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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十八章归程(四) ...

  •   刚把案上的酥酪油饼吃完,日磾便掀帐帘进来,看见解下布巾的阿曼,怔了一下,朝他犹豫道:“这里说不定有人会认出你来,你还是蒙上得好。”
      阿曼冷冷望了他一眼:“孩子的烧已褪,应无大碍,药方也已经给了你们,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闻言,日磾颇有些为难,搓了搓手道:“孩子现下是退了烧,可……你们能不能明日再走?我和扎西姆都担心夜里头,你们知道的,半夜里头总是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望向子青,眼中有恳求之意。
      对那孩子病况原就甚无把握,此时抽身离去,子青也不甚放心,心中正自两难。
      “到明日天亮就好,我就是担心夜里……再说外头风雪越来越大,也不适合上路。”日磾又道。
      将子青的表情看在眼中,阿曼微微一笑,复将布巾蒙到面上,答道:“行,那我们就留到天明时分。”
      日磾一喜,又道:“你放心,只要你蒙着脸,不会有人敢来问你是谁,一切有我挡着。”
      阿曼仅仅哼了一声,并无丝毫感激之意。

      夜渐深沉,寒意沁人,帐内火盆时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子青屈膝坐在地上,半靠在床边,合目休息,婴孩就在身旁的床上睡着,只要婴孩有稍许动弹,或是呼吸不顺,她立时便起身探查。扎西姆也在床上半靠着,同样担忧着孩子。因怕炭气熏着孩子,帐内取暖的火盆放得离床较远,日磾和阿曼就围在火盆旁,沉默着笼着手。
      帐内一片静寂,无人开口说话,唯有外间呼啸而过的风声。
      “冷不冷?”
      扎西姆抚弄婴孩时正碰触子青的手,甚是冰冷,又见子青生得单薄,关怀问道。
      子青含笑摇了摇头,顺手替孩子掩好羊毛毯子。
      本就感激子青让孩子退热,加上看见她对孩子甚是尽心,扎西姆对她极为感激,当下便脱下自己的羊皮手衣递过去,轻声道:“戴上吧,这里比不得你们中原,会冻煞人的。”
      “不用。”子青连忙婉拒,“我自己有手衣……”说罢一找,才想起霍去病给的那副手衣还在马鞍袋里,并未带在身边。
      扎西姆仍将手衣推过来,轻柔道:“拿着,还有你这袍子,该是男人们穿的,你穿着也不和暖。等天亮了,我命人再找一件给你,我出嫁前的衣袍都还在。”
      听了这话,子青睁大眼睛,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火盆旁的日磾也转头过来,朝扎西姆奇道:“你要给他穿你的袍子?”
      扎西姆理所当然道:“她一个姑娘家,老穿着男人衣裳怎么行,也不好看呀。”
      “她是姑娘?!”日磾惊讶地望着子青,恍然大悟道,“难怪看上去如此斯文,我还以为她就是年纪小。你为何要扮成男人呢?”后一句自然是在问子青。
      尴尬万分,子青讪讪道:“……在大漠……那个……方便些……”她不安地转头去看阿曼,阿曼仍旧低首笼火,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尽管说得含含糊糊,日磾还是自行就想明白了:“商旅在外行走,确是鲜少见到女子,你扮成男人是为了旅途方便,对吧?”
      子青只能点头。
      扎西姆看待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怜悯:“……真是不容易。”
      日磾望着子青,若有所思,乍然间又转向阿曼,又惊又喜道:“难怪你和她一起来……原来你也已成婚了。”
      “没有……”子青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们不是……”
      直至此时,阿曼方才抬起头来,望着子青笑了笑,没说话。
      “嘘……”
      觉得日磾声音太大,扎西姆先朝他打了个小声点的手势,不放心地望了眼孩子,才指着阿曼,轻声问日磾:“你认得他?”
      日磾呆楞住,方才一时冲动,竟说漏了嘴,此时再想掩饰,竟不知该说什么。
      扎西姆见日磾目光闪烁,愈加起疑,压着嗓子追问道:“他到底是谁?为何一直蒙着面?”
      “别问了,扎西姆。他是来帮我们的……”日磾道。
      子青在旁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手隐在衣袍下,已暗自做好了准备,若是扎西姆发觉阿曼身份而失声高呼,她立时可以一记手刃劈在扎西姆后脖颈上,既能让她昏过去,又不至于伤了她。
      日磾愈是要替阿曼掩饰,扎西姆就愈发好奇,探身望去:“是谁,我也认得,是不是?”
      子青盯着她,随时都准备出手。
      就在此时,阿曼缓缓抬起头来,解下蒙面的布,平静道:“别来无恙,扎西姆。”
      见到他真实面容,扎西姆倒抽口气,手紧紧压住胸口,极力压抑着嗓音:“是你,铁力曼!你……真的没死?”
      阿曼勾唇一笑,目光冰冷:“怎么,我没死,让你们很失望?”
      “不,怎么会……”扎西姆忙道,“我们都一直盼你能好好的,真的,他们让你吃了太多苦头,你能逃出去,真是太好了!”
      阿曼没吭声,看着面前的旧识,早年的遭遇重新浮现在眼前——
      炎热的夏日,有蚊虫在周遭嗡嗡地飞,他□□着上身,被绑在木桩上,身上满是被虫咬的伤痕,化脓溃烂,又疼又痒。日头明晃晃,直晒下来,神智已是昏昏沉沉,嘴唇上满是开裂。
      “水、水……”他低声喃道。
      面前正经过两个人,其中的少年惊诧地望着奄奄一息的他。
      “日磾,他是不是死了?”女娃儿躲在少年身后问。
      “没有,还喘气呢。”
      女娃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害怕地瞅着他,道:“前日还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被绑起来了?”
      “嘘,听说他想逃走,被塔姆汗给抓回来了。”
      他仍在低喃:“水、水……”
      “他想喝水。”女娃儿小声道,“怎么办?要不我们喂他喝点水?”
      少年直摇头:“不行,让塔姆汗知道,我们会挨骂的。”
      “他好像快死了,我……害怕。”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他能看见少年拉着女娃儿飞快地跑开,因为晕眩,视线很快一片模糊。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曼受得这个罪,狮子是借鉴了东北土匪的私刑。在夏秋季节把人衣服脱光,绑在大树上。东北地区的山上,各种蚊子、小虫、瞎虻特多,一到黄昏,象雾气一样,成群飞来,糊在这人身上,一宿间就把人的血吸干。土匪往往利用这个刑罚来对付抓来又逃走的人。
    令人感叹的是,这种刑罚有一个极为诗意浪漫的名称——“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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