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门第 ...

  •   三月初三,上巳日。

      春风和煦,万物复苏。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与乌衣巷口那抹斜阳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动人的春日画卷。

      上巳节是时下建康少男少女们最为期盼的节日,空气中弥漫着青春与爱情的芬芳。

      秦淮河边,乌衣巷内,一片宁静中蕴含着勃勃生机。河水潺潺,讲述着古老的故事;两岸垂柳依依,河水悠悠,细语着过往的烟云,两岸垂柳轻摆,为这幽深巷弄添了几分柔情。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为这春日午后增添了几分温暖与惬意。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落轿声打破了宁静。

      刘婉拉着臧爱亲,如同春日里跃动的小鸟,迫不及待地掀开轿帘,轻盈跃出,脚步欢快地踏在青石板上。

      她看着前方忽的眼眸一亮,下一刻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向着那位身着华服、气质非凡的男子奔去,口中欢快地呼喊。

      “舅父!”

      谢玄闻声转身,眸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望向跑来的刘婉,微微一笑。

      “阿婉来了。”

      刘婉兴致勃勃,“舅父你怎么突然从广陵回建康了?”

      谢玄笑道:“回来住两日,这就要走了。我刚还和敬道说起你来着。”

      “啊,桓表哥,他也来了?”刘婉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待嫁女儿心的羞赧。

      谢玄笑道:“不止是他。几个桓家和王家的孩子都来了不少。太子和琅琊王也在。你身边的这位是臧家阿亲吧。”

      “正是!”刘婉脸上洋溢着喜悦与自豪,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阿亲妹妹,今日我特地带她前来参加上巳节的盛会。”

      谢玄望着前面的小姑,他早听刘耽提起过这个侄女,说是品貌绝佳。这次见到方才微微一怔。

      这小姑十四五的年岁,已初露少女的窈窕身段和明媚风情。与她绝世姿容相对的是那沉静温柔的气质,与年长她的一岁的刘婉相比更像是姐姐。

      臧爱亲站在刘婉身旁,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敬仰地望向谢玄。

      她虽年少,却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江左谢郎的传奇故事——文武双全,风度翩翩,是建康城中青年才俊的楷模。此刻亲眼见到,更是被谢玄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和不凡的谈吐所折服。

      “谢都督安好。”臧爱亲轻声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敬意。她虽未多言,但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情感,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唔,你我世交。你称呼我一声世叔不为过。”谢玄望着这个温婉的姑娘温声说道。

      谢玄的温和回应让臧爱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从善如流,“多谢世叔。”

      少女温润的眼眸中闪烁着敬慕的柔光。很乖的孩子啊。谢玄心想。他想起刘牢之手下的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武将,心里觉得很是般配。

      “女眷来也来了不少人,你们可以好好玩。” 谢玄微笑嘱咐,和蔼可亲。

      刘婉嘻嘻一笑,“是呢。不过这次我们可是来看——”

      臧爱亲怕她说话唐突,暗暗扯了下她的衣袖。

      谢玄显然是更了解刘婉,他向着臧爱亲促狭的眨了一下笑笑,“去吧。”显然并不把孩子们的玩闹当真。

      刘婉笑嘻嘻道:“我就知道舅父不像我那老学究的堂兄那么无趣古板。”

      “走啦,阿亲,让我带你见识我们建康的好儿郎。”

      谢玄摇了摇头。

      谢氏的南园盛会,几乎集齐了半个朝堂的年轻俊杰。

      园林静谧,风雅静听,男宾按秩序安坐于潺潺流波之曲水边。

      主位上的是15岁的太子司马德宗。司马德宗还未褪去少年的摸样,他的右手边是同母弟司马德文,更年幼一些。左手边是刘婉的未婚夫婿,太子洗马南郡公桓玄。

      刘婉拉着她坐在最外面偷看。

      只见太子率先把盛满酒的杯子置于上流,使其顺流而下,酒杯止于某人面前即取而饮之,并乘微醉或啸吟或作诗,以此为乐。

      太子下首依次再坐着当朝的年轻权贵,刘婉为臧爱细细指点:王谧,王穆,谢混,卫恒,等。

      臧爱亲只识得最下手的堂兄刘林。

      酒曲过半,建康的这些顶级权贵们纷纷卸下了平日的矜持与束缚,展现出他们放诞不羁的一面。

      酒香四溢,烛光摇曳,整个宴会厅洋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欢愉与放松。

      臧爱亲轻蹙眉心。

      其实她原是不想来的。

      但一想到那个噩梦,对未知的那些未来,她就想多了解一些。

      她细细地记着这些权贵的眉目,希望能在梦里有所提示。

      说不定,就可以绕过那些苦难和悲伤。

      刘婉待她如同亲姐,在她之前15年的岁月里,除了养兄臧焘,无人能及她给予的这份深切亲近。

      但她实是有些私心。

      她记得她那梦里,出现过桓玄的名字。

      当时刘裕以1700人的杂牌军对抗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桓玄,梦里细节无法考证,她只依稀记得当时桓玄有4万精兵,10万后备,兵力总计14万。

      至于为什么会和刘婉的夫君反目成仇她也记不清了。

      只能记得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至于桓玄和刘婉那时或之后会怎么样,她也不能记得。

      她想,那还有15年的时间,只要从现在开始细细去琢磨,留心这些细节,她总会找到答案。

      也会避过命运。

      刘婉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给她介绍那些权贵少年。

      臧爱亲轻轻的笑了,打趣道:“姐姐缓缓吧。我倒是觉得长辈定的未必不好。”

      “啊?”刘婉大吃一惊,“阿亲你糊涂了吗?见过这些俊美儿郎,难道你甘心嫁给那个北地武夫?”

