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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身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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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怔了一下,随即立刻装作镇定的样子弯腰去捡碎片。
“阿娘……”夏青桃知道这件事对于芸娘来说一定非常难以接受,他立刻转头问那个叫顾昭的汉子,“阿叔,你疑心阿随是你们东家的孩子,有什么依据吗?”
顾昭道:“请坐下说话,此事说来话长。”
夏青桃转头看向芸娘,道:“阿娘,你也来。”
“……好,好,这就来。”芸娘说着,带着碎了杯子往灶房走。
走到灶房,却是拿着杯子站住了,她心怦怦跳,全然没想过这么多年了,陆随的生身父母还会找上门来。
会把阿随认回去吗?会让阿随和自己断绝关系吗?
她脑海里转过万千思绪,但不会有任何答案,她定了定心神,又拿了一只杯子,将烧开的水壶也一并拿出去。
顾昭见芸娘出来,道:“此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我东家乃是京都富户的女儿,来云河县游玩,路遇歹人劫财,那歹人劫财还不够,怕日后被报复,想要杀人灭口,当时我东家并没有带多少家丁,为了孩子的安危,让其中一个家丁抱着孩子先走……”
夏青桃和芸娘都听得吃惊,竟还有这样惊险的事?
“后来我东家在我和其他家丁拼尽全力的保护下,终于转危为安,可是再去寻小主子,却是再无音讯了。后来我东家派了许多人在云河县附近搜寻过,都没有任何结果,半年过后,东家父亲去世了,我东家只能回京都奔丧,虽然她回京以后,没有放弃寻找,一直命令我在云河县附近找,可是茫茫人海,又去哪里打听消息呢?”
顾昭叹了口气,见婆媳俩面面厮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两人:
“这是我小主子失散时,脖子上挂的平安锁,那是我东家命人特意打造的,四海之内找不到第二个。”
夏青桃接过来看,就见那是一个样式华美的平安锁,锁上刻有祥云和麒麟图案,还镶嵌了其它料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边上的芸娘见了那平安锁,失声惊叫:
“天哪——”
夏青桃转头,就见芸娘红了眼睛,浑身都在发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震动与痛苦。他忙用手环住她,唤道:
“阿娘……”
芸娘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掩面呜咽哭泣。
对面的顾昭见状,也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了,缓缓起身,道:
“大嫂,能否……”
话音未毕,就听见院子里在喊:
“青桃——是谁来了?”
原来是陆随回来了,他进院子看见有两匹马拴着,就知道是有人来,一边问着一边进屋来。
他人高马大的,一进来,堂屋里光线都暗了不少,他面色原本还松弛,一见芸娘在哭,面色都变了,十分警惕地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汉子,沉声问道:
“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顾昭见了他,怔住了,随即定睛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一遍,看完脸,又从上到下看,看着看着,脸上流露出悲戚又欢喜的神情,嘴巴蠕动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最后,竟一把扑倒在他面前,给陆随跪下了:
“小主子!”
他身后的年轻汉子倒是满脸欢喜,也跟着跪了下来,喊道:
“参见小主子!”
夏青桃环着芸娘,见了他们这模样,就知道那人是认出来了,血缘这东西很神奇,哪怕天各一方,时隔多年,相似的面容,重叠的眉眼,甚至连声音语气都会让人感觉相像。
陆随看着这阵仗,也愣住了,转头看向夏青桃:
“青桃,这是怎么回事?”
夏青桃忙说:“这位阿叔说,他东家小姐是你的生身母亲,来认你来了。”
陆随狐疑地看向顾昭,自是不信,道:“胡说,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竟胡乱攀亲戚?”
“小主子,你与你父亲生得一模一样,我如何能骗你呢!”顾昭这样坚毅稳重的铁汉,竟也落下了眼泪,他跪在地上,红着眼睛看陆随,“你母亲原是京都富户的千金,来临州府游玩,路遇歹人,为了保护你的安危,叫家丁护着你先走,后来她转危为安,再叫我等去寻你,却再也寻不着了……这二十年来,你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她本是金枝玉叶,可自你失散后,便一直缠绵病榻,这二十年来,世上的喜乐与她无半点关系,她一直叫我寻你,二十年来从未放弃过,若是找不到你,见不到你,她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芸娘听了,怔怔的,又落下了眼泪。
她是个心思极好的人,又同是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动情,她默默地起身,不顾夏青桃和陆随的呼唤,走出堂屋,往自己暂住的东厢房走去。
夏青桃见状,也有些动容,他虽是旁观者,但现在马上就要做小爹了,这十月怀胎的血缘亲情,怎么不叫他感同身受呢?
他点了点眼角的泪,托着肚子起身,道:
“阿叔,你们先站起来说话,阿随只是听这些话听得太突然了,你们慢慢地、细细地跟他说。”
顾昭和身后的年轻汉子,这才起来,刚想再说些什么,芸娘回来了,她手里捧着一方旧帕子,眼底噙着泪,走向陆随:
“阿随,他说的,是真的……这是我在山坳里捡到你的时候,你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是你生身的阿娘特意命人为你打造的……”
“阿娘……”陆随蹙起眉,又看向旧帕子里的平安锁,那是一把金的平安锁,上面刻了麒麟和祥云图案,还嵌了一块小小的红宝石,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芸娘哽咽着看向顾昭:“我捡到阿随的时候,看见这个平安锁,就知道他出身富贵,我想着,他的生身父母一定会来找他的,可是我和他阿爹等啊等,等了五六天……半个月……几个月……他会叫阿娘了,都没有人来,我就想,应该是不会来了,正好我们家没有孩子,就给我们家当儿子吧。”
“这只锁……”她看向陆随,“我一直好好藏着,我想,如果有一天你想去找自己的父母,我就把它给你,或者以后有人来认你,这个也能当凭据……我一直收着,连你阿爹病得快不行的时候,也不敢当了它,你阿爹说,我们已经占了人家的儿子,怎么还能占人家的东西……”
她说着,眼泪断线似的落下来,双手捧着那方帕子,送到陆随面前:
“今天,交还给你,阿随,你带着它,去找你的亲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