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不要恶作剧》晴雨伞下

9、障碍

　　沙发旁的地毯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沈榆一脸嫌弃，冷着脸，“手。”

　　池暮手心向下，伸到她面前。

　　一旁是开了盖子的药箱，一捧微型的黑色电子设备堆在盘起的腿边。

　　池暮的手腕被面前的女孩拽了过去，指骨上歪歪扭扭的创可贴被一块儿一块儿地揭下。

　　她的动作并不怎么温柔，差点连皮带肉都要撕扯下来。池暮盯着她的动作，眉头也没皱一下。

　　“下次不要这么贴。”沈榆将撕下来的创可贴捏成一团儿扔进垃圾桶里，拿着碘酒给他擦，嘱咐，“也不要随便受伤。”

　　池暮笑了一下：“阿榆，你在关心我？”

　　沈榆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按下棉签的力道大了些。

　　“我只是不想你给我添麻烦。这里不是小说世界，你在恐怖游戏里的复活甲也都清空了，若是死了，就真的死了。”

　　“这是文明社会，所以，能动嘴的时候就不要动手。”

　　沈榆边说着边开始缠纱布。

　　池暮没有回应。

　　察觉到他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了，沈榆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眸子里的防备之色不减，像是在打量池暮有没有憋什么坏。

　　可他也看着沈榆不吭声，只有一张脸一味泛红。

　　沈榆眸子一眯：“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蓦然对视，池暮瞳孔闪烁，手指忍不住蜷缩着往后挣脱，下一秒便被沈榆皱着眉抓了回来。

　　“别乱动，还没好。”

　　打蝴蝶结大概是每个人的必备技能，顺手的事儿。

　　指尖擦过虎口，温热的皮肤相贴，又分开，沈榆的手指熟练地翻飞，对称又整齐的蝴蝶结逐渐出现在了池暮的手背上。

　　池暮蹙着眉摸了摸发烫的耳尖，看着她灵巧地打着结，绷着脸道：“不要这个。”

　　沈榆继续调整形状，必须要让两边赘余的纱布一样长短，自然而然地敲打他：“你有得选吗。”

　　有人服务就不错了。
　　他还挑上了？

　　“可是好丑。”他试图讨价还价。

　　“没你手心里的疤痕丑。”沈榆吐槽的语气又忍不住凶了起来。

　　只是凶完以后，她自己先愣住了。

　　小说里，池暮第一次出场，是为了加速男女主感情升温，共同面对一些危机，总是百试不爽的感情线推手，他就是那个危机。

　　只是沈榆没想到随手写下的危机，成了后来故事的隐患，变成了女主“她”和男主“沈清辞”继续发展的障碍。

　　于是，她写下，书里的男女主派人追杀他，或许是后来又受了很多次伤，他手心里的疤痕黏连在一起，模糊不清。

　　也就是从那个情节以后，她写下的恋爱故事开始崩坏，走向恐怖惊悚。

　　沈榆抬眸，望进了那双一眨不眨的黑眸。

　　“想起什么了？”池暮似笑非笑。

　　沈榆默默地把蝴蝶结扭了扭，终于调整到最顺眼的样子：“洗澡别沾水。”

　　“……我睡觉去了。”

　　沈榆简短地结束疲惫的一天，率先站起身来朝着屋子里走去。

　　池暮似乎无意与她计较，瞥了一眼身旁的这堆黑色小玩意儿，喊住了她。

　　“阿榆。”

　　“这些，不处理吗？”

　　沈榆背影渐渐停下，转头，看着他手边的一堆阴损物件儿，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随口胡诌，淡淡开口。

　　“看着质量不错，耐用，明天挂二手网上卖了，能给你买个新手机，留好了。”

　　随后，转身离开。

　　就这？

　　沈青辞装监控监视她，她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

　　如果装监控的人是池暮，沈榆是不是早就放他自生自灭了？

　　阿榆，又偏心。

　　池暮拧着眉毛，与地面上的小土堆一样的监控设备大眼瞪小眼，而后一个一个捡起来扔进抽屉里放好。

　　想到沈榆时不时盯着手机陷入沉思，池暮也若有所思地撑起了下巴。

　　他的行踪，尽在阿榆掌控之中啊。

　　*

　　沈榆需要搬家。

　　她不想怀疑沈青辞装监控的动机，可是，很有可能，他已经发现了池暮的存在。

　　只是因为这些天的冷战，所以没有开口。

　　池暮是反派，是疯子。

　　她的哥哥会很危险。

　　“我打算搬出去住。”沈榆深吸了一口气，“搬去我爸妈去世前的老房子。”

　　她没有十五岁以前的记忆，根据沈青辞描述，她的父母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年因为一场大火去世了。

　　随后，她被沈家收养，在这座大别墅里，一住就是十年。

　　沈青辞停顿一瞬：“怎么突然要搬回去？”

　　沈榆解释道：“只是觉得清净一些。”

　　池暮是个定时炸弹，放在这里，保不齐哪天她的哥哥就会人头落地。

　　在她想到办法把人送回书里去之前，她要找个人少的地方把他藏起来才是。

　　离沈家越远越好，那座老房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阿榆，那里交通不方便，设施老旧，房子也小，你又不会做饭……”

　　“没关系，哥。”沈榆绕开他的担忧，“我也想回去陪陪妈妈。”

　　沈青辞沉默了下来，避开她清凌凌的眸子，良久才放了话：“你想去就去吧，明日我找人去给你收拾一番。”

　　“不用你。”沈榆嗓音闷闷地。

　　“对不起，阿榆。”沈青辞以为她还在为前些天宴会后的事情生气，“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想让你幸福，却用上了母亲的手段。”

