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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交换 ...

  •   正院,灯火通明。

      玉璇身上的青色衣裙湿透,颤抖的跪在地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地面上已经洇出一滩水迹。

      夫人扶着她哭道:“老爷!就算要罚,也让璇儿先换身衣裳吧,她病刚好……”

      老爷猛拍桌案,“换什么换?我看就是你惯的她!什么都敢做,把她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夫人撑起身子,辩解道:“璇儿她是意外落水,老爷怎么只怪她?你那好女婿就清白无辜吗?”

      “娘,”玉璇扯了扯她袖子,嗓音发颤的说:“贺章是为了救我。”

      啪——

      玉璇捂着脸,脑袋发蒙,她看着扬起手掌的母亲,一时缓不过神,“娘,你,你打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外人?”夫人忍痛又扇了她一巴掌,这次却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她膝行向前,抱住老爷的双腿哭泣,“老爷,咱们只剩玉璇这一个女儿,不能让她折在这里啊!”

      察觉到怀中身躯微顿,她赶紧继续说服:“那贺章不过一年轻举子,未来成就还不好说,怎么比得上咱们璇儿一根指头?老爷,您真舍得璇儿吗?”

      老爷动作略微有些迟疑,怒火未熄,却陷入挣扎,璇儿和贺章抱着从水中出来,被无数人看见,此事绝压不下去。

      要把璇儿定给贺章,他又不甘心,璇儿他是打算让她嫁入高门联姻的,怎么能定给一个寒门举子?

      况且,贺章刚刚才和四丫头相看,虽未定亲却也有不少人知晓。

      这……这可怎么是好?

      他看向哭湿了鬓发的夫人,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你说还能怎么办?”

      夫人眼神沉了沉,看向四周,院子里下人都清出去了,这里只有他们三人。

      她压低声音道:“夜寒露重,从水中出来,一时患上伤寒好不了也是有的,他若听话便打发回老家,若是不愿……京城也不缺他一个举子!”

      话刚说完,玉璇惊叫着扑过来,大氅都扔在了地上,只着单衣跪在父母面前。

      她哀求的拽住母亲的袖子,“娘,不要,我,我是真心喜欢贺章,我想嫁给他。”

      她本不想说出实情,只当是一场意外,她落水,贺章救了她,大庭广众之下二人肌肤相贴,自然只能成亲。

      没想到母亲如此狠辣,竟然要除掉贺章!这怎么行!

      贺章可是未来宰相!是全家人的依靠!更是,更是她倾心恋慕的人。

      “罗玉璇!”老爷猛的将茶杯砸出去,气的眼前发黑,“你还知不知道廉耻!那是你姐夫!”

      “贺章和四姐并未定亲,为何不能是我嫁?”玉璇哭着哀求,“爹,您就成全女儿这一次吧,我是真的喜欢贺章。”

      “你疯了?”夫人拽开女儿,气的狠狠打了她几下,又抱住她一起哭泣,“那穷书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为他!”

      “爹,娘,你们以后会懂的,贺章他,他一定会有大成就!”

      老爷冷哼一声,“就那这不学无术的脑子,能看出哪个举子会有成就?”

      玉璇崩溃大哭:“我不管,爹,娘,我一定要嫁给他,这辈子除了贺章我谁都不嫁!”

      她往地上狠狠磕了个头,“否则我宁愿去死!”

      “你这个不孝女!”老爷一脚踹过来,夫人下意识挡在女儿前面,被踹的翻滚一圈,哀叫着倒在地上。

      “娘!”

      “夫人!快叫大夫!”

      玉琼坐在房间等了半天,没人来找她,也没有人告知她任何消息。

      甚至,柳儿发现她们院子门口有眼生的丫鬟徘徊,似乎在探听她们动静。

      她闭了闭眼,道:“去睡吧,今天是没有结果了,后面才是正戏呢。”

      “小姐……”柳儿不住擦眼泪,“您,您想哭就哭吧。”

      哭?她只在该哭的时候哭。

      无人看见,换不了利益,哭有什么用?

      玉琼慢慢躺下,用被子裹紧自己,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好冷啊,冬天不是过去了吗?怎么会这么冷。

      她要睡觉,要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她要做好准备,撕下最大的利益。

      不舍、犹豫、纠结都是无用的情绪。

      她手中筹码太少了,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玉琼将自己深深的埋进被子里。

      **

      翌日,天光大亮。

      是个好天气。

      玉琼放下胭脂,用指腹在眼尾晕开一抹红色,又在面颊轻轻拍了拍。

      镜中映出的少女眼睛泛红,明显是哭过,面上的胭脂却过重,遮掩的意味明显。

      一个心碎却听话的好女儿。

      她穿一身蓝色衣裙,简单挽了个发簪,却带着并不配套的首饰。

      又等了半个时辰,正院终于来人。

      玉琼微微垂首,牵起一抹脆弱的微笑,开口的声音略显沙哑:“还请嬷嬷领路。”

      吴嬷嬷忙道不敢,小心在旁侍候,昨日跟着五小姐的刘嬷嬷,回来就被夫人打个半死,还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主子想做什么,她们下人又拦不住,受罚的时候却一个也跑不了。

      可恨的是她女儿也陷在里面!

      她主动接下这个领路活计就是想跟四小姐卖个好,若能得她搭救一把……

      吴嬷嬷狠了狠心,小声道:“四小姐,那贺公子被关在后院西厢第五间。”

      玉琼脚步微顿,很快又恢复正常,思索一会,她问:“吴嬷嬷是哪里人?”

