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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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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发到底是客,一应事务自然都有人替他料理,重阳节众人喝过菊花酒,崇应彪便来邀他去给崇侯虎请安。原来是他与崇应雁结婚的日子定了,就定在十月十五。崇侯虎便是要说此事,更再三嘱咐成婚前不可再与崇应雁相见。
姬发不置可否,崇应雁不着人来请,他是不会私下见她的,再者,何日成婚何时成婚都由不得他做主。
于是恭恭敬敬地应下,只称一切都由长辈安排。
崇应雁早料到婚期将近,听了仆妇来传的话也不作理会,只照例让人给了赏钱,也懒怠去见她父亲。明月高高兴兴地拿着表小姐的信和一叠电报给崇应雁看,崇应雁正翻着账本,闻言忙放下手上的事笑着撕开信封去看
亲亲雁雁,
我如今无事一身轻,连自己也没想到竟真能得个自由身,不想我才松快就听闻你要与西岐的二公子成婚,此人我曾见过,聪慧机敏,重情重义,与你倒是一对佳偶。
本要预备过了中秋就动身来看你,只是父亲突然病了,如今忙着在父母跟前尽孝,实在没有空闲,希望你原谅我。爹的病来势虽凶好在不是很重,也许十月他大好了我就能去看你,届时再写信告诉你,但愿不会再生枝节绊住脚,我们见了一定要为我的自由好好庆祝。
我前日新得了一颗蓝色鸽子蛋,品相很好,已命工匠做成钻戒,还有一串同色的项链,宝石虽碎些,倒可以相配,权作我私下给你的贺礼,妈也为你做了几件衣裳还有一些黄金首饰让我替她转交给你,妈很担心你的身体,你如今可还吃着药?夜里咳的厉害吗?按我说,中医要是不中用,还是用西医的好,我已替你看中两个医生,届时带过去给你用。
顺儿新得了辆车子,整日见地开出去闲逛,我和妈都觉得他许是在外面同人恋爱了,不过对他这样大的男孩子来说也算不得坏事。他听说我预备来看你也闹着要来,还是这样孩子气,你见了肯定要笑话。对了,车子我给你留了一辆小巧些的,不像他们男人开的那种,你可以开车带明月去兜风,只是得走水路运过去,好在也不算慢。
香港又来了一批船,我又新得了许多小东西,等不得去看你时给你了,已派了人送了一个箱子给你。希望他们不会打破里面的香水瓶,那是我为你特意挑的,里面还有丝袜,唇膏,洗发膏,一些水果罐头(我知道你不缺这个,但我吃着新鲜便也挑了些味道清甜的给你),还有几匹印度产的缎面丝绸,跟咱们素日穿的比颜色鲜亮,想来也衬你肤色。顺儿也往里面塞了些东西,也有给你的也有给彪儿的,他不许我看,我也没那么求知若渴,反正你都会告诉我的,实在不知道他在不好意思什么。
还有,我不是有意要批评你,只是烟对肺不好,还是不宜多抽,愿你健康快乐。
姐姐
芸
崇应雁看罢正觉欢喜,才要喊人去收拾屋子预备过些时日表姐表弟来小住,却见门口一个丫头探头探脑的,不由皱眉,明月见了忙呵斥了两句,又看崇应雁没动气才出去准备收拾屋子出来,顺路教教这些毛毛躁躁的小丫头们。
不料才半炷香功夫,明月一进来便噗通跪下,呜呜咽咽哭道“求小姐救救我爹,饶他一命。”
崇应雁正给表姐写回信,心中斟酌字句,倒被她吓了一跳,忙上前扶她起来,“这是怎么了?”
原来这明月虽然生的好,人也温柔多情,竟样样齐整,却不是自小伺候的,原是旧年崇应雁贴身的乌云死后才跟着崇应雁,如今算来也有八九年光景,崇应雁爱她柔顺谦卑,人又大方细致,是以格外看重。她母亲又是崇应彪的奶娘,于是便更得体面,只是偏偏有一个不成样子的泼皮亲爹,行事荒唐,一年之中总要闹出三四件故事来,因而不知拖累她母女凡几。
又因去年节下他喝酒闹事,丢了好大的丑,险些误了正事,崇侯虎最厌这样的刁奴蠢婢,直说打死了事,还是崇应彪兄妹两个求情才留他一命,只打了板子放到庄子上。
崇应彪兄妹两人念在奶娘的面子上仍旧叫他管些杂事,不料才半年功夫竟又惹出事来。
明月自知崇应雁素来疼她,便连忙把事情说了,原来她父亲仗势欺人,勾结那放利钱的地痞流氓横行乡里,竟把一家子活活逼死了,如今人已抓去牢里不知生死,她母亲早回了自家养老,如何能不焦急,这便托人传信给她。
“我爹他是个糊涂人,打板子服役怎样都好,只求小姐留他一命,不叫妈妈伤心。”
这样的浑人,依崇应雁的主意早该打死一万遍了,他死了,明月母女才能有些安稳日子过。
只是明月孝顺,哪里能不顾她的心思,于是便说道,“你先起来,要他活命并不难,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只是这样轻易放他出来未免又纵了他。”
又宽慰她,“好姐姐你且安心,我必不叫他拖累你和冯妈妈。”
明月听她说性命无虞这才略安心了些,自己亲爹这样年年闹事,心里也羞愧,又听她这样为自己打算不由更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打定主意一辈子长长久久服侍崇应雁,这才不辜负这份恩情。
崇应雁见明月两只眼哭的跟桃似的,鼻尖通红,好不可怜,叹息两回又唤小丫头打水去明月房里,只推她先去洗漱。
这些对于崇应雁不过小事,她又向来极厌恶这等腌臢货,哪里还能忍,不如借此机会将他往北边送,一年只许他回来与妻女团聚一次,倒也省的这许多麻烦。
她心下一转便走到电话旁拨了个号码,细细吩咐去找谁领人出来,又送到谁手上,打三十板子只往最北边的牢里送,叫他在那做个厨子,无甚油水也管住这么一个泼皮,叫他闹不出大事来。
对明月她自然有说法,犯这样的死罪可不得远远送走么,叫崇侯虎知道死几回也不够的。况且逢年下仍旧许他回来一家子团聚,想来明月和冯妈妈也无异议。
如此便算料理了此事,明月母女虽有不舍,究竟保住性命要紧,自此她母女便得了清净,倒觉得日子渐渐的好过起来。
又过了小半月,南边鄂家的表小姐表少爷来了,崇应彪崇应雁兄妹两个欢喜得很,便在大门口迎她二人。
姐妹两个一见便亲热的了不得,崇应雁携着鄂芸的手,只关切不止,一众人先去给崇侯虎请过安,崇应彪因前几日他老子叫他办的事不很稳妥被崇侯虎训斥了几句,鄂家兄妹见状便告辞去了崇应雁院中闲话。
“姐姐还好吗?”
