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效应》硅晶矿

4、梦魇

　　滚烫的泪水，刺鼻的腥臭味，夏日的空气似乎总是格外粘稠，暗红的颜色在她眼前模糊不清。
　　她止不住的全身颤抖、牙齿磕碰在冰冷的唇瓣上，渗出血珠来，心脏在柔软的胸腔里面扑扑乱跳、头晕目眩、啜泣、和疲乏、悲伤、茫然，以至于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眼前血迹斑斑的泥土散发出腐木般的恶臭，顺着脚往前看是一具腐败的动物尸体，浑身散发着恶臭，皮毛早已腐烂不堪，辨别不出颜色。
　　似乎旁边还有几种不知名的昆虫在撕咬死腐烂的尸肉，苍蝇围着飞转，嗡嗡的声音扰的人心烦意乱，许多白色的蝇蛆在尸体上揉动，好像几万只交汇在一起，凌乱的毛发夹杂着暗红的泥土，显得异常的凄惨。
　　夏日的风明明该是温暖的，可她却只觉得冰冷刺骨，一缕缕的腥风令人作呕，明明该移开目光的，可她做不到，只能眼睛不眨一下的，看着面前景象，宛如自虐一般，只能内心无助的哀求。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将空气中的腥臭味驱逐开来，恍若救命稻草般，令人贪恋。
　　随即她的眼前一片漆黑，黑暗明明是令人恐惧不安的，可此时她却觉得无比安心，意识逐渐混沌。
　　一切好像都在离她远去，殷涴沁从睡梦中惊醒，颤抖着睁开眼，深邃的黑暗，没有任何温度。
　　她的瞳孔微微转动，黏腻的触感陡然传来，她意识到自己哭了，枕头也被泪水浸湿，有些冰凉潮湿，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心脏始终在轻颤，在寂静的黑夜里，它跳动的声音异常清晰，似为了寻求一丝心安，殷涴沁起身打开台灯。
　　微弱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明亮，瞳孔在经泪水的浸泡后闪着粼粼水光，其实是干涸而没有聚焦的。
　　殷涴沁看了看时间，凌晨2点，距离天亮还早着呢，虽然脑袋昏沉沉的，可也没心情再睡觉了，静坐了会儿，便下了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黏腻的触感消失了，这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当她走进客厅时，才发现窗帘没有拉，轻柔的月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照在覆着釉面的瓷砖上，泛着莹润的光泽，像是披了一层银色的轻纱，散发出如雾般的光辉。
　　她顿了顿，睫毛轻眨，转身径直走向阳台，缓缓地拉开了玻璃门，柔柔的晚风拂面而来，翻动着衣褶，掀起她裙摆的一角，露出雪白的肌肤。
　　除了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相互间摩擦出沙沙的声音，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仲夏的夜晚到底是有些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有几颗星星。
　　寂静中，思绪显得是那么清晰，她倾身伏在木质栏杆上 ，漫无目的浏览着记忆的碎片，有过开心，愤怒，悲伤的情绪，生活没有一刻停止过，似乎很是丰盈。
　　跌跌撞撞到了今天，孤零零的一个人身处在陌生的城市忙碌着，没有雄心也没有激情，只有平庸，散漫和无限地周而复始的日子，然后缓缓地滑向死亡，不寻思原因的生活。
　　这就是她的一生吧，明明自己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因为平淡而不满。可是为什么内心是如此的茫然与空虚呢，她真的不明白啊。
　　在这夜深人静的平凡夜晚，没有人能够回答殷涴沁的疑惑，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内心究竟期望着什么。
　　恍若有一层层厚重的迷雾遮挡般，令她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殷涴沁心想。
　　直到身体再次触碰到柔软的床，轻柔的又带着些许微凉，慢慢的抚平了她的思绪。
　　倏的，不知是想起什么，殷涴沁从床上直起了身，伸手要去够床头的柜子，手指轻轻触碰到冰凉的铁质把手，顺着把手的方向微微用力。
　　“咔哒”
　　低沉而持续的摩擦声在卧室内响起，借着淡淡的暖橘色光晕，殷涴沁眯起眼睛，轻轻的翻找着。
　　啊，找到了。
　　阴影与微弱灯光交织着，勾勒出握在手中瓶子的轮廓，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不过掌心的大小，拿起来很轻。
　　殷涴沁无意识的摇晃了几下瓶身，里面的药片随之碰撞起来，发出细微的轻响。
　　一小瓶药里边儿，容量不过30片，她能感受到里面已经所剩不多了。
　　眼帘微微下垂，纤长浓密的羽睫遮挡了光束，瞳孔暗淡无光，像是被迷雾笼罩的湖泊，看不见深处的景色。
　　过去的那段不堪的岁月里，为了能有一个安稳的睡眠，她曾经依赖于长期服用安眠药，只是任何事物都有物极必反的道理。
　　于是她的身体开始产生了耐受性，药物对身体所起的作用逐渐减弱，只能通过增加剂量才能达到原有的药效。
　　只是越是大剂量的服用，身体就越是痛苦，身体和心理似乎都出现了问题，头晕，恶心，记忆力也是堪忧。
　　她也尝试想要戒掉，可一旦停药，就会加重失眠、焦虑不安紧随其后。
　　就像戒毒一样，最终折腾的半死不活，筋疲力竭才行。
　　殷涴沁缓缓吐出一口气，艰难地把自己从沼泽般的回忆中抽离，如今，她服用药物很谨慎。
　　成瘾以及戒段的过程都是相当折磨人的，没有人会想再体验第二次，若非是迫不得已，她是坚决不会服用的
　　殷涴沁攥紧手中的药瓶，棱角紧紧的嵌入掌心的软肉中，硌的人有些疼。
　　她再一次叹了口气，把瓶子又放回了柜子里，熄灭了灯。
　　黑暗瞬间侵袭，弥漫了整个房间，朦胧的月色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在外。
　　天亮后又会是新的一天，生活还要继续，殷涴沁缓缓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