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见枫》且七

7、称呼

　　宿雨点进去，然后，就显示明枫撤回了一条消息。

　　她都来不及看清他发了什么。

　　她胆子莫名大了点，敲字发给明枫：【老板，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宿雨发完就后悔了，说不定明枫就是单纯发错人然后撤回了呢。

　　事实证明没发错，因为明枫回她了。

　　明总：【还不睡】

　　一条小鱼：没有睡意，可能是不久前睡太饱了。

　　宿雨看了下时间，刚刚好过凌晨整点，四个零整整齐齐排着，十分惹眼。

　　她是个比较喜欢仪式感和记录点滴的人，比如发博发图喜欢卡时间点，比如碰上北京时间四个数字变一样喜欢截图记录……

　　于是，宿雨给明枫发了条微信——

　　一条小鱼：【老板凌晨啦，祝你周一快乐！】

　　明总：【跟一个要上班的人说周一快乐？】

　　是哦，宿雨觉得刚才自己脑子应该是被抽了，这不就相当于祝别人上班快乐吗？天底下好像没谁稀罕上那些鬼班吧。

　　一条小鱼：【没有没有，是我脑子抽筋了…】

　　一条小鱼：【老板您就当没看见吧［合十］】

　　为了不聊多错多，降低自己在明枫那里的印象分，宿雨决定速战速决结束聊天。

　　一条小鱼：【那老板没啥事的话我就要去睡了？】

　　。：【等等】

　　宿雨没打算真那么快睡，就只是想离开战场去另外的软件寻求欢乐，看见明枫的“等一下”又灰溜溜回来了。

　　一条小鱼：【老板我在！】

　　。：【我几岁】

　　什么东西啊。

　　一条小鱼：【二十六！】

　　宿雨猜想，难不成百度上的年龄是造假的，其实明枫不止这个岁数？

　　。：【你几岁】

　　什么玩意啊。

　　一条小鱼：【禀告老板，小的今年虚岁二十三，不过还没过生日，我生日在年末，所以现在是二十二。】

　　。：【所以】

　　一条小鱼：【所以？】

　　。：【我应该不算老】

　　宿雨心中的“转正之印象分法则”复出江湖——对待老板必须发起彩虹屁炮轰！

　　一条小鱼：【那当然啦！】

　　一条小鱼：【老板您头角峥嵘、年少有为！拥有旁人无法比及的不羁之才！可谓是名扬天下的傅粉何郎！】

　　那边静默了良久，久到宿雨以为明枫已经不理她了。

　　。：【行了】

　　明枫再度蹦出来。

　　。：【说这么多】

　　。：【那还一口一个老板？】

　　啊啊？

　　一条小鱼：【这不是个称呼吗……】

　　。：【我不喜欢老板这个称呼】

　　说起来，宿雨好像确实很少听到LeafM的员工叫老板的，接待她的HR管他叫老大来着。

　　宿雨这会儿想起来HR的教导——明枫得顺着毛去摸。

　　一条小鱼：【那我改叫老大，您看行吗】

　　。：【不也还有老】

　　说半天，原来是不想别人带“老”字称呼他啊，可公司里面的人不都这么叫的吗。

　　一条小鱼：【那我叫您上司行不，我是你的下属。】

　　对面沉默了。

　　宿雨觉得奇怪，上司也不行？上下关系非常分明啊。

　　。：【叫我明总吧。】

　　一条小鱼：【哦好的！】

　　一条小鱼：【明总！】

　　那边没秒回，宿雨等了十多秒。

　　。：【你睡觉吧。】

　　宿雨稀里糊涂地照做了，她最后给明枫发了一条微信：【明总晚安［月亮］】

　　后面宿雨想了想，补加了条仪式感满满的微信：【明总下周一见［玫瑰］】

　　正当宿雨以为明枫不会回的时候，明枫回了。

　　。：【嗯。】

　　嗯，挺符合他本人的，宿雨放下手机准备睡了。

　　等她躺床上等待着进入梦乡时，她发现了一个点——所以，明枫在微信找她，还撤回了，然后又聊起来，其实就是单纯想跟她说，不要叫他“老板”？

　　……这么幼稚的吗？

　　-

　　翌日，宿雨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单存已经买好了早餐。

　　“小雨，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那就好。”