鄂芸新丧,虽然穿的素净,却是满面红光,不过在颊边坠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珠花,更衬得她的笑脸光彩照人,闻言掩面笑道
“他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活。”
都是自家人,鄂芸说的直接,一旁的鄂顺听了自家姐姐的话,只是温柔地笑笑,他跟已成冤死鬼的姐夫并不亲近,不过....那样一个糊涂人……
死了也不可惜什么...
他才想到这里崇应雁便说出他的真心话来
“那样一个蠢人,死了也就死了,我高兴的是姐姐现在离了那里,姨母姨夫又疼姐姐,从此可以自由自主,让人好不羡慕。”
鄂芸却拍拍她的手,“这样的话也就你说的出来!你可见过姬发了?我信里说错了不曾?”说着,见她面上坦然并无什么女儿家的娇羞,又恐他二人不协劝道,“姬发英年才俊,你跟他结婚倒也不算辱没。”
“我已经见过几面,人没什么歪心思就是言谈有些呆气,倒也很好,改天姐姐闲了再见他吧。”
鄂芸叹气“齐大非偶,已经很不错了,不像我………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何等大事,竟然自己做不了半点主,幸而你有两个哥哥,那个大的虽然不比小彪贴心贴肺,倒也是真心疼你,我听说你的婚事他出力不少……”
“哥哥姐姐们对我好,我心里都记得。我的事了了,也该给小顺相看了……”房里两个年轻女人的眼睛都转向鄂顺,直看的他面皮发涨。
鄂顺轻咳几声,“我出去走走,姐姐们慢慢聊……”
崇应雁取笑道,“小顺面皮还这样薄啊…”
“他这个样子,想来也要找个文气的才好。”鄂芸忍得辛苦,“当初妈听说你父亲也要送你去朝歌急得不得了,还说要顺儿娶你呢。”
“嗳唷,竟然有这样的事,还是姨母疼我,只是若成了可不苦了我们小顺儿~”两人相视而笑,鄂顺越发逃的急了。
姊妹二人见他走了,便说起贴己话来,得知鄂芸诸事顺遂她便略安心了些,终究忍不住开口问她
“姐姐……”
鄂芸早知她想问谁,只示意她不必再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苏妲己的事情你不要再管。”
“她与我大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如今这样……也算替我受过,我不能不管她。”
“再好,再情同姐妹,到底不是亲姐妹,你!”
鄂芸压低声音劝她,“她如今是殷寿面前第一人,何等风光!连大夫人都比了下去,再过一二年,若有了一子半女,更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又见她面上仍有不舍,不免苦劝,“你这时候与她有干系,之前又差点嫁到那个虎狼窝去,他们一时半刻不能把苏妲己怎么样,却难免不会多想,那时你可不是引火烧身?”
姐妹私语不必多提,却说鄂顺一时出了院子便打算找姬发叙叙旧,便随手抓个门口的一个小幺儿让他带路,谁料姬发不在家,倒是守门的老婆子指了路,说是东侧门那边的桂花林还没谢,姑爷赏景去了。
却说姬发等人正坐在树下赏花品茶,好不悠闲,便见那拱门下来了一老一少一小,不免诧异
“鄂顺?”
“姬发,别来无恙。”鄂顺一如从前在北平念书的样子,笑起来眉眼弯弯一点没变。
他乡遇故友,姬发很是惊喜,忙站起身“你怎么来北崇了?”
鄂顺在他身侧的藤椅坐下,也不答话只自顾自打趣他说“按理我也要叫你一声表姐夫。”
“这又是怎么说?”
原来崇应雁母亲竟是鄂顺表姨母,“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姬发苦笑,“所以你这次来是专程喝一杯喜酒么?”
鄂顺轻轻叹了一声,“就当我来看看你罢,你在这可还好么?吃住惯不惯?”
姬发只说尚可,便再也说不上什么好话,虽百感交集,终归舍不得白白这样浪费时间,于是捡了从前几件事来说,鄂顺见他如此,心下也唏嘘不已,两人又慢慢聊起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