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我有独特的复仇技巧》时溯流

29、谢景行番外（一） 我拟将身祭长夜

　　门前青青银杏树叶日日平添血色，世人唤我大奸臣，我从不理会，亦不屑反驳。

　　凡夫俗子庸碌之众怎配评价我，百年千年总有慧眼见丹心。

　　虽所行所言皆为天下众生，为万世太平，然恕在下桀傲，我所行之路从来是一条孤独之路，何人配与我同行。

　　世间污浊，黑白颠倒，朝堂昏暗，长夜深深。

　　初心为知交雪衣，却不止为他，为的是天下千千万万无处可安放的诚心与善意。

　　任何一份善意都值得被珍重深藏于心。

　　银杏树经年见惯了熙熙攘攘尔虞我诈，长夜不见头，看倦了人间景色，不愿长生。

　　可我却遇见一抹善意，绿衣干净清透，温言笑语，不似此世十丈红尘中人。

　　原来银杏树也会呼吸，叶子也会随风雀跃起舞翩翩，而不是被污血附满身。

　　长夜微光，我欲珍藏心底，又忍不住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满目眷恋，仿佛已身在天明。

　　世道动荡飘摇，我拟将身祭长夜，留她一片盛世清平。

　　从此绿衣再不看银杏树一眼。

　　树生私心。树生渴望。树生不甘。

　　不顾一切，欲要挣脱这注定沉眠于泥泞的宿命。天下珍宝万千，我只要她。

　　待到夜尽天明，我只想与她一同周游四海，看遍她眼睛会闪闪亮亮赞叹的天下奇景。

　　她爱世间，我只爱她，却可为她护住这世间灯火万盏，怎么能不算志趣相投？怎么会不执手白头？

　　爱生贪心生痴念，生忧生惧怖，树囚绿衣。

　　使尽浑身解数，我只想让她再看我一眼，求她别爱别人，爱我。原来红尘情海深陷中我也不过一凡夫俗子，与旁人并无不同，却甘之如饴。

　　晨光熹微，银杏树舒展枝叶，绿衣翩翩起舞一如往昔。

　　原来曾经我只是背负黑暗沉沉太多，累极倦极，走不动了。

　　原来我也喜欢世间风景，书香竹骨，云卷云舒。

　　原来有一人，爱我性命胜过她自己。

　　天色将明，银杏树悄然生长，每一片叶子都在风中欢快摇曳。

　　世人感激我，老师认可我，爱人眷恋我，世界偏爱于我。

　　天光乍现，旭日东升，乱世终平，不见绿衣。

　　我早已知悉她另有目的，却不觉得她对这个目的有多上心，直到她在我面前生生消失。

　　若她一开始就是为了丢下我，那她这三年一直救我算什么。

　　若她的计划就是为了救下我，那初见面时她百般拒绝欲要离开算什么。

　　她明知道以我多年布局，纵然是陈国皇帝亲来，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却偏要以最利我最决绝的方式解决这一切。

　　天下太平，世间灯火万盏，人人敬我爱我，我却只觉锥心刺骨，站立不得。

　　我找遍了淮安城所有可能藏人的居所，去过了她心心念念未曾成行的荒蛮岭南，看厌了塞北落日孤烟，寻尽了这世间天南地北每一个角落

　　——终不见斯人。

　　夜星寥寥，无边落叶萧萧瑟瑟，江潮滚滚而来，寒意冰冷刺骨，疼痛密密麻麻，已是秋两度。我终于了悟

　　——她爱我，救我，却也恨我，不愿同我成婚。

　　明明是应当哭，我却忍不住笑出来，语调嘶哑，惊走江边鹧鸪。

　　不愧是我爱上的姑娘，明眸皓齿，笑意溶溶之下，傲骨竟半点也不输于我。

　　若是我当初未曾为死志一意孤行，若是当初我未曾拒绝她的手，若是当初我能不拘三书六礼直接强定她为妻，不知今日可否会有别样结局。

　　悔意噬骨，我早已无力站直，夜空浮云蔽月，冷寂凄清，触脸泥沙寒凉脏污，一滴泪水自鼻尖滑落，落叶归根，她在之处才是我心安之所。

　　我早就没有家了。

　　我在她的府邸住下，自囚于金屋，临摹孤本写诗作画，伴着她残存的气息痕迹入眠。

　　庭院中秋菊凌霜竞放，仪态脱俗，欲采一枝赠吾妻，仔细挑选，除去残叶，插进花瓶摆好姿势，兴冲冲送到卧室，四处寻找，恍然惊觉她已不在。

　　日至正中，天下皆亮，阳光温暖，我一身玄衣却恍如黑暗本身，空洞死寂。

　　几日如一瞬，绿痕满眼通红哭求我用饭。

　　我笑着安慰只是看书忘记了，既已将性命许诺于她，我此生再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