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背》礁下木

4、相遇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车缓缓驶入了芒背山的山脚，这时车上只剩下了林子肖和江晚。芒背山由两座山峰和一条山谷连接而成，两座山中簇拥着村落，每座山几乎只有一条盘山陡道依崖而上，其余的有一条半条能通往山外的小路或许只有在当地住了几十年的砍柴户才晓得，这种也是不能随便说的，他们就靠这种蹊径贩卖营生。而两座山的下山之道就在谷底汇合成一条，也就是通往镇上的路只有这一条。车窗透过的傍晚的灰光好像突然被路过的乌云遮住了，突然的没亮了，林子肖懒得睁眼，心里在等着这朵云过去，然而过了好一会还是黑的，林子肖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往窗外看，引入眼帘的是一座黑压压的挡住太阳的大山，有点墨石公园的意思，但是没有那么碎，只有一座高的，看不见边缘的黑漆漆。“师傅，多久能见光啊，这山怎么不是绿色的，让人压抑的慌。”林子肖忍不住的开口问。“听说这块常年背阴，不生长绿植，等往上开开就好了嘞。”“觉得闷吗？你不会高反了吧？”江晚担心的看了看林子肖。“这点海拔哪能高反啊，就是这个环境色调让我觉得堵的慌，有种进来了就出不去的感觉，谁在这黑窟窿里工作个一年半载的能不抑郁啊？”林子肖垂眉丧脸的嘟囔着。“别这么悲观，大城市的日子还没过腻啊，来体会体会田园生活别到时候都不想回去了。”江晚明亮的目光让林子肖怎么也息不灭心中摇摆的火光了。
　　车开的倒是也稳，但是架不住小道太多弯折，又爬坡又急转，人已经晃得像被离心了。要不是这个场合林子肖非要抢来方向盘验证一下自己的车技。“两位，马上要到村口了，一会有人接待你们，我就返程了。”“辛苦师傅了，要不你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呢”林子肖伸着脑袋对司机讲道。“我不了我还有任务呢！”司机精力充沛的回应着。“你还好吗江老师，听不见你动静了呢”，林子肖转头对江晚说着。“有点晕，先别跟我说话了还是。”江晚脸色不太好。林子肖听完默默的忘旁边移了移，让江晚刚好能贴靠在自己的右肩，不再说话了。
　　“到了到了，两位快下车吧！”司机师傅高兴的催促道。俩人下了车，脚下踩得依旧是一条土路，只见大巴车调了个头就不见了影，因为这个路实在是太陡了。江晚的手轻环着林子肖的手臂往前走，只见村口站了几个人在迎接她们。为首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旁边还有两个年轻男人，一个大概三四十岁，大概一米八的个头，瘦骨嶙峋，剃一平头，长脸，一脸横肉，抬头纹已经好几条了，嘴边还有两颗大痣。另一个一米七左右比旁边人矮一截但是看着年轻，圆脸小眼，胖乎乎的，但是不憨厚，看着奸诈，而高个儿看着凶神恶煞。离他们三个远一点是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佝偻着身子，带个蓝色鸭舌帽，双手背着。“两位老师到了嘞！路上累坏了吧，快进来，给大伙准备了晚饭嘞！”为首的老头故作热情的吆喝着，“俺是麻羊村的村长，王大石，这大个儿是我大儿子王赖子，那是我小儿子王有勇，那位是咱们的村支书刘柱，两位大老远来支援我们村，以后还请林医生和江老师多多照顾俺们这一家子嘞”。林子肖有点不想理这群人并且也不去记谁是谁，但还是出于场面的回应了；“村长太客气了，我们是来工作的，做这些分内的事都是应该的，何来照顾不照顾之说，再说我们来了也是客，应该依靠村长照顾我们才是。”江晚便在旁边点头应和着。“那就都别客气了，大伙都进来吃饭吧！”村长咧嘴笑着，参差不齐的两排黄的发黑的牙悬挂在上下，两个挤得看不见的三角眼嵌在干瘪的脸上，显然，笑了比不笑更难看。
　　不一会村长便带着大家走到了家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户石砌的院子，虽然比较原始，但是规模不小。两扇木门大开着，能看见里边正对大门的院子摆一张桌子，一个中年妇女在忙里忙外端着盘子，香味飘进了林子肖的鼻子，像是一种没有任何调味料的猪肉的香味。林子肖真是饿坏了，这几天根本没怎么吃东西，不自觉地急促的走向桌前，都没察觉到已经走在了村长前头，“快坐吧姑娘，刚煮出来的猪头肉，叫我婶婶就行，我是王大石的老伴。”大婶的和善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林子肖坐好后抽出了旁边的凳子，拉江晚坐下。等大家都到齐后林子肖才开始动筷，先是夹了一块猪头肉放到江晚的碗里，悄么在她耳边说：“想吃啥跟我说，怕你胳膊短够不着。”