　　宿雨坐起来：“存啊，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你醒来没事就能检查一下出院了。”

　　“那我们走吧。”

　　“为什么这么快，你又不用上班。”

　　宿雨想了想，主要是不想欠老板……哦不对，是明总的人情。

　　“医院消毒水味儿太重了，有点受不了。”

　　单存说：“行，那我现在去找医生问问，你先把早餐吃了。”

　　“好。”

　　经过简单的检查，医生同意了宿雨出院，单存高效率地为她办好手续，让宿雨在中午就顺利出院。单存打了车，两人在下午回到家。

　　宿雨在应付爸妈的关心与嘱咐之后，想起了明枫。再怎么说，明枫也是送她进医院的恩人。自己现在出院了是不是该跟他交代一声？

　　一条小鱼：【明总，我出院了［愉快］】

　　一条小鱼：【谢谢你的帮忙［爱心］［玫瑰］】

　　今天是工作日，明枫应该很忙，没回宿雨的信息。在晚上十二点，宿雨被单存强制关灯睡觉的前夕，宿雨看到，明枫踩着今天的尾巴和明天的伊始给她回复——

　　。：【嗯。】

　　-

　　因为肠胃炎发作这一插曲，所以宿雨被爸妈强制留在家中休息了几天，等到周五才把余下的东西收拾齐正式搬入月上花城的。

　　来到月上花城后，单存也没让宿雨捣东捣西，生怕她再次低血糖。宿雨闲得慌，就跟单存说她出去溜达一下。

　　月上花城是西洄市中心知名的别墅区之一，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这里景色宜人，还有个专门的枫叶林观赏区。因为已经入秋，所以很多叶子都变红了，俨然是一处欣赏的好地方。

　　宿雨就在旁边静静地观赏，秋风拂过脸颊，舒适清新。

　　可能是从小就在枫叶林的庇护下长大，又是从宿霖那学习的叶雕，所以宿雨对自然有着天生的敬畏与向往。

　　落叶飘零，伴风洒落在宿雨的脚边，像是铺成了一条红灿灿的道。

　　一切仿佛静止在这份安谧中，直到宿雨被一阵响声所惊到。

　　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的右斜方有个妇女摔倒了。

　　宿雨连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却发现妇女此刻正呼吸急促，胸脯起伏剧烈。

　　“阿姨，你还好吗？我这就叫救护车……”宿雨立刻掏手机打120。

　　妇女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抖得如筛糠的手指向前面的一个瓶子，艰难地说：“药……”

　　宿雨跑过去把瓶子捡起来，打开倒出——

　　妇女比了个“1”的手势，宿雨手疾眼快倒出一颗，拍着妇女后背帮助她下咽。

　　吞下药后，妇女的状况温温得到缓解，宿雨缓缓地把她扶到一旁的公共椅子上坐下，拍去她身上的尘土，询问：“阿姨你现在感觉如何？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好多了，”妇女摸了摸胸口，“我这老毛病了，吃药就能控制……不用，不用去医院。”

　　“可是……”

　　见宿雨还是一脸担心，妇女安慰她：“真没事，我就是刚从医院拿完药回来的。”

　　宿雨这会儿才看清妇女的模样，眉眼弯弯的，看着就觉得是很温柔的长辈，就是长得挺面熟的，像谁来着……宿雨一时倒是记不起来了。

　　“那阿姨您现在要去哪，我有空，可以送你过去。”

　　宿雨的眼睛又大又亮，注视一个人的时候会天然显得很真诚，让人无法拒绝。

　　“我就住在105，小姑娘你知道怎么走吗？”

　　宿雨重复了一遍：“阿姨您住105？”

　　“对啊，怎么了？”

