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你》江不渡

11、奇遇

　　依家咖啡。

　　“这家咖啡店是最近才开的，听说老板是个超级大帅哥，热爱旅游热爱生活。”

　　有人说。

　　咖啡店里布置得很用心，风格复古，踏进这里仿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魏窈继续向里走，停留在一面照片墙前，一张张照片摆放成一个女孩的身形。

　　她看着这成百上千的照片，看得仔细，眼里闪烁着光芒。

　　“感兴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魏窈回头看了一眼，是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她点点头，转头继续去看，一边说着：“嗯，我觉得他们很幸福，很勇敢。”

　　“那确实是。”

　　他喝着咖啡，视线落在这些照片上，“她很美，是吗？”

　　魏窈若有所思，“我觉得她像一本书。”

　　戴墨镜的男人笑了一声，“一本封尘已久的书？”

　　魏窈没有回答，男人拉开身旁凳子礼貌示意，“有兴趣听故事吗？”

　　“我的妻子和我简直是天生一对，我们注定相遇相知相爱。”

　　魏窈走过去坐下，开口发问：

　　“那您的妻子呢？”

　　“她离开了。”看到魏窈惊慌失措的眼神，他轻松地笑着说，“不必道歉，这是事实。”

　　然后转身向咖啡小妹招手，抬头问她，“喜欢喝甜口吗？”

　　看她点点头，他继续说：

　　“她说爱她就要为她而活。”

　　他苦笑着看照片墙上那个美好女孩的笑颜，但魏窈好像可以看到墨镜下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可我觉得我得了一种罕见病，一种以她为名的病，她离开我之后，我的世界没有颜色，单调无趣，我真是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她可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对，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故事？”

　　“对，陌生人的故事。一切都能让她感到新奇，她最喜欢痛彻心扉的故事了，时常听着听着，她会流泪，像长河，流不尽。”

　　“我时而觉得她像是一台古老的cd机，反复播放单调的旋律，沙哑的，卡顿的。她喜欢的事情少之又少，大多时候在重复，没错，她看起来的确很旧，但这绝对不是贬义词，我是说，她仿佛从来不属于这里，我遇见她就像是惊喜，简直要花光了我的运气。”

　　“我爱她，所以我爱她的一切，也由衷欣赏她的一切，她真是太特别了，如果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她绝对是拥有神奇的力量。”

　　“这些年我去了每一个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试图找寻她的痕迹，可奇怪的是无一例外，我找不到她了，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去年我去她家里探访，令人失望的是她的一切痕迹好像都被清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生儿的满月照。朋友说我在徒增悲伤与痛苦，我说他们没有在深爱中沉沦，他们又说我魔怔。可以说除了她，没有人真正了解我，她就像我的镜子，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

　　“事与愿违，偏偏在我离不开她的时候强行带她离开。”
　　“所有人都在劝我走出来，包括她……”

　　“会觉得不公吗？”聊天期间咖啡已经摆在她面前，是一杯精美的焦糖拿铁，旁边是斑斓的玻璃杯，乘着水，被衬托得不再只是透明。

　　“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很特别。”

　　他轻抬下巴示意她尝一尝，魏窈捧起来抿了一口，焦糖的味道和咖啡混合在一起，口感十分绵密醇厚，放下时图案缺失一角，却不失美感，向下延伸，展现温润的底色。

　　“明明很普通对吧？”

　　他这样问，却转而回复她方才的问题。

　　“偶尔会。她是我生命中难得的惊喜，在遇到她之前我多数时候是沉寂的，我的青春寡淡无味，是在各种为我好的牢笼中度过的，充满了谎言。她不一样，她五彩缤纷。”

　　“遥远的，也可以在咫尺。所以她走到了我身边，有时候我又想，哪里不公平呢，遇见她，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讲故事的人很自觉，他继续叙述起往年的点点滴滴，仔细地形容当初遇见她时的耀眼之处，和这些年被救赎的一切，

　　窗外行人匆匆，千人千面，桌上的咖啡不知何时也见了底。

　　说到后面，他摘下墨镜，眼眶已然发红，他依旧牵着那一抹苦涩的微笑，倾诉着记忆里的美好，将被掩埋的故事重新展现在眼前。

　　“……然后她生病了，经常可惜地念叨没见过极光，有意无意地试探我，我当然拗不过她。幸运的是那天的极光很美，我总觉得她应该在我身边，可我却只能通过手机让她看见心心念念的极光，最后一次视频通话，她很憔悴，露出一双不再有神的眼睛……她不让我消失在视频里，说到时候可以把自己p在我身边，就当她也去了，我保存了这一段视频，后来才发现她没有在看极光，从始至终都在看我，还悄悄掉了眼泪……。”

　　“预感是可怕的。我彻夜难眠时，接收到了她死亡信息。”
　　“而那时我离她足有三千公里。”
　　……
　　他将头抵在桌子上独自消化着，魏窈没有打扰他，静静等他抬起头对自己牵起一抹苦涩味的笑。

　　“所以你开这个咖啡店，初衷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记得她吗。”

　　“是。总会有人好奇这个鲜艳的女孩，我会情不自禁地提起，日复一日，至少我不能忘了她。”

　　魏窈感受着嗓子处的黏腻，侧首看着照片里充满故事的女孩，湿润了眼眶。

　　男人把那杯水推到她面前，“这杯水，才是特别之处。”

　　隐隐可见的斑斓，喝下时清凉爽口，粘在喉口的黏腻不再，余味悠长。

　　走出咖啡店，阳光明媚，恍若隔世，她长舒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直到有人叫住她。

　　“魏窈。”

　　“怎么不接电话。”

　　在遥远的冬天里，他逆光而来，占据我的生命。

　　哪里不公平呢，遇见她，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哪里不公平呢，遇见他，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

　　你就像是旧旧的CD机，反复沙哑地歌唱着单调的旋律。
　　我曾无数次向幸运之神寻求眷顾。
　　遇见你，是我莫大的幸运。
　　你才是我的幸运之神。

　　2015.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