江晚听罢面无表情的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林子肖的手臂就去夹那块猪头肉了。林子肖抬了一眼看到只有几个大老爷们在喝着白酒，便问道：“哎村长，婶婶怎么不来吃，还没忙活完吗？”“她呀，她得等我们吃完再来吃嘞。”“为——”刚说出一个字，江晚便用胳膊捣了林子肖一下，林子肖顿了一下便不再问。“你俩闺女家的就不让酒了，我代我们麻羊村感谢两位的到来！”村长举起盛白酒的小盅，林子肖赶忙端起自己面前的饮料并一道将江晚面前的饮料拿起来递给她，“以饮料代酒吧，感谢村长的招待。”喝了几轮，吃了一番也差不多了。“王叔，厕所在哪里？”林子肖像是吃饱了懒洋洋的问道。“茅房在厨房后边，让你大娘带你去！”王大石明显喝多了激动的语气道。“不用不用，快让大娘来吃吧，我吃饱了王叔，大娘厨艺太好了，我去个厕所，散散步消消食，你们吃吧。”林子肖强装着微笑道，紧接着站起来眼神示意江晚并扬了扬头表示自己要离场。“哎我也--”没等江晚说完林子肖就走出好几步了，没有要等江晚的意思，江晚便闷闷气着不再跟去，只当林子肖尿急罢了。
　　林子肖快步走到厨房后发现了这个简易的茅草屋旱厕，还没到跟前就已经闻到了臭气熏天的味道，再加上又是夏天，像个发酵的化粪池一样，林子肖哪受过这种罪，上次上这种厕所还是林子肖去川西旅游时候，这辈子不想再回忆。林子肖眼前一黑，又憋得厉害，只能深吸一口气，两眼直视前方进去了。不一会就一边深呼着气一边大步跨出来，这一口气给林子肖憋坏了，一边双手撑着膝盖，一边贪婪的大口喘着气。恢复好后林子肖打算去后院溜达一下，便从厨房和茅厕之间的小道穿过去，正面直对的是一间像样一点儿的类似主卧的屋子，而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屋子，应该是两个儿子的卧室。林子肖心想：这是进人家后院了，觉得不大合适，准备转头走，突然被左侧的次卧木门缝里透出的枯黄灯光吸引了目光。那间屋子远远看去死气沉沉，两扇木门紧紧贴合闭着，奇怪的是门把手上有一把黑乎乎的像铁链的东西绕了好几圈像是上了锁。由于天色已黑看不清，而林子肖向来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她觉得紧锁的屋门和透出的微光相矛盾，鬼使神差的走上去想看个究竟。林子肖一边走一边想应该是忘关灯了然后锁了门。不知不觉走到了跟前，由于年久失修，两扇门之间有一条不规则的缝，林子肖把眼睛凑上去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一张水泥炕，吊灯就在炕上面晃晃悠悠，彷佛映出来一个人影一样，“妈的，看小说里山里闹鬼的情节，不会真的吧，不可能，我是绝对唯物主义，哪有什么鬼，自己吓自己”林子肖看到这情形有点稳不住了 ，想着转头去找江晚，刚挪步，竟然听到屋里轻轻的悉悉索索声，林子肖懵了，但越是这样，她越想反驳自己，她转过头来，吸了一口气，敲了敲眼前这扇门，里边的声音突然停了，林子肖越发来劲的去敲门，彷佛是拼命证明这世界上没有鬼，“里面有人吗？我是村里来的支援医生”林子肖喊着给自己壮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林子肖害怕了，也没力了，转身要走，身后的木门突然动了，林子肖脸上煞白，转过头等着。门吱吱呀呀的动着，随着门缝开大，里面映出一张白皙美丽的脸庞，林子肖定眼看了看，不像女鬼，眼前这个女人头发整洁的盘在后面，额前的碎发散在干净的额头上，眼睛大而细长，眼神清而见底，但却像一潭死水，鼻梁细高，嘴巴饱满绯红，林子肖觉得没有这么有气色的女鬼。“上了锁，门打不开，只能这样跟你说话。”“女鬼”的嘴巴缓缓而动说着，但却面无表情，彷佛关的不是她。林子肖心里纳闷的很，眼前这个女人的形象跟周围的环境大相径庭，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落后的大山里存在着这么温文尔雅的漂亮女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谁？我去帮你开门。”林子肖不明所以的问道。“不用了，我，王赖子他说我应该是他的媳妇。”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继续面无表情的答到，好像在讲述别人。“什么？你是王赖子的媳妇？王大石那个粗鲁的丑儿子？？”“你走吧。”女人又把门合上向里面走去了，透出的那束微光渐渐变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