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庙会 下 ...
-
夜闻柳只觉怒气从心头涌上来,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又凭什么如此编排他的义父?
满脑子想着韩右的夜闻柳并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说书人不好好在茶楼酒肆呆着,怎么会莫名出现在庙会中。
他一个转身便想冲向那说书的方向,偏生这时候江双握着他的左手手腕,要将他往庙宇处带,“夜闻柳……我们去庙宇看看。”
夜闻柳“啧”了一声,他连右手拿着的东西都不管不顾了,直接丢到地上,腾出来的手抓住江双的手,企图将他扯开,嘴里忿忿道,“你撒开!他怎敢如此编排我义父!”
也多亏夜闻柳心急,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江双脸上的神情,他的表情是不加掩饰着急,但如果细看,又能发觉几分心虚。
他能不心虚吗?
为什么说书人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
他的计划施展的十分顺利,甚至还有别的势力在帮他推波助澜,很多人都不想让韩右好过,这一切的一切使得现在的局面有些失控了。
长安百姓对定西将军的崇拜登时变成了对其不作为的厌恶,甚至他们已经忘了韩右曾经的贡献,忘了他们又凭什么可以活在盛世里。
这些本可以不重要,因为没有人在乎。
只是他却独独想漏了一个人。
好比现在,任凭江双怎么拉扯,夜闻柳还是一股脑的要往人群的方向挤。
“江双你别拉我!我他妈倒是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在满嘴胡言!”
“夜闻柳!”江双只觉手上力道一松,夜闻柳埋头冲了进去。
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硬是教夜闻柳挤出了一条道,其中不乏被撞开人的谩骂声,江双跟在后头,嘴里轻声说着“抱歉”。
好不容易挤进了包围圈,江双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说书人坐的椅子倒扣在地上,一地狼藉,而那说书的则被夜闻柳按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头上的帽子虚虚挂在脑后。他表情扭曲,似乎是被这个突然窜出来给自己一拳的人打懵了。
周围的人也好似没反应过来般,全都愣愣的望着夜闻柳殴打说书人。
此刻夜闻柳脑海中再想不到别的,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半大的少年,看谁不爽想破了天也只是用拳头打一顿出气。
半晌,等夜闻柳将那说书人打的满脸是血时,江双才走上前。他挡住夜闻柳即将落下的拳头,平静道,“行了,闹出人命就不好看了。”说罢,他手腕暗暗用力,将夜闻柳拽起来了点。
接着,他朝说书人使了个眼色。
说书人接到暗示,借“同僚”创造的机会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跑走。
主人公跑了一个,围观的百姓们失了兴致,熙熙攘攘的散开。
夜闻柳有些失神的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双将他从地上牵起来,带着他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经历了这么一遭,他们失了继续逛庙会的兴趣,两人一路走着,来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江双刚停下,便听见夜闻柳道,“你故意的?”
“有吗?”江双转过身,看他道。
“你就是故意的。”夜闻柳盯着他,咬牙道。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江双皱起眉,似是有些苦恼,“是我没让你继续打他吗?如果是因为这个我道歉,但倘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毕竟闹出人命就不太好收场了。”
“你……”
夜闻柳自知问不出来,没看到江双已经开始装起来了吗?
但是不要紧,他会乖乖说的。
夜闻柳笑了,“你将我从那狗屁说书的身上拽起来……以为自己做的很隐晦吗?江双,你若是装的再慌张一点我怕是就真信了。”
“我是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当时有这么做吗?”
“嗯,那就没有。”夜闻柳笑意吟吟,他将自己的右手手腕露出来,放到江双眼前晃了晃,“红了哦,少爷,你握的我好痛啊~”
江双垂眸,眼神有意无意扫到的都是夜闻柳红了的手腕。
“别看了,就是你抓的。”夜闻柳道。
“我们回去吧,我给你上药。”
“我还不想走。”
“什么?”江双以为夜闻柳还想追那说书人。
夜闻柳挑眉道,“你带我出来的啊,现在什么都没看到就直接走?江双,你拿我当什么?”
江双松了口气。
“你还想看什么?”
夜闻柳想了想,“庙宇吧,长这么大我还没进去看过。”
“定西县不也有?”江双疑惑。
哪成想夜闻柳摆摆手,“你说那我三两步就能走完的小庙?里面的小和尚可是连‘阿弥陀佛’都说不利索呢!”
江双点头,“我们走吧。”
谁知夜闻柳竟是疑惑的看他,“走哪去?”
“庙宇啊。”
“庙宇不是在那边?”夜闻柳指了指身后,“你往前面走作甚?”