　　宿雨想起来，明枫送她去医院那晚，好像说他是105的。眼前这位妇女，十有八九是明枫的母亲了，怪不得宿雨总觉得她很熟悉。

　　基因的力量果然强大如斯啊，宿雨内心感叹。

　　“没什么，我是新搬来104的，跟阿姨您是邻居了。”

　　“诶不对啊，”妇女说，“104住着的不是单小姐吗？”

　　“哦，我是她朋友，我搬过来跟她一起住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真有缘分啊。”

　　“嗯，那阿姨我现在扶你回去吧。”

　　妇女莞尔，拍了拍宿雨的背，说：“叫我芙姨就好了。”

　　“好的芙姨，”宿雨灿烂地笑，“我叫宿雨，你也可以叫我小雨。

　　“小雨啊，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这会儿也没事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很快就到了104门口。

　　“诶呀！”芙姨在找钥匙，然后懊恼地叹气。

　　“怎么了吗芙姨？”

　　“我出门太急，忘带钥匙了。”芙姨干笑。

　　“那怎么办？”宿雨想了想，“你家里人在里面吗？”

　　芙姨顿了下，答：“在上班吧。”

　　“那要不您先来我们这里坐着，等他们下班了再回去吧。”

　　“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怎么会呢！”

　　就这样，芙姨就在104休息等着家里人下班回来开门，甚至还帮着宿雨和单存一起打扫房子。

　　天开始变黑，宿雨往窗外看了看，问芙姨：“芙姨，明……不是，你家里人下班了吗？”

　　因为不知道明枫愿不愿让她一个普通员工知道自己的母亲的信息，所以宿雨在芙姨面前是装作不认识明枫的。

　　芙姨说：“他可能得晚些吧。”

　　“我点了外卖，”单存走过来，“也点了芙姨的哦。“

　　“那太破费了！我还是回去再吃吧。”

　　单存：“没事，估计明——”

　　“估计你的家人也没那么早下班哈哈……”宿雨接过话。

　　“我们去厨房切个水果，芙姨您先看会儿电视啊。”单存借机把宿雨拉进厨房。

　　“我搞不懂啊，”单存问，“小雨你怕啥呢。”

　　宿雨回头看了一眼芙姨，确认两人的声音不会让芙姨听到后，解释说：“我没怕啊，就是觉得没必要让芙姨知道是她儿子是我的上司。”

　　“为什么？”

　　“明枫如果知道了我帮了她母亲以后，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报答你？”

　　“这是一种情况，”宿雨把今日芙姨的情况跟单存说了一遍，“反正那时挺危险的，如果我耽误了芙姨用药的时间的话。我就猜，如果明枫想替母报恩，你觉得最便捷的方式是什么？”

　　“你是他的员工，”单存想，“可能会让你转正？或者是给钱？”

　　“我是这么猜的。”宿雨说，“但我不想他因为我的一个简单的助人为乐就给我事业上的报恩，那样的话我是走了捷径的，就不是靠我自己的能力获得的，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第二种情况呢？”

　　“明枫可能会觉得，我这人会利用这件事‘要挟’他，以达到自己的目标，那我在他那里的印象分就大打折扣了，转正难度不就上升了吗。”

　　单存笑了：“你会是那种见利眼开的人嘛。”

　　“你了解我，”宿雨说，“但明枫不了解啊，谁知道他会怎么想。”

　　“可是，明枫不是知道你在104住吗，芙姨回去一说，明枫仔细一想——”单存拍了拍宿雨的肩，“就知道是你了。”

　　“对哦！”宿雨这才想起来，她晕倒那次，明枫不就知道104住的人是她吗，“天呐！我忘了这茬了……！”

　　单存：“……”

　　这可能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吧。

　　就在宿雨想着办法怎么应付时，门铃响起。

　　宿雨跑出去，制止了想起身开门的芙姨，“芙姨你坐吧，应该是外卖到了，我过去拿！”

　　她趿拉着鞋跑去开门，芙姨在身后提醒她小心点。

　　“辛苦了——”

　　宿雨开门，设想的场景却没发生，眼前的人不是外卖小哥，而是说曹操就曹操到的明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