      “武夫有何不好?”藏爱亲认真说着:“我的阿父也是武夫。但他待我阿母很好很好,而且只对她一个人好。”

      “也不是这么说啦。”刘婉有些羞惭,她不是在说阿亲的父亲,只是固有的认知觉得。

      “武夫粗汉能可相配?”

      她喃喃低语。声音虽小,却透露出内心的挣扎与不解。她抬头望向臧爱亲,眼中满是担忧,“何况……”

      何况阿亲年幼又美貌。

      臧爱亲微微一笑,不欲再争辩这个话题,“姐姐别说其它人了,姐姐的桓郎是哪个?指给我看看吧。”

      正当两人姐妹俩低声私语,笑语盈盈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破了宁静,只见

      一身着华丽的锦袍,脚踏金线绣边的云靴的嚣张少年姗姗来迟,大步入场,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怪我来迟了。太子和文弟也不等我。”

      他话语戏谑,更直呼太子,可见其嚣张气焰。

      刘婉皱起眉头,有些厌恶。

      “是会稽王世子。”

      原来是会稽王司马道子之子司马元显。如今朝堂司马道子一手遮天,

      这位会稽王世子更是越发放肆。就算面对太子堂弟也说不上多敬重。

      司马元显快步来到太子跟前。

      太子右侧是太子亲弟司马德文,他喊了一声“文弟”即而转向左侧面对桓玄,脸上挂着一下轻蔑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不屑与高傲。

      “桓家子,太子之侧怎是你能坐的?”他的话语中带着挑衅,似乎在故意找茬。

      “太子对桓洗马似乎太过倚重了。” 他继续发难,言辞中充满了对桓玄的不满和嫉妒。在他看来,桓玄一个区区桓家子弟,根本不配坐在太子身边,享受如此殊荣。

      桓玄眯起眼,“世子似乎对我颇多不满。”

      这个堂兄权势滔天,太子性格温厚懦弱,也只是唯唯诺诺的为桓玄辩护几句。

      “是我让敬道坐的。堂兄不要怪他。”

      “太子宽宏,实乃皇家风范。然而有些人更应恪守身份才是。”司马元显依旧不依不饶。

      他与桓玄是有旧仇的。

      去年他为了招兵买马,壮大势力,颁布了一道命令,即三吴公卿以下,凡受世族庇荫的官奴,必须接受他的征召入伍,这一类人,司马元显称为“乐属”。

      三吴之地乃是桓氏老巢。

      动了三吴就等于动了荆州桓氏的命脉。

      桓玄哪里肯让,立刻联合了三吴门阀世族纷纷倒戈相向,与他为敌。

      双方因此结下了梁子。

      如今,在这宫廷宴会上,司马元显再次对桓玄发难,显然是想趁机打压桓氏家族的气焰。

      刘婉低声道:“如果大司马还在,桓郎怎会如此被动。我知荆州桓氏不复以往荣光,但也实未曾料到他如今”她顿了顿,到
      底不忍再说出口。

      大司马桓温死时,桓玄只有7岁,便背负家族重任。如今,桓氏老一辈相继离世,荆州之权亦岌岌可危,他岂能坐视不管?

      桓玄撑起手臂按住矮席,缓缓站起,“竟不知世子对我如此不满。”

      司马元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锐利地扫过桓玄,缓缓开口:“桓玄,你心知肚明,三吴之地因你动荡,我就觉得你对建康有不臣之心。想当年,你父桓温在世时,便曾有不臣之举,如今你桓氏一族日渐式微,你却又在此刻挑衅皇室威严,莫非是想步你父后尘?”

      此言一出,宴会上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桓玄话语虽轻,却寸步不让:“三吴之地,乃我桓氏根本,自当谨慎处之。”

      太子见状,再次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试图缓和气氛:“堂兄言重了,敬道你也慎言,此事不妨各退一步。”

      “太子殿下严重了。玄虽不才,亦知廉耻。”桓玄轻声道:“世子今日如此羞辱于我,更污蔑家父,这建康我是待不下去了。”

      “敬道,你何出此言?”太子急忙道。

      桓玄在沉默片刻后,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却坚定。

      “太子殿下,臣上月已向陛下呈上辞呈,辞去太子洗马一职,即然世子殿下也对我如此愤懑,我明日便启程返回荆州。”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厅都为之哗然。

      太子司马德宗闻言,一脸惊愕,连忙起身挽留:“敬道,此事太过突然,你与孤多年情谊,怎可轻易言去?”

      桓玄微微欠身,以示歉意,温和说道:“殿下,我回荆州原来也是筹备婚事。婚事亦是大事,望殿□□谅。”

      太子吃了一惊,“原是如此。孤竟不知你要娶妻,是何方佳妇?”

      刘林见状忙起身答道:“殿下,敬道娶的是我家阿妹。”

      太子见状,知道再劝无益,于是诚恳地说道:“既如此,我便先恭喜敬道喜得佳妇。你且安心筹备婚事。待此事尘埃落定,还是尽早回来建康,孤这太子府总有你一席之地。”

      司马元显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自懊恼。他本欲借此机会打压桓玄,却没想到桓玄竟然以婚事为由,直接辞去官职返回荆州。这样一来,他不仅失去了进一步发难的机会,反而让桓玄有机会重整三吴之地,巩固家族势力。

      远处臧爱亲也不经暗自赞叹桓玄的深谋远虑。

      她明白,桓玄选择在这个时候辞去官职返回荆州,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婚事,更是为了避开朝廷内部的纷争,为家族争取一个更为有利的外部环境。这种以退为进的策略,更显示出桓玄非凡的政治敏锐度。

      相比之下,那位会稽王世子倒显得有些急功近利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身侧的刘婉,她的这个未来姐夫绝非善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