“嗯,我知道。”
夜闻柳没有戳破他,默默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心里还捉摸着一会儿该怎么演才能让对方与他说实话。
……
其实逛庙宇只是夜闻柳随口说的,实际上他本人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实在无感,哪怕他正经历着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穿越。
走到大殿前,听着殿内有规律的敲奏声,夜闻柳有了离开的想法。
虽然他不信,但他就是对眼前的建筑多了几许郑重。
“进去之后跟着我,不要乱走。”江双低声在夜闻柳耳边道,为了防止对方不认真听,他还在夜闻柳手心挠了挠。
夜闻柳被掌心的痒意扰了心神。
跟猫似的,他不禁想到。
忽而,他手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三支尚未点燃的香。
“江双,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些。”夜闻柳盯着手里的香,大抵是头一次尝试低声说话,嗓音有些沙哑。
江双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多少也装一下。”说着,他给夜闻柳演示了一下怎么拿香。
夜闻柳当真歇了把香丢到一旁的心思,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至于其他的规矩,他们已然随着人群来到了佛像前,江双就是想教也只好闭上嘴。
余光撇到江双开始虔诚的拜佛,夜闻柳总不好占着茅坑不拉屎,毕竟他身后还有乌压压的人,便学着江双的样子将手中的香点燃。
无意中,他看到了佛像的脸。
一瞬间,他心里的杂念一消而散,一个念头瞬间占据脑海,随之而来的还有莫名的心慌。
原本他只想随便拜拜了事,哪成想现在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那一阵不安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让他无法忽视。
就当是为了图个心安吧,他想着。
闭上眼,他在心底里默念所求。
随后,他弯腰拜了三拜,将香插到了前面的香炉里。
正巧旁边的江双也结束了,他们便一道从佛像的右侧走了出去。
跨出门槛,压在心头的肃敬感才缓缓散去。
“你刚才求了什么?”江双道。
夜闻柳往前走着,语气里满是疑惑,“你怎么能肯定我请了愿?”
江双安静了一会儿,就在夜闻柳以为他不会再接话时,他的声音又从后方响起,“你很认真的拜了三下。”
“你看错了吧,再说只是弯腰而已,怎么分认不认真。”
江双先是轻扯了扯嘴角,一个浅浅的微笑定格在脸上后,他才意识到夜闻柳看不到,重新将嘴抿成一条直线。他道,“你的表情不会骗人,再说,你骗不了自己的心。”
“哦,所以呢?”夜闻柳转过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什么虫?”
“夸你呢!”
夜闻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巧他们该逛的也逛了,其余没有逛到的铺子兴趣也不是很大,“商量”了一下后便决定回容际身边。
两人破门而入时,容际正拿着一壶酒往嘴里灌,他看到夜、江二人还有些诧异。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多少得逛到日落。”容际放下酒壶,用袖子擦了擦嘴。
夜闻柳找了把椅子坐下,“那庙会有什么好逛的能值得我们逛那么久?”
“吃、喝、玩、乐,总占一样吧?”
“那还真不好意思啊。吃喝玩乐样样占,样样都没占。”夜闻柳道。
容际看夜闻柳着急喝水的样子,挑眉道,“玩的不尽兴?”
一杯水下肚,夜闻柳感觉自己稍活过来点,他回道,“玩的倒是不错。”
“那就是有人惹你不痛快了。”
“是啊!”夜闻柳回答的十分干脆。
夜闻柳特意将心头那本已消下去的火气重放出来。“你没跟着恐怕不知道,那傻逼说书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不红心不跳的编排韩右!完完全全是颠倒黑白,满嘴喷粪!”
“咳咳!”容际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下,“注意措辞!”
“注意个屁!”夜闻柳好似上头一般,没有说一句来一个“他妈”已经是他刻意克制的成果了。
夜闻柳扫视一周,看到江双后嘴角轻勾,后者一看这架势便在心里暗道不好!
就见夜闻柳在转回头的一刹那将嘴角压下,愤怒道,“江双这傻逼,冲过来没有帮着我一块揍那说书的,竟是帮那说书的跑了!我倒是纳闷了,你俩非亲非故,你帮他?是我平日里给你好脸色给多了,让你觉得我是什么烂好人?”
“夜闻柳。”江双开口,结果夜闻柳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
“你别他妈叫我,我现在听到你说话就烦!”夜闻柳伸手指向他,“那说书的搁那唾沫横飞,就是假的也能叫他说成真的,我义父的名声就被这么一个小人给毁了,你不帮着我就算了,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打打杀杀的,那你他妈拦我又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好了。”容际看气氛不对,赶忙站起来,搂住夜闻柳的肩膀。
这时容际发现夜闻柳浑身颤抖,大概是气过了头。
小孩的身形很单薄,仿佛稍一用力就碎了,他也不敢用太大劲,从未有过小孩的容际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干儿子现在这样,他该怎么办?
也不知韩右会怎么哄,恐怕他在韩右身边时还未发过这样大的火气。
这么一想,他给了江双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他已经从夜闻柳的只言片语中捋清了究竟是什么事,归根结底还是他这外甥惹出来的。
自己造的孽自己还,可别指望让他向夜闻柳说好话,要是江双当时听他的,现在也不会有这事。
江双也很无奈,面上递回一个“知道”的眼神,心里简直想发笑。
夜闻柳一张脸通红,这演的……可真好啊!
完完全全演出了“事后想来非但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豁达,反而越发恼火”。
在场的人也就一个容际不清楚夜闻柳的尿性了。
他是真把夜闻柳当小孩哄啊!
因此他赶紧打了个圆场。
“有事回家再说,有什么误会等回到家再统统说清楚。你们各自也都冷静一下,一会儿要说些什么也提前想好。走,我带你们回去。”
见夜闻柳还是留在原地不想走的意思,容际又道,“韩右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清楚、江……他也清楚。”
“他们都没有了解过我义父,就听信了这些,跟着一道诋毁他。”
做戏做全套,夜闻柳还在努力。
“那你还在气什么?”容际道,“你也知道他们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你又何必理会?”
夜闻柳抿了抿唇。
“待你义父归来,一切自有定夺,又何必急于一时的口舌之利?”容际道,“别人不信他,你还不信?”
自是信的,韩右就是能让人觉着可靠。
不过有一点江双没看出来,夜闻柳现在所说的可不是演出来的,是他正儿八经有这个想法。
先前在庙宇中心底一闪而过的不安可是真的。也是如此,一向不信神鬼的他头一回虔诚的许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