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逢》季淮之

2、缘来客栈

　　汴州城果然不负其盛名，四河贯通，陆路通达，主街两旁茶楼、酒肆、客栈鳞次栉比，商贩货郎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夜色渐浓，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橘黄的光晕将街道映照得暖意融融。杂耍艺人在街角表演着吞刀吐火、打银树火花等绝技，围观人群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街头巷尾处处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苏苓儿从未见过这般繁华景象，心中暗叹：“原来谷外人们的生活竟是这般有趣。”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一个面塑摊前。摊上插着一个个惟妙惟肖的面塑，有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也有灵动的小娃娃，看得她目不转睛，心生欢喜。
　　慕容瑾察觉到少女眼中的渴望，走上前对摊主笑道：“老板，麻烦按我们二人的模样，捏一对面塑。”
　　“好嘞！”摊主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揉面、塑形、雕刻、上色。不多时，两个小巧玲珑的面塑便做好了。青衣少年剑眉星目，白衣少女清丽温婉，连苏苓儿剑柄上的纹饰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承蒙惠顾，一共二十文，您拿好嘞。”慕容瑾付了钱后，接过摊主递来的面塑小人儿，将白衣少女的那一个递给身旁的苏苓儿：“苏姑娘，这个是你，可还喜欢？”
　　“喜欢！太精致了！”苏苓儿满心欢喜地接过，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多谢慕容大哥。”
　　两人拿着面塑娃娃，漫步在街头，正巧走到一间名为“缘来客栈”的门前。店小二立马热情地迎了出来，肩上搭着毛巾，笑容满面地问道：“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宿歇脚？小店干净整洁，饭菜可口，您里边请！”
　　慕容瑾见状，便带着苏苓儿走了进去。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递上菜单，热心介绍：“客官，这是小店的特色菜，您看看要点些什么？”
　　苏苓儿对着菜单上的菜名面露困惑，轻声道：“慕容大哥，这是我第一次出谷，不太明白这些菜名，我用些清淡点的便好。”
　　慕容瑾便依照菜单，对店小二说道：“一壶清茶、一份肉线条子、一碟三色水晶丝和两盅莲子羹”。菜很快上桌，清香扑鼻，两人细细品尝，气氛平和。
　　与此同时，汴州城外的官道上，一队身着黑色劲装、背负长剑的人马正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戴着半副鎏金银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勒停坐骑，望着城中璀璨的灯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即猛地一夹马腹，率先冲向城门。身后众人紧随其后，马蹄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一盏茶的功夫，这队人马便抵达了汴州城，径直走进了缘来客栈。他们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让原本喧闹的客栈瞬间安静了几分，食客们纷纷侧目，唯有三两桌客人依旧神色如常。店小二却似是见惯了这般场面，依旧热情地上前招呼，按照他们的要求安排妥当。
　　“师兄，你说南朝藏宝图真的在汴州城？”一名年轻弟子落座后，便迫不及待地凑到面具人身边，撇了撇嘴道，“这一路跑下来，可把我累坏了，可别让我白跑一趟。”
　　面具人并未理会其抱怨，只是抬手拿起小二刚端上来的清苏酒，径自斟了一杯，轻抿一口：“清雅适宜，倒还不错。”听到这话，提问的年轻人立刻来了兴致，“哦？能得师兄称赞，定然是好酒！”他边说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闭眼品味后赞叹道：“气香而不浓，清雅而不淡，久留不散，确实算得上好酒。不过，这号称汴京最有名的酒，比起金麟城的灵溪酒仍是逊色不少。”
　　他们正是玄影宗的弟子，为首之人便是宗门大师兄萧惟。他一向少言寡语，却对这喜言的小师弟宋言君无可奈何。谁叫他这师弟是宋长老的小儿子，年纪是师兄弟中最小的，从小性格跳脱但又口齿伶俐，每次闯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祸，大家都宠着他，也不忍多加责备，他在宗门内一直如鱼得水。然而，他对剑学修行的态度却显得过于惫懒，唯独痴迷轻功，还言之凿凿：“打不过就跑，此乃上策。”让宋长老甚是头疼。此次下山，便是宗主和长老们让他跟随萧惟历练，磨一磨顽劣性子。
　　萧惟放下酒杯，心中暗忖：“言君性子太过跳脱，毫无城府，方才直言藏宝图，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也并未过多责备，毕竟藏宝图的消息在江湖上早已不是秘密，稍有门路之人都已知晓。
　　那方，慕容瑾见客栈突然进来一群身着劲装之人，心底暗自思索：“这汴州城最近可真热闹。”正巧这些人落座在他们的邻桌。宋言君的话语隐约传到了慕容瑾和苏苓儿两人耳中。慕容瑾心中一动：“果然，各方势力都为藏宝图而来。”他还未来得及深思，便听见苏苓儿面带不解的开口：“慕容大哥，这南朝藏宝图里究竟藏着什么，竟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慕容瑾暗道不好，习武之人听力大多敏锐，苏苓儿的话定然已被对方听见。
　　思索间，那位说话的年轻人直接朝他们走来，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当他看清楚苏苓儿那不染凡尘的清丽容颜时，不禁愣住，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娘居然不曾听说过南朝藏宝图，它一现世便引起世人轰动。得到它，就意味着可以得到南朝的稀世珍宝和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宋言君看向慕容瑾，接着说：“二位气度非凡，武功想必也不错，既然来到了这汴州城，难道不是为藏宝图而来吗？”
　　萧惟目睹小师弟就这么直白坦率地同那两人侃侃而谈，他先前默默观察客栈来往人员，落座时便已注意到这两人。那位青衣少年显得意气风发，而白衣少女则显得稚嫩而懵懂，两人又均佩剑，想必是哪个门派初入江湖的弟子。因此，看到小师弟大摇大摆走过去攀谈，他也并未阻拦。
　　慕容瑾无视黑衣少年，慵懒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宋言君也不恼，毫不在意青衣少年言语间的冷淡，自顾自地笑着对苏苓儿说：“我是玄影宗的弟子宋言君，敢问姑娘师从何派？”
　　苏苓儿瞧着眼前这位少年，见他性情爽朗，又诚挚地自报家门，便落落大方回应：“我是香叶谷弟子苏苓儿。”白日遭遇袭击后，她已将香叶谷令牌贴身收好，若非主动说明，旁人也无从知晓她的身份。
　　“香叶谷？！”宋言君眼中瞬间闪过兴奋的光芒，“传闻香叶谷的飞燕步法独步天下，此乃属实？可否与我切磋一番……”
　　萧惟听到“香叶谷”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香叶谷常年与世隔绝，谷外设有迷魂阵，外人极少能知晓其踪迹，更别说见到谷中弟子。他透过面具，仔细打量着苏苓儿，见她气质清雅，言语坦荡，不似作伪，心中更是疑惑。
　　“师弟，不得无礼。”萧惟走上前，声音清冷，一手拎起宋言君的后领，将他往回拖，“叨扰二位了。”
　　“师兄！我还没问完呢！”宋言君挣扎着，回头对苏苓儿喊道，“苏姑娘，日后定要向你请教……”苏苓儿见状，不禁莞尔一笑，只觉这少年十分有趣。
　　一番酒足饭饱，众人陆续上楼前往各自的包厢歇息。
　　夜色渐深，客栈庭院里的灯笼被伙计点亮，暖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上，映出花木的影子。酒桌渐渐收拾干净，残留的酒香在晚风里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