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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闻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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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右养孩子也着实有一套。
领了,不养,自由生长。
可以说,自从他当了韩右的儿子,他这便宜爹是一点也没管过他什么。
他们每天的交流最多就仅限于“吃饭”“哦”、“回家”“哦”。
韩右就像每一位佛系家长,放手的同时也是一点不管。
就连他叫啥都不关心。
至于有多不关心……等韩右想起问这件事竟是过了有一年半。
韩右也是个奇葩了,“儿子”“小子”“娃儿”喊了他有一年多,愣是没想过他有自己的名儿。
估摸着是把儿子当成名字过了。
“呃……娃儿啊,你可有什么名字没得?”韩右嘿嘿的笑着,眼角的细纹连在一起。
来到这里之后他一年半了,韩右叫他“儿子”,别人一直叫他“韩右家的”,自己原先的名字都快忘了。
“换了个爹就是换了个家庭,你原来的名儿不如也别用了,随我姓如何?韩一?韩四?”韩右摸着下巴,他是真的有在认真的想着怎么给他取名,“韩日天?韩立地?”
他:“……”你大可不必这么热情。
还日天立地呢,怎么不上蹿下跳啊?
“义……义父。”他艰难的控制住无语的表情,抢在韩右说出更逆天的名字前打断了他,“我……自己会取名。”
韩右挑眉,显然没想到这便宜儿子还有这样的惊喜。
“此夜曲中闻折柳。夜闻柳。”
这当然不是他的本名,只是此时此刻好像李白的诗最为应景。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离家十天尚会思乡,更何况他这种情况。
韩右反复念了几遍。
“此夜曲中闻折柳……闻柳、闻柳?……好诗、好诗!”念罢,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夜闻柳静静的看着突然发癫的韩右,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以前可能还会应和个一两句,现在?
让他癫去吧。
“不过儿子啊——”韩右停了,他突然间板起脸,“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会作诗啊?”
韩右没把话说全,夜闻柳也猜到了他是什么意思。
“我有说是我作的吗?”他笑笑,“我好像没有说过吧。”
……
不过韩右的关心好像就来了这么一瞬间。夜闻柳照理跟以前那样每天出门溜溜弯、逗逗流浪狗、偶尔来兴致当下孩子王。
啊,这样咸鱼的生活!
夜闻柳丝毫不觉自己荒靡,那咋了,他这人就这样,能躺着绝不坐着。
韩右都说这酒馆以后会给他了,他吃喝不愁又为啥要努力。
不当咸鱼真是对不住他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了。看来真是老天长眼了,让他经历了大落起起起。
……
结果有一天韩右忽然找上夜闻柳,说要给夜闻柳找个教书先生。
什么?
教书先生!
读书?
志在摆烂的夜闻柳头都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了,韩右……韩右就跟看不到一样。
大概是自己的那句诗给了韩右自己应该学习的错觉吧。
夜闻柳真想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起名就起名,怎么就没控制住嘴呢?
穿越了,认了个较为有钱的义父,现在要学习。
停停停,如果忽视最后一个他还是一条快乐的小咸鱼。
现在吗?他是咸鱼干。
还好这偏远的地方没有教书先生。
夜闻柳暗喜,以为这样韩右就会打消让他读书的打算了。结果怎么着吧,不知道韩右脑子怎么想的,居然要亲自给他启蒙。
夜闻柳:“……”
真是赶鸭子上架,鸭子飞了。
那又能怎么办呢?
如何呢,又能怎?
在现代刚高考完没多久就穿越过来的夜闻柳一开始还以为识字这件事简直是手到擒来。
刚想一改咸鱼作风立一个天才少年的人设。
他都想好了。
#惊!偏僻地方竟出了这样一个天才孩童!
啊,光是想想就是长脸啊~
结果就是,他被现实甩了响亮的巴掌。
这里的文字简直让人头疼的要死,还有不少字跟现代的读音有出入,字形更是不用说了,比繁体字还繁,猜都要猜半天这究竟是什么字。
怎么会这样!
本来想当一回让其他人惊讶的天才,没想到还是一个学渣!改变原有的认知是很困难的,尤其是这种在骨子里刻了十八年的东西。
夜闻柳对此只有一种感受——痛苦!
这种感觉只有在他学习英语的时候有过,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要重新学习母语。
他就说为什么有时候他会听不懂酒馆里的客人到底在说什么!他还以为是这块偏僻的地方人们自带的口音,哪曾想过这些。
厌学是人之常情。
夜闻柳的宏图大志已经跑到了脑后,他,还是更愿意当什么都不管的混子。
但韩右是不会真让他如愿的。几乎是按着他头让他学,以至于夜闻柳现在看到毛笔就头大。
真的,笔画好多,手好酸。
真的好累。
偏偏韩右这个人,不知道怎么一下成了“负责的老父亲”,看他写的字丑还要罚他重写!
可以说是回炉重造、从头再来了!
这个头还非常的彻底!
夜闻柳学完基础已然过去了一年,他不再是初来酒馆时的矮萝卜样,身上有了翩翩少年的影子,不过他自己是没有察觉到的。
结果他才发现之前不过是小case,现在,才是痛苦的开端。
从算术到经文,韩右真的在很用心教夜闻柳。
夜闻柳……
勿扰,不在。
就是算数,他也找不到一点自信。
鸡兔同笼他打小就没懂。
……
不过夜闻柳发现韩右特别喜欢给他讲官场上的事。
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他以前就是个官,还不低!