　　沈榆低头，往嘴里塞早饭。

　　“但是阿榆，你不能喜欢——”

　　沈榆抬头，慌慌张张打断他：“哥，我吃好了，先走了。”

　　她逃跑了。

　　真的从沈青辞口中听到了那个词语，沈榆才发觉自己那日的话有多么大胆。她居然说，她想睡她的哥哥。

　　她和她的养兄，没可能的。
　　快逃。

　　*

　　说搬家就搬家，在逃跑念头的加持下，沈榆的执行力呈几何倍增，更何况身边还多了个免费劳动力，效率简直不要太高。

　　中午沈榆就拎包入住了。

　　宽敞明亮的房屋装修得颇有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是沈榆自己攒了很多年的钱偷偷装修好的。

　　这边是老城区，比较清冷，一幢这么漂亮的小房子立在这里还是挺显眼的。

　　门口的风铃响起，一双大长腿迈了进来，男人左手一袋右手一袋，全是沈榆吩咐的日用品。

　　他拉下脸上的口罩墨镜，将找零的现金递给她，自己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掏了瓶儿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了起来。

　　沈榆四处打量了下，忽然说道：“池暮，我们还要填满冰箱。”

　　填满冰箱，多放点肉，蔬菜水果都要，以防池暮哪天饿昏了头以后，对她产生了食欲。

　　马不停蹄地，沈榆又带着池暮去了附近的大超市。

　　*

　　“小姑娘年纪轻轻这么会过日子真是不得了。结婚了没啊。”

　　推着购物车的超市大娘恰好路过，和沈榆搭上了话，砸巴了一下嘴，夸得大声。

　　沈榆看向自己的购物车。

　　水灵灵的大白菜，一样大小的番茄，弯曲弧度相同的黄瓜，一颗颗圆润又漂亮的苹果。

　　会过日子，难道是因为她挑选的蔬菜水果长得好看？

　　“过奖，过奖。”

　　沈榆只是僵硬地笑了笑。

　　她不太会和人打交道，面对大娘的尬夸，有些窘迫。

　　超市大娘眉毛里有颗大黑痣，脸颊圆圆的看起来颇为富态。

　　“没有。”

　　或许是得到了她的回应，大娘竟然像是调查户口一样盘问了起来。

　　可沈榆记忆残缺，一问三不知。

　　直到大娘眸子闪了闪：“小姑娘，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啊？”

　　沈榆表情一沉，笑容瞬间消失：“大娘认识我？”

　　“你别误会。”大娘着急地解释，“我只是看你和一位故人有些像，她以前也住在这里，就是一场大火……唉，现在连房子也被拆了盖作小洋楼了。”

　　沈榆抿了抿唇，嗓子发涩。

　　“也不知道她的女儿现在过得怎么样，以前她还开着玩笑说要把女娃给我当干女儿呢，后来也没再联系过了，等再看到，居然是火灾的新闻啊……”

　　“她很好。”沈榆强调道，“她现在过得一定很好，您不要太担心。”

　　“沈榆。”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青年音。

　　池暮抓着一大袋子零食从货架旁快步走了过来。

　　沈榆像是看到了救星：“怎么这么慢，磨磨唧唧的。”

　　沈榆没有跟大娘打招呼，抓着池暮的袖子很快离开了这里。

　　池暮的目光划过一旁推着购物车离开的大娘，落在大娘后方带着鸭舌帽匆匆离开的瘦小男人身上。

　　他很快收回视线，对着沈榆冷哼一声，懒洋洋地说道：“我可没你磨叽，我东西已经都挑好了，你还在跟人聊天呢，聊了些什么，嗯？”

　　沈榆才不会跟他讲那么多。

　　她走过去，看到了他推着一架新的购物车。里面装着各种老头衫儿，背心，秋衣，一看就是捡着打折区最便宜的扔进去的。

　　池暮不讲究，又拿了几件扔进了购物车里，说：“这些衣服比你写的那些舒服多了。”

　　【正式会见那些所谓的人类高管时，池暮会换上西装。】

　　【西装裁剪得宜，是一天中最美的蓝调色彩，衬得他神秘又高雅，这也是他难得讲究的时刻。】

　　【杀人时，池暮就披着他的黑色大衣，血色溅了上去也看不见，不会影响他的心情。】

　　【他是没有洁癖的，可对于衣物干净与否又格外讲究，干什么都要些仪式感。】

　　沈榆回忆起自己最初对这个格外帅气的NPC过多的着墨，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一时兴起多写了那么几个字才让他有了与自己作对的本事。

　　那些都是她看惯了的沈青辞的穿搭，自然没想过池暮喜不喜欢。

　　沈榆敷衍道：“你穿什么都很帅的。”

　　池暮嘴角一翘。

　　下一秒，沈榆清了清嗓子：“毕竟你在这里没钱没房没人脉，有得穿就不错了。”

　　池暮压平嘴角。

　　沈榆随即推上自己挑的蔬菜水果一类去结账。

　　结账。

　　把沉甸甸的袋子全部甩给大反派。

　　拍手。

　　走人。

　　沈榆走在前头，手机里熟悉的更新提示响起，她已经轻车熟路，很快点开了鱼阅APP。

　　她倒要看看，没了沈青辞，远离了市中心，截断了池暮的事业线，这小说还要怎么继续写。

　　她打开刚刚更新的章节。

　　是《超市》。

　　她和池暮搬家的大把时间只是被一笔带过，而小说重点却放在了刚刚与她擦肩而过的大妈身上。

　　小说里写着，大妈看着她和池暮的背影犹豫不决。就好像，在引诱她去追问什么。

　　而沈榆也确实被勾引到了——这奇怪的东西，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