      “老奴是北疆人,当年先帝下令回迁,我家那口子少了条胳膊,打不了仗,就一起迁到了京城。”

      她双手合十念了个阿弥陀佛,才道:“多亏夫人心善收留,我家闺女才能跟着五小姐行走。”

      玉琼点点头,“菩萨保佑。”

      北疆战士全家沦为高门奴仆,不知镇国公泉下有知,会怎么想?

      一刻钟后,到了正院。

      玉琼进门便闻见浓重的药味,父亲沉着脸来回走动,玉璇趴在床边呜呜哭泣。

      “父亲。”

      玉琼蹲身行礼,抬起头时双眸已经湿润,她平静的微笑,“父亲如此烦恼,可有女儿能分忧之处?”

      老爷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想拍她肩膀,又收了回去。

      几次张口欲言都说不出话,他看了眼内室,夫人喝了药陷入沉睡,璇儿又只知道哭。

      这等丑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沉吟片刻,他招招手,将这个女儿叫到身边坐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四丫头,以往只知道四丫头乖巧孝顺,今日看来,还颇有几分大将之风。

      沉稳坚韧,聪慧冷静,哪怕猜到婚事有变也没有大吵大闹,还记得为父分忧,果然是孝顺的好女儿。

      老爷敲了敲桌案,到底开了口,“璇儿和贺章的事……虽是意外,却也是天意,你放心,爹会给你找个更好的。”

      沉默片刻,玉琼问:“那,贺公子那里怎么说?”

      内室哭声一顿,又继续呜呜咽咽起来。

      老爷板着脸,险些拿不稳茶杯,可听着室内璇儿愈发着急的哭声,他只能撑着家主的面皮,说:

      “对外就说,相看的时候,贺章看上了同去的璇儿,两人相约游湖。”

      玉琼差点冷笑出声,这就是他们商量了一晚的对策?

      踩着她的脸给罗玉璇铺路?

      “父亲,”她双手紧握,将手帕绞成一团,“如此一来,女儿岂不是成了笑柄?往后还怎么成亲?”

      老爷安抚道:“这我和你母亲都想好了,你放心,此事之后,我送你去北疆祖母身边,有老夫人教导,嫁妆再加厚三倍,将来必能找个比贺章好的夫婿!”

      玉琼抱住胳膊,身体微微颤抖,她不敢抬头,怕遮掩不住眼中的恨意。

      只颤声说:“我害怕,我从没有离开过家,没有离开过姨娘身边。”

      到底是自己女儿,无妄之灾,老爷心软些许,大方道:“那就让你姨娘陪你一起去,家里你有用惯的下人都带上。”

      “真的吗?”玉琼眼里流露出真实的笑意,又担忧的说:“可姨娘的身契……”

      “你姨娘本就是老夫人赐的,既然是回老夫人身边,身契消了便是。”

      许是事情将要解决,老爷格外大方,玉琼随意提出的一些小问题他都答应了,甚至准许她自己挑选嫁妆。

      磨了半天,终于商量完毕,二人父慈女孝的告别,玉琼笑着回到自己的院子。

      站在熟悉的环境里,她悄悄松了口气,幸好今日夫人昏迷,事情简单许多。

      嫁妆、下人这些零碎要求都是障眼法,她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个——姨娘的身契。

      姨娘当初是老夫人身边的奴婢,被赐给老爷做妾,身契却在夫人手中。

      三者形成制衡,如今有了她,这平衡也该打破了。

      等接走姨娘,这个家里就没有她在乎的东西了,到那时……

      欠了我的,我一定会千百倍讨回来!

      啪——咔嚓——

      汤药碗被摔碎在地上,药汁渗透进被褥,夫人红着眼睛大喊:“你说什么?你父亲答应给出林姨娘的身契?”

      “娘,这有什么?她们一起去北疆,还省得在跟前碍眼。”玉璇不解的问,她双目虽还红肿,神色却轻松快活。

      夫人捂着胸口大口呼吸,手指颤抖的想打她又舍不得,只能狠狠的锤了两下被子。

      她早就知道,这个四丫头面善心奸,看着乖巧,实际却长着刺。

      本想用她姨娘拿捏她,这下是没机会了。

      她喘匀了气,看着女儿懵懂的面孔,疼爱又担忧,只能耐心给女儿分析:

      “你这几个姐妹,我冷眼看着,就四丫头心眼最多,她日后过的不会差,有她姨娘在手里,她才能尽心尽力帮你。”

      玉璇暗中撇嘴,上辈子四姐当上宰相夫人,也从没帮过家里。

      不对……她仔细思索,只能想起来四姐姨娘后来好像去世了,却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四姐把她姨娘的事怪在府上,所以才袖手旁观?

      玉璇皱眉,四姐这么做也太绝情了,家中抚养她十几年,竟不念一点旧情。

      只记仇,不记恩,母亲说的对,四姐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有一事,”夫人端正了神色,严肃问:“你是如何得知贺章的事?还深信他未来能有大成就——别撒谎。”

      她握住女儿的手,“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知道你没那个本事,贺章也不是容貌出色到让你一见钟情的人,你说清楚,是不是四丫头在你耳边说过什么?”

      玉璇低着头,无措的抓握被面,她不敢说出重生的事,那,那就只能……

      她磕磕巴巴的说:“四姐她,经常夸贺章,我,我一时好奇。”

      “我就知道!”夫人满脸怒气,“都是她搞的鬼!她早算计好了一切,和她娘一样的货色!”

      她冷哼一声,“她还想安稳离京再嫁个好人家?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玉璇纠结的绞着手指,娘这么生气,她是不是不该撒谎?

      但是,但是四姐上辈子都能见死不救,这辈子也必然是个冷情的人,就当四姐是为上辈子赎罪吧。

      玉璇心虚的把这个问题抛去脑后,不再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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