“入朝为官,不说一定要刚正不阿吧,但你也决不能与那群小人同流合污。左右逢源也得把握住那个度,若是过了便是阿谀奉承。若是你犯了忌讳,可别说是我儿子。”
夜闻柳:阿巴阿巴阿巴。
“今上登基后,我们百姓比前朝时过的好多了。若你有朝一日入了仕,可不要被荣华富贵迷了眼!不然我会亲手打算你的腿。”
夜闻柳:听不懂思密达。
他这种普通老百姓哪有当官的可能。
韩右说的很有道理。
唯一的缺点就是夜闻柳没听。
……
有一日夜闻柳不小心划破了手,挺深一道口子,按他的经验估摸着要三五天才能结痂。
可这一次,上午方划破的,下午伤口便无影无踪了。
这……夜闻柳差点以为是自己记忆作乱了,其实自己上午根本没伤手。
直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有三次,他才惊觉,不是他糊涂了,是他开挂了啊!
他就说嘛,穿越怎么可能没点福利?
就是这挂要怎么用呢。
他藏在心里,一直在独自琢磨着这件事。
……
学习的日子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两年时间无声无息从手心里飘走。
韩右摸着脸上的胡须,颇为新奇的打量着夜闻柳,“想不到我竟捡到个宝,你这俊俏模样与我当年不相上下,当然,还是你义父我略胜一筹!”
学习不仅能让人增长知识,更能拉进他们的关系。
他们已经从塑料父子培养出了真感情!
无他,要是还保持着塑料父子的状态,夜闻柳是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逃学一次可以原谅;次数多了,就要被摁着屁股打。
结果韩右打一次夜闻柳逃一次,打一次逃一次。
没办法,鞭打也改不了他相当咸鱼的本性。但也不能说完全没用,至少他屁股疼了之后就会认真学个几天,等屁股好了再出去。
韩右见没得到夜闻柳回应,报复性用大掌揉了两下夜闻柳的脑袋,哈哈大笑,“你小子怎么四年也没见长的?”
夜闻柳面无表情的拍开他的手。
不准摸,长不高。
他的屁股还疼着,今日的书也没看完。
真是痛苦。
当然,痛苦的知识灌输还是有点用的,夜闻柳已搞明白自己穿到了何处:大成的一处僻壤之地,这块地方连名字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应该是时候未到。
他结合现代的知识,明白了大成是个历史上尚未记载的朝代。但在阅读此处书籍时却有着浓浓的割裂感。
这里的女子可没有身居后院的规矩,女子也可干活,女子也可开店。
样样都可,唯独不可求学。
哦,还有当官。
这里没有科举,韩右先前跟他叭叭叭说一堆的意义直线下降为零。
算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条躺平的咸鱼。
……
夜闻柳没想到自己摆烂的四年间,这块僻壤之地竟发生了大变化,如今发展的有模有样,什么茶馆、饭店、各式各样的小摊都开了起来,夜里都热闹的紧,连带着韩右这家小酒馆的生意都好上许多。
真是内卷的世界。
来这块僻壤之地的人变得多了起来,不少读书人到村里久居,原本破旧的村庄有隐隐发展成镇子的潜力。
人多了,是非就多了。
特别是那些读书人,聚到一起后感觉什么都说。
夜闻柳现在就极爱到那家茶楼里磕瓜子听书,还能顺便听听看那群“文化人”聊的八卦。
“啧,韩右那老小子,天天就跟我们吹嘘自己儿子多么多么牛逼。切!我跟你们讲啊,他那儿子可不是他亲生的,是他他娘的捡的!”
“捡的!?哪捡的老子也要去!”
“捡的还这么宝贝,这老小子糊涂啊!”
夜闻柳嗑瓜子的手一顿。
吃瓜吃自己身上了?
“哎哟,就四年前那土娃娃的事!你们莫不是都忘了?”
“那可忘不了,那几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么忘!当初这件事传的也没有沸沸扬扬,谁知道过个几天就忘了?”
“诶呀,没忘就对了!韩右他那儿子就是这土娃娃!”
“哎哟!那孩子白白嫩嫩的,讨喜的很,咋可能是土娃娃?我看啊,你就是……是胡说!”
“呵,这人老婆带着儿子跑了,如今啧啧啧,我看他就是羡慕人家韩右,还造谣造到一个小孩子身上了,真不知羞!”
“你!你们!”那人急得跺脚,见没人信他脸红的跟什么似的,甩甩袖子就往门外走去,“我说的都是实话!不听拉倒!”
夜闻柳摇摇头。
怎么说的是这事,当初他在酒馆里可听了不下十遍。
他还因为这件事,被安上“土娃娃”这一名号好久。
半晌,中央的说书人姗姗来迟,他打开扇子摇了几下,慢吞吞坐下了。
“昨日,我们聊到荣城里那位富豪的风流一二事。今日啊,我们就来谈一谈七年前发生在长安的奇闻。”
长安?那可是稀事啊,他何德何能听到长安的乐子。
夜闻柳期待的把瓜子都放下了。
“想必大家都清楚,顺荣六年,长安暴雨骤停、天现长虹这件奇事。”
“其实这飞虹啊,是在江家那位才名传遍京城的小少爷出生后才出现的!据说啊,这可把成文帝高兴坏了。这江家啊是太后母家,有小道消息说这小少爷的名啊……是太后拟的!不过吧,当时长安里啊,不少人觉得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谁让江家少爷出生后不久,他爹就升官了呢!还一路扶摇直上,到了如今这地位!”
“我想啊,这父凭子贵,也不过如此了!”