥哥。”
这哪里是恨,我想。
“那你跟我待在一起,会恶心吗?”他问,“会不舒服吗?会不开心,痛苦,像刚才那样吃药吗?”
我笑了:“你当我是忍者,和你在一起需要每天忍这忍那的。”
江暮忐忑的看着我:“那就是都没有,对吧?”
我捧住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评价:“瘦了。”
江暮着急:“你快说是不是!”
我勾唇笑了笑:“江暮,你有时候真的很蠢,在公司也这么蠢吗?那些人服你吗?”
江暮哼了声:“再不服他们也清楚我比江宸好多了。”
我问:“说起来,你掌心那些疤坑是怎么来的。”
“……”江暮的眼珠子忽然转了个弯,心虚的看着地板。
我说:“你能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
江暮缄默许久,我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不回答,好让我一直像捧着个宝贝似的捧他的脸,他心理斗争十分激烈,最后道:“我不想你知道,怕你觉得我没用。”
“一个人有用与否,与外人的评价毫无干系。”
“……但你不一样。”江暮抿抿唇,“你对我评价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他观察我的表情,“……那是烟头烫的。”
我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想要放下手跟他好好讨论,哪想到江暮一边低下头追着我的手,一边摁住我的手掌在他脸上不许动,我们两个现在便以这样诡异的姿势讲话。
我严肃道:“谁烫的?”
“第一个烟头……是江宸烫的。”江暮说,“我现在还没办法报复他,怕你觉得我没用。”
我蹙眉道:“江宸什么时候回的国?”
当初江晖和陈浣一拍板,决定送江宸出国避风头,没有江家的允许不准回来,现在江宸回国,意思是那起杀人案被搞定了?
“两年前。”江暮说,“他是偷偷回来的,因为陈浣阿姨心脏不好,那个时候住院了,不知道江宸从哪得来的消息,偷偷溜回来看陈浣阿姨。”
“那他为什么拿烟头烫你?”我问,“你又为什么不躲?”
“……”江暮忽然笑了,“因为我把江晖在外面又养了情人的事告诉了陈浣,她气住院了。”他说,“这件事上陈浣无辜,但她蠢就蠢在,一直痴心妄想江晖这样一个男人会待她一心一意。外遇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只不过陈浣不信。”
我说:“所以江宸烫你,你没躲?”
“那时候江晖也在,江宸让我伸手,说他有一个东西要给我,我本来不想理他,但江宸拿自己是我哥哥这件事来压我,我只能照办。”江暮回忆,“然后他就当着江晖的面把燃着的烟摁了下来。”
我厌恶道,“这对父子实在是……”
江暮说:“之后其他的伤疤就是我自己弄的了,因为我讨厌江宸这种垃圾在我手上留下印记,就用很多个来掩盖了。”
我被他的逻辑思维震惊到了:“……你恋痛吗?这么多个疤,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下得去手的?”
江暮支支吾吾道:“我不恋痛,我是,是这样做的时候,总会想起你。”
我疑惑:“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徒手掐灭过烟的,哥忘记了吗?”江暮说,“以前看到的时候觉得很帅,后来你不肯见我,我用烟头烫自己手心就会想起你。”
我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推开他失望道:“江暮,你这样对你自己,究竟有什么意思?”
江暮被我推的退后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半晌他说:“我不明白,魏敛,我不明白。”
我见他还敢顶嘴,怒道:“你不明白什么?我看你不是很明白吗?!”
“只准你伤害自己,不准我也这样做吗?”江暮直勾勾地凝视我,也大声道,“你离开的这三年你轻松快活了!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我一个人面对他们,有时候我很想你抱抱我,哪怕是像对待宠物那样摸一摸我也好过……”
他咬紧牙关,哑声道:“也好过丢下我一个人。”
“我拿烟头烫自己的时脑海里总会十分清晰又真实的想起你——压力太大时候我迷恋这种感觉,魏敛,你现在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责怪我?”
“我有无数个办法可以将你从疗养院里弄出来,但我怕你会因此病情加重,所以我硬生生忍了三年,魏敛,你还想我怎么样?”
没错,没错,你说的或许都有些许道理,我回答:“……去哪里待着,是我的自由,你本来就无权插手。”
江暮兀的笑了,他点头:“对,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我的自由,所以你不能否定我的自由。”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可能:“难道你精神也出问题了?你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你在我身边我就正常了。”江暮说,“你离开我的话,除了以后大概会活的短些,那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那已经很不正常了。我很头疼,我没想到江暮会偏执到如此地步,需要用痛觉产生的幻想来缓解自己的压力。
江暮深呼吸了几下,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情绪,不一会儿他就笑眯眯的如常道:“魏敛哥,我们不要吵架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因为你回来了呀。”
争吵是没有结果的,因为江暮有无数个理由来说服我,毕竟我也从没有资格在伤害自己的这个角度上去指责他。
或许是饿了,我和江暮最终偃旗息鼓,窝在沙发里在软件上挑着外卖,江暮靠在我的肩膀上,划着屏幕,示意我这家店:“这个可以吗?你想吃吗?”
我调着电视,瞟了一眼,是我以前经常吃的那家:“行。”
江暮说:“明天早上我去超市买点菜,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明天又不去公司?”
“因为最近不怎么忙。”
我戳破道:“不是才说这几天忙到很晚才回家?”
江暮噎了下,抓住我另一只空闲的手往他睡衣里伸,我抽回来,无情道:“没空。”
“那……晚上呢?”
“没心情。”
“……”江暮看了一眼我弟弟的位置,“……魏敛哥,你不行了?”
我气笑了,顺着他的话说:“嗯,对,不行了,再也做不了了。”
江暮突然来了劲,他起身坐在我的腿上,挡住我看电视的视线,眼睛亮晶晶的:“那我来吧?”
“哈。”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这样笑了出来,“你在做梦吗?”
江暮趴下来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小声说:“……那我买点道具吧?只要是你,用什么我都接受。”
我无法了,拍拍他的后脑勺:“等我有心思了,会抓着你做的。”
“那有心思是什么时候啊?”
“看我心情。”
江暮叹了口气,又拿脸蹭我的脖子,说:“好吧。”
翌日起来的时候江暮已经出门了,我想着下楼溜达两圈,结果发现竟然打不开门。
我不信邪,又试了一次,发现门把手丝毫不动。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